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十五

    芙蕖睁开眼,只觉浑身酸痛,昨夜莫不是真被鬼压床了,翻身下床,见镜中自己面若白霜,毫无血色。

    椒红推门进来时,芙蕖正披头散发站在铜镜前拍自己的脸。

    芙蕖听身后没了脚步声,回头见椒红端着水盆愣在原地。

    “椒红,你看我像鬼不像?”“小姐你别生气,确实挺像的。”

    芙蕖不信邪,把衣匣里唯一的红色石榴裙翻了出来,一番折腾穿戴好。

    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点头,开门就被门口一抹红堵住:“芙蕖,生日快乐!”

    芙蕖目光扫过叶夕西手中,皮笑肉不笑:“知府公子有何贵干?”

    叶夕西举起手中玉盒,在芙蕖眼前晃:“猜猜这是何物?”

    芙蕖听耳边玉器碰撞的声音,绕过叶夕西往院外走。

    叶夕西见芙蕖离开,笑容忽的消失,低头看了眼自己寻了许久的白冰莲玉镯,又追了上去。

    芙蕖听身后脚步声靠近,回身举起右腿就是一脚。

    登时听见叶夕西闷哼一声,弯着腰面色痛苦。

    见自己踢偏位置,右手重拍额头,背过身去。

    身后低哑声:“芙蕖,没事,礼物。”

    芙蕖回头,见叶夕西举着盒子的手轻颤,快步走近接过。

    那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和着风一起飘进叶夕西心里。

    大厅前,席上众人开始商量起芙蕖的婚事,隔桌的余朝京虽是面色未变,余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看向芙蕖那桌。

    不知是哪位婶婶说了一句:“这余大公子看着就不错。”“哎哟,你们看,余公子都笑了。”

    兰芝顺众人目光看去,发现余朝京果真一脸笑意,最后把话题绕回辛颂安和秦玉人的婚事上才结束。

    芙蕖下席就跑到辛玉阑跟前:“阿姐,我想去逛庙会。”

    “那不是有眼巴巴等着你找的人吗?”玉阑看向后桌盯着芙蕖的余朝京。

    伸手握住芙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面色温柔:“况且阿姐现在走不了太远。”

    “我陪你去。”清冷声从身后传来。

    浦阳河边,芙蕖回头瞄了眼身后的余朝京:“去庙会的路你知道吗?”“我不知道。”

    芙蕖偷笑,真是呆子,假咳一声一本正经朝余朝京伸出右手衣角:“你抓着这个,庙会人多,免得等会儿被挤散。”

    余朝京唇角微勾,伸手抓紧衣角。目光停留在芙蕖脸上,心中默念:“没有人能够把我从你身边挤散。”

    “我们这的庙会与你们上安不同,庙里供的莲花娘娘医术高超,来请愿的大多是祈福和求健康。”芙蕖回头:“余朝京,你有什么想求的吗?”“除了这些,还有求财送子招婚。”余朝京也不恼,一路认真听芙蕖的唠叨,末了还会提点问题。

    庙会自十四桥下来,一直右行,与姻缘庙是反方向。

    路上芙蕖把路边小摊上的水果蜜饯都吃了个遍。

    快到庙会时,牵衣角的人早已对调位置,芙蕖咬掉最后一个糖葫芦,指挥余朝京前进,自己则借着这拉力前进。

    芙蕖进院闻到一丝莲花的清香,再深嗅就只能闻到檀香的味道。

    见院内外蒲团上都跪满了香客,拉着余朝京朝右侧一处莲池走去。

    蹲下身在池边随手捡起两块石子,递给余朝京一块便低头许愿,丢入池中。

    余朝京看向四周,其他香客手中都是拿的铜板银钱。

    “余朝京,你爱许不许,心诚则灵。”

    “其实这莲池中有一只灵龙,每逢正月十五都会出来吃那些香客扔的银钱补金气,石头属土,它不爱吃,等莲花娘娘空闲了便能看到我们许的愿。”

    余朝京笑着闭上双眼,学着芙蕖的样子低头向石子许愿,扔入池中。

    睁眼看向芙蕖:“心诚则灵。”

    往右路过一处亭阁,目光扫过牌匾,金匾红字写着天定良缘四个大字。

    脚下步子未停,右手衣角却被人拉住。

    回头看向余朝京,手指着牌匾:“余朝京,你不会想进这个天地良缘吧?”

    见余朝京朝自己点头,伸手去扯他手里的衣角:“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对面之人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芙蕖食指指向余朝京,又指了指身后的牌匾,重重点头。

    食指刚指向自己,就被大手拉下握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进去。”芙蕖感受手间的温暖,望向对面之人一时心头一软。

    阁内与它处比实在是算得上冷清,芙蕖自是知晓那些公子小姐都往何处去了。

    走进面前一方巨大的圆木台,凑近旁侧朱砂红字,轻念出声。

    男女各执一方红线,若线尽同为一条,便为天定良缘。芙蕖心头一堵,不知哪位上师发明的无聊游戏。

    抬头时,发现余朝京已站在木台对面看着自己,这呆子不会真的想和我牵什么红线吧。

    芙蕖回头看向门口,左手忽的一紧,被人握在手中。

    回头对上余朝京目光,轻轻叹气,拉住最近的那根红线。

    余朝京见芙蕖拉住红线,伸手拉住旁边那根。

    芙蕖手中拉着线,余光瞥向余朝京,真是呆子,那有挨着牵线的,这么牵肯定成不了一条线。

    圆台上的红线轴越转越快,芙蕖感觉快要扯不动时,只听“铮”的一声,芙蕖以为拉断了,手下一顿,看向余朝京。

    余朝京感觉到芙蕖的目光,手中拉线的速度放慢,又听“铮”的一声,两端线头被拉直。

    芙蕖手中线头被人扯动,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也能成?”

    周围的人循声都围了过来。“看啊,这二人牵出良缘线了。”“真是天定良缘啊天定良缘!”“能牵出良缘线,这便是天定的金玉良缘。”一时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连路过的香客都进来凑热闹。

    忽的脖间刺痛,以为是人多空气不畅,回头晃了晃牵着的大手,直接眼前一黑。

    芙蕖一阵耳鸣,伸手敲打太阳穴,手腕被大掌握住:“哪里不舒服?”芙蕖摇头,抬头就见杜仲握着自己,呆愣在原地,不信邪的又揉了揉眼眶。

    “芙蕖,你怎么了?”杜仲的声音又响起,亭外余朝京身影一闪而过。芙蕖只觉撞邪,用力甩开面前之人紧握的手,追了出去。

    亭外余朝京倚在木墙上,芙蕖跑近伸出左手:“呆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走,这儿有危险。”

    身后杜仲声音传来:“芙蕖,回来!”

    芙蕖不做理会,拉着余朝京就跑,反被拦腰抱起:“这呆子何时轻功这么好了。”

    到莲池边被身后飞来的剑逼停。

    芙蕖回头看向杜仲:“这魔头又何时用剑了。”

    “芙蕖,回来!”庙内钟声响起,恍惚间,那杜仲的脸变成了余朝京,松开身侧之人的手,想走过去。

    “别过去,他在骗你。”左手又被身侧之人回握捏紧。

    芙蕖看向对面,鼻间又闻到进院时那一阵莲香,眼前迷障退去,对面杜仲变回余朝京,正眉皱成川,一脸愠怒。

    若杜仲是余朝京,那余朝京又是谁?

    芙蕖吞咽口水,缓缓回头,刚要看清面容便眼前一黑。

    感觉有人在用手拍自己的脸:“水华,醒醒。”

    芙蕖眼球转动“怎么还有木鱼声?”

    微睁开眼,眼前正是莲花娘娘的神像,自己何时跑到正殿来了,才发现自己躺在余朝京怀里。伸手拉过余朝京手臂:“余朝京,扶我起来。”

    余朝京见芙蕖醒来,朝主持点头行礼,搂住芙蕖起身离开。

    “余朝京,我何时晕的?”“晃我手后。”

    芙蕖侧头,忽然伸出手捏住余朝京脸颊:“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余朝京。”

    伸回手时又被余朝京握住,贴回脸颊:“水华,可是梦中梦到我了?”

    芙蕖抽回手,坏笑着看向余朝京:“对啊,梦到一个花椒精。还会法术,可怕的很。”

    回府就去书房找在记病例的辛颂安,抬眼书架上那副女子画像已不见。

    伸出手放在医案面前:“二哥,看病。”“别想让我去找阿爹,我可不想听他唠叨。”

    辛颂安停笔搭上脉,看向面前女子:“芙蕖今日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庙会。”

    把过芙蕖另一只手:“听说今日芙蕖是和余大哥一起的。”

    芙蕖憋笑:“对啊,是和那个呆子一路。”

    辛颂安手下收力,去院外拿药。

    芙蕖身体前倾趴在窗前:“二哥,庙里还有个天地良缘阁,改日你可以带着玉人姐一起去。”

    见辛颂安进屋,忙退回坐凳。

    “芙蕖可是和余大哥去过。”

    芙蕖一时语塞,干笑二声,乖乖等辛颂安包药。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想小姐我了。”

    椒红贴近芙蕖耳边说悄悄话,芙蕖笑着点头:“哦,安二叔有个随母姓的儿子,是个俊俏郎君。”

    “可在府中?”“在府中。”“那人叫什么?”“杜仲。”

    芙蕖丢下药包,往辛安院子跑去。

    安二叔憨厚老实,哪里会平白有个杀手儿子。

    芙蕖站在院外,见里屋燃着灯,一时犯难起来,这里屋少有人住,若他熄灯,自己就看不清他的样貌,若不熄自己又没有把握不被发现。

    以前不觉得,此处怎么围的如此没有活路,连那棵能借力的梨树去年都被安二叔修了枝干。

    终于,芙蕖爬上房顶,掀开瓦片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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