和尚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继续去做法事,超度死在大海中的兵士和跳海潜逃溺水的如意。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日夜颠倒,早出晚归,甚至不归。

    他甚至是有意的。

    佛经不也教诲“空桑三宿,犹久思恩爱。”

    树犹如此,何况是人。

    玉京施主生了妄念,便需避开,久不见到也就各自放开手了。

    只不过他亲口答应,阿京若是抄经十遍,便可见他。

    和尚最讲究然诺,他不毁约,只不过超度法事,解脱苦海,原是一场功德,导致他人不在舱室,想来阿京施主也不能见怪。

    因此,他每天回屋的时候总是筋疲力尽,夜深人静。

    接连几日,确实如他的愿,一次玉京也没有碰见。

    可这样的情形久了,他心中又有些担心:

    阿京连十遍经文都抄了交给无幻,不像是就此灰心放手的样子。

    可阿京,也绝不是找不到和尚的人就罢休的个性……

    为何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是伤了心,还在哭泣吗?

    还是经文上太过用心,日以继夜抄写了,以致他的人生病了?

    和尚勉强压住心头的种种猜测,以为过得两日,总能见到人。

    谁知道一场法事都快做完了,隔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有意无意间,和尚回屋时总是和妙空说上几句,妙空每常欢喜赞叹,敬佩大法师玄妙高深。

    却不知道,他的大法师,有一句话兜兜转转在心头一直不知道怎么问出来。

    这一天,法事已毕,妙空跟随他收拾法器时,无幻忽然开口:

    “近来,可有施主找贫僧?”

    妙空愣了愣,笑答:“阖船都知,大法师在忙宝船仙游兵士往生超度之事,连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哪里有人敢打扰。”

    “哦。”和尚随口应了。

    妙空捧了法器要走,不然又听无幻问:

    “最近船上可有人生病?”

    妙空赞叹:“大法师真是慈悲,百忙之中仍不忘悬心众人。王大人的病已经松快了,这两天也在甲板上活动,药还是照着法师的方子在吃。”

    和尚心头嘀咕:谁问王元冰了?

    他却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这一天他回屋得很早,敲门声却一直没有响起。

    和尚明明很累了,却一会诵经,一会抄书,一会焚香,折腾不住,没有安寝。

    直到天光渐渐暗了,星辰缀满舷窗,他静静地看了许久星斗,才终于上榻睡去。

    第二天,和尚一大早就起了床。

    搬了蒲团坐到走廊上。

    值守的士兵见了,不由惊奇地问:“大师怎么在走廊上坐禅。”

    和尚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另外一个士兵忙拖拖同伴:“禅机玄妙,又哪里是你我能懂?走走走,巡逻去,别杵在这打扰大师清修。”

    两个兵士很快走得远远的,毕竟普通人看大法师,是又敬又畏。

    像阿京一样,一直主动亲近和尚的人,可以说一生只此一个。

    可是这几日,他去哪里了?

    无幻在走廊中坐了一个时辰的禅,隔壁的门一次都没有开过。

    和尚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炽烈。

    担心他病了,又担心他伤了心还在哭泣……

    无幻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走到那扇简单的舱室门前,想要敲门。

    抬起手,却又敲不下去。

    他这时才发现,阿京一直坚持不懈地来找自己,吃了许多次闭门羹,还是笑嘻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多么有勇气。

    原来要敲一扇不开的门,要过自己那关,已经是那样艰难的事情。

    又有值守的士兵过来巡逻,和尚立即转身去拾蒲团。

    “大师找阿京呀?”粗犷的声音直白地问。

    和尚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憋了一个字:“嗯”。

    巡逻的士兵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很热心地告诉他:“今早船靠港城,阿京和许多人都高高兴兴地上岸去了。”

    上岸了吗?

    和尚的心有些空。

    士兵又补了句:“大师不上岸走走么?拘在船上这么久,到了港城,大家都像放风一样。连我们将军都上了岸。”

    李客?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圣僧忽然如白色流云一般席卷而去,地上的蒲团也忘了拿。

    他不由惊愕地张大了嘴。

    自家将军这是欠了圣僧多少钱?听到李将军的名号,圣僧立即就追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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