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娘一词用得并不妥当,无忧红着脸想,自己被点化成人还不到一年的光景,身段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怎么能说她是老姑娘呢?

    不过按照猫咪的寿命来换算的话......那的确是老大不小了,别的猫儿在她这个年纪,应该都儿孙满堂了吧!

    看来她真的拖了同龄猫的后腿,难免有些怅惘,视线追着窗棱漏出来的光看向外面。

    桃树新枝出嫩芽,彩蝶盘旋飞舞,真是一派惹人思春的光景啊。

    背站着的那人全然不知无忧的心思已经发散到了嫁人生娃等一系列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只因无忧亲手给他系了围裙,心里欢喜的很,更加卖力地颠勺。

    灶上的锅气渐渐散去,陆吾转过身摘掉围裙,脚下不动声色地朝前蹭了蹭,眸光无限温存,“饿不饿?”

    清润的嗓音流入无忧耳中,她回过神,猛地一抬头,“哎呦。”额头撞上了个硬邦邦的物事。

    同时听见“嘶——”的一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去,落入眼帘的是陆吾线条凌厉的下颌。

    这一撞,撞得陆吾心肝一颤。

    他反应极快,趁着无忧垂眼犯懵之际,那莹白的皮肉还没离远,撅起唇——吧唧亲了一口。

    声响和力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让彼此之间产生一种暧昧又朦胧的美感。

    不可闹出太大动静,要不然他的小心机容易被拆穿。在娶到媳妇之前,还需维系好高冷自持的人设。

    无忧抬手揉了揉微微作痛的额头,嘴上嘟哝:“神君离我这么近干嘛呀......”

    对上一双深邃的眉眼,陆吾冲她笑着,那瞳色当真迷人,幽蓝深处泛着光圈,犹如阑月坠星河。

    人是美的,俊的。

    只是那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俊朗的脸庞……滴答滴答落了下来,拍在两人紧密相对的脚尖上。

    回过神,指尖有点点濡湿的触感,心下纳罕,难道是厨房里温度太高,她也热出汗了?

    复又用指腹划过整片额头,发现除了那块被撞的地方,别处是干燥的。

    瞧着她似乎看出端倪,陆吾轻轻反握住举起的那只手,“怎么了?”

    “奇怪,我这湿了一块......”

    陆吾笑着哦了声,“许是屋顶年久失修,下渗雨水了。”

    无忧仰脖望望天花板,布置盖造得很齐整,没见有漏孔啊。

    “外面晴光霭霭,哪儿来的雨呢,神君在逗我玩吗?”

    无忧不满地皱眉,细看看陆吾薄唇噙笑,透出股耍小孩的乐趣。

    他不尴不尬轻咳了一声,“太阳雨。”

    无忧瞥唇,勉强相信了。从袖子里扽出一条巾帕递给他。

    “神君擦擦汗吧。”

    看到极具杀伤力的武器重现,陆吾下意识后撤半步,但即便望而生畏,依然接了过来。

    屏气凝神调动内力,运了口气,方拿起巾帕在脸上揩了一把。

    虎威神力的陆吾神君居然忌惮一条帕子,无忧觉着莫名好笑。

    掖着双臂问他:“疼吗?”

    陆吾茫然抬起头,很出乎意料的样子,忽又眼眸发亮,竟然冒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却也奇怪,“……怎么不扎脸了?”

    素白的布料舒适熨贴,毛边绵软似羊脂,工艺远胜天宫里的绣娥,帕子中央绣着一只神韵可爱的猫猫头。要论精巧程度,不输他母国的暹罗席。

    无忧双目闪闪,揶揄道:“神君喜欢挨扎?”

    陆吾脸一红,含糊着说不是。

    心被填得满满的,把巾帕搭在脖子上,没有再还给她的意思。模样有点憨,像风韵犹存的种田老农。

    “你这几日足不出户,就是在给我做巾帕?”

    无忧直截了当否定他:“怎么会呢,我是因为陪床太过无聊才绣的。祝余最大的爱好就是刺绣,我跟着她学了几天。”

    其实她本来是抗拒的,是祝余一直唠叨说女红好的姑娘不愁嫁,她才被说动的。

    陆吾僵了下,又转念一想,女孩子脸皮薄,未必好意思说出口。反正到底没有送给别人,不正是给他准备的嘛。

    无忧见他呆怔不知在想什么,拽了拽他的袖角,“还不开饭吗?”

    叫人在桃花树下摆了个席面,佳肴异果罗列满案。桃瓣化作翦羽,随风纷纷扬扬洒落。

    陆吾置身其中环顾,只觉少点什么,吩咐诸怀:“取桃花酿来。”

    诸怀不仅带来了桃花酿,还揣来了一架烛台。

    腆着脸笑得不怀好意,“给您和无忧姑娘增添点情趣!”

    陆吾眉尾上斜,甚为满意地觑了一眼他。

    陆吾叉腰看着布置好的烛光午餐,春水煎茶,桃花酿酒,再有美人在侧……

    转身一看,人呢?

    恰巧此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举目望去,无忧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祝余。

    无忧看着一桌子全是她爱吃的,拂掌乐道:“好丰盛呀!”

    陆吾则显得不那么畅快了,假装大度地命诸怀添了副碗筷。

    锁着眉落座,二人的烛光午餐变成三人食,再雅的景致也顿感索然无味。

    酒足饭饱,陆吾生怕无忧又要回去闭关,反正二人世界是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留在身边看着她也行。

    于是叫上诸怀,四个人在桃花树下推牌九。

    陆吾是打牌的好手,刚飞升那会天天陪着不务正业的天帝组牌局。可对面坐的是他心爱的姑娘,那么他的输赢就显得不重要了。

    给诸怀一个眼色,两人齐齐放水,加之祝余又不太会玩,无忧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两只藕臂将堆成山包的瑟瑟珠揽入怀里,无忧有点小财迷,抱着瑟瑟珠哼起小曲来,声音又脆又甜。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那得意的小表情,两只柳叶眉活蹦乱跳,陆吾含笑看着她,心里猫抓似的痒。

    月亮爬上了山坡,无忧两手拽着衣角,将瑟瑟珠用衣服兜着,挺着一肚子瑟瑟珠跟陆吾说晚安。赢钱赢得爽,笑了一晚上,腮帮子都有点僵硬。

    陆吾望着那道歪斜的妙影,浅浅勾了唇。

    回迷迭阁换了身衣裳,挎上小篮子,无忧带着祝余去后山泡汤泉。

    洗漱完毕,香喷喷的两个人上了床。

    女孩子嘛,挤在一个被窝里,必不可少的就是说闺房里的悄悄话。

    “你这丫头艳福不浅啊,陆吾神君比中土壁画上的神灵还俊逸。就是头发乌糟糟,有点煞风景。”

    “为了吸引你注意力故意挑染的吗?我之前有个丈夫,为了讨我欢心,说要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吓都吓死了!”

    无忧嘴角抽抽,表示与她无关,“原本是一头银发,从昆仑之巅回来发色就变深了。”

    她抱着自己新制的小布偶,喃喃道:“他这毛病,倒让我想起来个故人……”

    “谁呀?”

    “小暹罗。”

    谁知祝余噗嗤笑了,“那不是只猫吗?”

    无忧哼哼瞟了她一眼,“你都能成精,他跟随大师仗经行遍万水千山,渡世间一切苦厄,也该修成人形了吧!”

    祝余没见过小暹罗,但也知道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挚友。每回提起小暹罗,无忧话里话外俱是骄傲和叹服。

    “那多好,说明你们两个总有相逢之期呀!”

    无忧笑着点头,眼神却透出惘惘。

    沙门中人讲究缘分,凭小暹罗的无量功德,休道是浊骨凡胎,八成早就立地成佛了。再见一面,难!

    祝余卷了被和滚到无忧身边,咧嘴邪笑道:“嗳,那苦行僧长得俊不俊?是不是花和尚?”

    无忧鄙夷地背过身子,“不许亵渎大师。”

    说完撑起肘吹灭了小几上的蜡烛。

    进入被窝,祝余两手缠上她的臂弯,“无忧,妖精生性喜淫,你又不是不知道~”

    柔柔腻腻的腔调惹得无忧发怵,一把推开她,“这话留着说给你的第八任丈夫听。”

    祝余咯咯发笑,搡了搡她,“说真的,你对陆吾神君就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我不信。”

    眼前恍然闪过那张俊脸,然后就停不下来了,汤泉里沾着水珠的胸膛,后厨里宽阔的脊背和劲瘦的腰……一幕一幕,连环画似的不间断。

    陡然发觉,除了私人的地方,陆吾神君的整个身子差不多都被她看遍了。

    被窝中的手悄悄抚在胸前,心跳如雷。深深吐纳几口气,谁知祝余也伸出一只藤蔓探了过来。

    她呀了一声,“你在打鼓呐?!”

    无忧扭过身子,拿屁股对着她。

    祝余不服气,对着她后脑勺开始侃侃而谈她的驭夫术。

    虽然有点不堪入耳,但无忧听得很认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孤陋寡闻。

    说着说着,祝余又把话头引到了她身上,“老姑娘,就算你不喜欢他,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你懂不懂?反正我觉得陆吾神君是个不错的人选,就冲这副漂亮皮囊,你也不吃亏。”

    好在熄了灯,她的脸红隐匿在一团漆黑中。窗户是半掩着的,夜间的习习凉风吹入屋内,把鼻尖都吹凉了,可始终压不下那隆隆心跳。

    不一会身后响起平稳的呼吸声,稍出一口气,对着窗外的一弯弦月,轻声叹息。

    “神仙和人,走不到最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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