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平按住了伊乐颤抖的手,殊不知她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闹哄的人群在同一时间回头相望,她停下脚步遂之转身,触目即是动人心弦。

    苏逸生的清秀,一袭红色莽服在身成了人人夸赞的头角峥嵘少年郎,眸若清泉平静注视底下一行人,居高临下时的昂首挺胸又是少年狂妄的姿态。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百日。

    与他青梅竹马的吴嘉平从他身上看出了陌生,在她印象里苏逸不曾有过如此的神态,往日的他尽是嬉笑着的,怎么离别几月去了趟京城就变得沉着了。

    未变的相貌多了不一样的感觉,这许是长久的期待所致,她这样想着。

    就在她愣神的下一刻,敲打的锣鼓已到了她不远处,城守门排成两行推搡着流动拥挤的人群,用长棍拦着百姓为状元腾出路。

    “去去去,靠边站,别挡到状元的路。”城守推着吴嘉平往道路的两旁,她没有站稳一个不小心险些栽倒,城守可不管这些,急着去拦下一个人。

    幸亏伊乐在一旁帮扶着吴嘉平才没被挤倒,她不在意这些,本就是她失了神挡了路,怪不得别人。

    关心夫人的伊乐来了脾气,顾不得形象朝着城守一顿指责:“哎!你就会使你那蛮劲,人群拥挤推倒了人可不是小事。”

    见那人不回应,伊乐也泄了气,紧紧攥着吴嘉平的手臂,不让意外再发生。

    吴嘉平只在伊乐气恼时笑着安抚了她几句,目光依旧粘在苏逸身上,怕错过他意气风发的风姿。

    人潮涌动她被挤到了人群中,密密麻麻的人掩盖住了她,不仔细看就找不到了她。苏逸的快马走到她的眼前,即使目光紧跟也很难让他一眼看到,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在仔细目睹他。

    但是马背上的是苏逸,他从入了城门就感应到了什么,看着闹哄的人群他也没头绪,直到到了此处,心有灵犀一般恰次转了头,在百人多的身影里锁定那个熟悉的目光。

    是应愿的欣慰,是难掩的激动,是离别后的潸然泪下,他们彼此的眼里是一样的情绪,短暂的对视只有片刻,此时此景片刻就够了。

    吴嘉平仿着身边的百姓高举双手挥动,衣袖滑落露出白节玉藕的手臂,口里喊出恭贺的话被更高的声音遮住,苏逸听惯了吴嘉平说话,对于她的声音总能精准铺捉到。

    苏逸走过的地方人就逐渐散开,拥挤的只有他的周围,吴嘉平没有耽搁,趁着人稀少继续往家里赶。

    伊乐快步紧跟,她不知夫人所意为何,但她深信夫人这样做自有道理。

    人群中匆忙一眼后,苏逸不再矜持着风度,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耳边的哄闹被他自动屏蔽,眼神看似盯着前方,心智早已深陷。

    苏逸比吴嘉平早一步到了家,待她赶到时苏逸早已下了马,身影消失在堆满人影的房门。

    苏家和吴家相连,进出两家的小道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和人满为患的苏家相比,吴家的小院显得冷清地多。

    伊乐在吴嘉平回门时陪着,自然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惊讶的不是夫人平白无故回娘家,而是这状元居然和夫人的邻里。

    她的思路全都打开,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夫人在昨日啼笑皆非,为什么一大早急急忙忙出门,为什么状元经过她们时目光粘黏……

    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

    吴嘉平到了想来的地方,一时没了主意要去做些什么,或许说这次前来只是一时兴起。

    支开了伊乐让她去别处玩耍,伊乐做多了劳事平常更别说有闲暇时间让她耍,被吴嘉平允许后连蹦带跳地离开了。

    伊乐一离开吴嘉平怏怏走向自家门口,一路遇到不少村里的老人长辈,他们都知苏、吴两家关系好,见到吴嘉平前来并不意外纷纷给她腾出回家的路,她礼貌问候着自然而然就推开的家门。

    在这种时代,出去办事的是家里的男人,而妇人要做的是打点家里的上上下下,这不,吴父去了苏家道喜,吴母在堂屋内缝缝补补,听到推开木门的吱呀声,忙从屋内出来查看来人。

    得苏逸的光今日整个城都热闹,尤其是这小小的村庄更甚,吴母以为是哪个看热闹的百姓到她家讨水喝,带着平常心热烈的笑出了屋,看清了来人笑颜僵住内心不再平淡。

    吴嘉平就站在门前,看着吴母惊讶的神情头微微向一侧歪,笑得灿烂说的甜腻:

    “几日不见就觉得我脸生了吗?怎么还能让您看呆了。”

    吴母眼里的倦色被熠光取代,几步路后拉起日思夜想的女儿,一时难言,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庞又看向门扉处,见迟迟没动静询问起来:

    “云舟那孩子没跟着你来吗?”

    吴嘉平不满地娇嗔起来:“来的只有我自己,真看不出娘竟然偏心,偏的还不是我,那顾云舟在你心里当真比我重要。”

    “好好好,娘不说了,云舟来与不来无所谓,你能想着爹和娘我们也就满足了,况且有了苏逸这么大的事,你不在场不习惯的不止我一人。”

    吴母抚摸着吴嘉平的头,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笑意深深眼角挤出层层皱纹。

    吴嘉平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是了,苏逸说过要等他回来。

    母女俩本就亲密,省去了不必的客套,搬个椅子就在院子里侃侃而谈,邻院里的苏逸正叩拜这父母,吴嘉平没去蹭热闹,隔着一篱笆看着院内的人来人往。

    看了一会就觉得奇怪,按理说顾云舟应当在此处,来时她都想好要是撞见顾云舟用什么理由解释,可就这样盯着流动的人群饶是没见到他。

    她不关心顾云舟的一切,即使没见到他脑子想的是他又没听从顾济华的嘱托,又偷溜去了别处潇洒。

    不足半刻钟,苏逸从堂屋出来了,身后跟着笑脸盈盈的城守,一看就是一心想巴结的姿态。

    吴嘉平起身走近篱笆,离苏逸的距离近了一些,她也不确定苏逸是否再能透过人群看到她。

    城守当着众人的面说包揽酒馆为状元设宴,苏逸欲抱拳称谢被他拦住,人群再次哄闹。

    苏逸忽的低头浅笑,笑得开朗,像早就知道吴嘉平在注视他,精准铺捉到她递来的目光,他回赠的是给为热烈的情愫。

    两人像串通好一般都不为所动,隔着阻碍用眼神交流,在场的人都在打算着宴席,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最终是苏逸没了耐心,跨步朝着吴嘉平的方向。

    “苏状元,你是宴席的主角,你一刻不走我们就要多等一刻。”抬起的脚还未落下,城守不合时宜地唤起了苏逸。

    苏逸皱眉,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他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吴嘉平知道他真的能做出来不合礼仪的事,黛眉微皱头微微摇晃,苏逸果真收回了心思。

    到底苏逸顾了大局听从了城守的安排,抿着双唇眸子灵活转动,最后在众人的拥簇下出了院门。

    转动的眼眸是给吴嘉平看的,她知晓了他的意思,是让她去屋后的湖畔旁等着他。

    这就不得不说这个小暗号的由来了,小时候苏父管教苏逸极其严格,大多时间把他关在家里做功课,每每这个时候苏逸愁容比苦瓜还要苦,吴嘉平除了看他的笑话,还会当苏父的面使些小眼神儿。

    苏父一走,苏逸看准时机同吴嘉平跑了出来,去的地方不远,正是两家屋后的湖畔。

    她拿出藏着的糖糕总会让苏逸高兴一阵,不管是捉鱼还是踢沙包总能乐开怀,再算着时辰赶在苏父回来前回到屋内。

    这不仅没误了功课,还让苏逸每回都期盼着糖糕,心情不再是忧愁,功课做得又快又仔细。

    一行人马前脚一离开,吴嘉平后脚去赴约,她倒想看看苏逸用怎样的理由脱身。

    伊乐在被吴嘉平支开后转悠到了附近的湖畔,道上人多显得湖畔这一处分外清净。

    她先是被小童踢的沙包吸引了眼球,在一旁鼓掌的空挡融进了游戏里,踢了几个来回就大汗淋漓,拒绝了小童的再次邀请到河岸边歇息去了。

    岸边恰巧有一垂钓的老者,伊乐只见鱼儿争抢着进钩,被老者的垂钓的技术折服上前请教。

    那老者不吝啬,把用什么鱼饵什么样的鱼钩事无巨细地讲解,伊乐懵懂,句句回应点头听得稀里糊涂。

    湖畔不广阔,一眼就可以望到对岸的人,湖畔又不浅小,吴嘉平未看到对岸的伊乐,低头捡着石子像有心事。

    伊乐看了吴嘉平,什么沙包什么垂钓都没了兴趣,站起身要跟老者告别,老者却不舍得她,人老了说得好叫过得清闲,说得不好叫活的乏味,好不容易有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听自己唠叨,他忍不住要挽留。

    伊乐去意以决,好声好气说了许多歉意的话才让老人松口,随后行色匆匆往吴嘉平的方向跑去,快跑后气喘吁吁,饶了半个岸边距离近些才慢了脚步。

    未到身边伊乐就喊道:“夫人。”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吴阿姐。”

    苏逸算着距离,走了差不多一里多路用“人有三急”的借口脱身,不好耽搁众人就让从京就跟着他的侍从在原地等待自己,旁人的话不妨先一步去酒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闻言出声的人均愣住了,伊乐先是回望来人,一身的红色蟒袍可不就是状元,她没想到状元居然会在此出现,有一种自己坏了别人好事的错觉。

    伊乐低着头满脸的惊恐,不是苏逸有多吓人,少年晴朗的长相反而很招人喜。

    她自知身份低不敢正色瞧,站在苏逸和吴嘉平的一步之遥嗫嚅道:

    “原来是状元……我是来找我家夫人……”

    “夫人?你这小姑娘莫不是认错了人,你家的夫人不在此。”苏逸看着眼前的小个头的伊乐称了一声姑娘,只当她不知所措的表情是认错人后的难堪,没放在心上笑着驳回那“夫人”二字。

    伊乐抬眉谨慎看着吴嘉平,想从她脸的表情找出合适的回答,而吴嘉平未表态依旧淡然,就像在说如实交代就好,伊乐一鼓作气一吐为快:

    “状元有所不知,吴姑娘在上个月嫁进了顾家,我贴身照顾吴嘉平自然要称一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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