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蚕与罗叶今日也正帮着罗桑的地收割粮食,姐妹俩看天色不早,将稻谷扎好扛在背上,二人一边说话,一边从罗桑的地里出来。

    “绫儿先回去了?”

    “瞧着是回去了。”罗蚕气呼呼地说着,“方才你瞧见没?那罗鸭,趾高气昂地去收粮,一想到她那块地是占二妹的,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不是,表姑真是糊涂,看罗鸭在那撒泼闹着,为息事宁人,就将二姐辛苦开垦的地,那么让给罗鸭了...”

    “还不是罗鸭与她夫君,都是泼皮,咱村除了先前的罗麻三害,就剩罗鸭这最后一害,表姑惹不起还躲不起?就可怜二妹...唉...”罗叶也生气,与罗蚕一路说回去。

    正从山林里出来的云祯,听到这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去看,“她们...是从罗绫家的地里出来的?”

    康叔连头应是,“这几块地,都是罗小娘子家里的。”

    那她们便是罗绫家里的人?

    “去打听一下,方才那两名娘子说的事,究竟怎么回事。”云祯淡声道,抬步继续回了家。

    池国乞巧向来热闹,常常离乞巧还有两三天,四处便开始热闹起来。

    今日乞巧,罗绫去书院才知道,原来杨夫子临时决定,亲自带生员们一同去禾米镇上过节。

    这下好了,也不分谁约了谁,大伙要一同去过节。

    一大早,杨夫子便安排好马车,带着罗绫一行人去往禾米镇,禾米镇早被人海围得是水泄不通,马车过不去,众人只好下了车行走。

    顾子涵、云祯与罗泽纷纷下车,李静与罗绫先走在前边开道,白樱舞与杜苑护在郎君外边,严饼落到最后护着罗泽等人。

    许是受到今日如此佳节影响,云光书院里从前泾渭分明的两队生员,倒是默契地走在一起。

    然而走着走着,众人便流连起两侧的摊位来。

    池国民众最喜过节,尤其今日这般情意朦胧的日子,无数娘子郎君在街头买各等礼物赠人,白樱舞也买了一连串的巧果,给同窗们分去。

    杜苑见此,忙也去买了一大束的纱花,她拿了最漂亮的一朵,走到云祯面前递过去,“云郎,这朵给你。”

    云祯淡看一下,没有去接纱花,杜苑急了,“快拿着啊,这是我买给你的。”

    她一急声,声音便大,前边几人纷纷回头看过来,罗绫也回过头。

    见罗绫看来,云祯伸手去接杜苑的花,“陈子君夫子从前最喜纱花置于案头,你这朵如此好看,我便替夫子先收下了。”

    杜苑呆一下,“不,不是给夫子的...”

    云祯冷冷看她,她又改口,“给夫子...也,也行。”

    云祯收回目光,将纱花放到罗泽手心里,“劳烦你替陈夫子拿一下此礼。”

    罗泽头一回被云祯这般亲近,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地,“好,好呀。”

    云祯将纱花给了罗泽,又抬起头朝罗绫看去,但前边罗绫已经不见。

    不见了?人去了哪...?

    云祯不动声色,目光一转,四下看了看,方瞧见罗绫在一侧摊位前,同李静、严饼有说有笑不知在买什么。

    片刻后,罗绫三人挤回来,李静手里拿着小谷板,挨个给大伙分发,“这个可有意思,你们有那喜爱的花种,都可以种在里头,等开了花,这田舍自是一番景致。”

    罗绫也微笑着将手中布袋提起,从里面往外翻出一个一个的磨喝乐。

    磨喝乐模样多种,有扎着两束朝天辫的小男童,小女童,也有穿着花裙的小郎君,小娘子。

    罗绫把磨喝乐挨个递出去,“白娘,劳烦你,帮我拿一个给顾郎。”

    白樱舞见罗绫竟主动找她说话,很是高兴,忙伸手去拿娃娃。

    “我挑一下。”白樱舞边说,边拿了一对嫩芽黄衣裳的童男童女,将童男递去给顾子涵,杜苑立在一旁见了撇撇嘴,

    “磨喝乐,我儿时便玩腻的,何况这些个模样,全不好看,有何稀奇。”

    “杜苑,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樱舞懒得理她,只看顾子涵红着脸接过磨喝乐后,自己嘴角上扬,又出声开口道,“我今儿心情好,请你们去吃此镇最好的吉祥酒楼,跟我来吧。”

    杨夫子年纪稍大,最喜坐下喝酒,不爱走路,听此高兴地唤来范夫子,“咱俩也寻一处喝酒去,孩子们就让他们自去玩吧。”

    范夫子点点头,高声喊道,“你们且去酒楼里,今日申时我们再来接你们回去。”

    顾子涵、李静、严饼与罗泽纷纷应好,罗绫忙着将磨喝乐发到最后,手中只剩下一个土黄色娃娃,模样难看了些,正犹豫间,云祯朝她看过来。

    罗绫迟疑一下,不知云祯会不会又和上次端阳一样,拒绝她的礼物,但她还是主动上前,面上带笑出声,“多谢之前云小郎君相帮,这个磨喝乐...”

    云祯看了看罗绫手中的娃娃,抿一下唇,果然皱起眉,“你...总是,最后一个,才给我?”

    罗绫傻傻抬起头,对云祯突如其来的这话感到不解,不知他究竟是何意思。

    这话,若从李静严饼二人嘴里说出,寻常得很,从云祯这说出,却很有些奇异之处。

    他是在...向她抱怨?

    罗绫眨眨眼,抬头去看云祯,见云祯果真也在看她,好似等她的答复,一时间,罗绫突然明白云祯的意思,他莫非是想告诉自己,是因为他总被自己最后一个顾上,才生气的?

    上次端阳便是,后面雄黄酒亦是,是了,谁收礼物会喜欢成为最后一个收的人呢?

    毕竟最后一个礼物,是被所有人挑剩下的...

    罗绫明白过来,抬起手摸摸后脑,“不,不是。我是...因为,这只磨喝乐,与所有的都不一样...”

    嗯,是不一样,特别的丑。

    罗绫急急打住,只觉自己笨嘴笨舌,越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将土黄色娃娃握回来,索性道,“我给你买新的,与他们的都不同,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

    云祯却听得一愣,随即面上微热,耳尖也有些红起,他将视线转至一侧,依旧不太高兴,“你既已有心上人,怎能再给旁的郎君买...独一无二的礼?他若得知,岂不要怨怪你?”

    “我有心上人...?”罗绫微有疑惑,不知云祯说谁,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上次花行里,同我在一起的那位郎君?”

    “他叫罗竹,是我的邻家哥哥,仅此而已,并非我的心上人。”罗绫连忙解释。

    是吗?原来当日,那郎君,并不是她的心上人?他们只是邻里关系而已?

    不过邻里关系也很近了...

    试探出真相,不知为何,云祯这阵子因悬铃花一事,始终闷闷不乐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但他依旧冷淡地问,

    “既非心上人,那你为何...那日要帮着他,抢走我的花?”

    “啊?我,我没有...”听着云祯这话,罗绫立时结巴起来,她何时帮着罗竹,抢云祯的花了?

    “...我当时不知悬铃花已有主,也与你解释过,后来确实是想,跟你买几枝花,一是送给罗竹哥哥,二更是想送给我爹爹。”

    原来如此。

    是想要送给她父亲...

    云祯嘴角微勾,不再计较,他转头看着旁边卖的一排排磨喝乐,竟主动抬手指着一个白玉磨喝乐道,“它就不错。”

    罗绫挤上前去看,云祯看中的这个磨喝乐确实不错,通身白玉的质地,衣裳更是以金线、珠玉、象牙点缀,却价格贵得离谱。

    罗绫买不起,她抬手挠挠脑袋,随手去拿边上一个普通的,一身蟹壳青长袍衣的磨喝乐道,“这个吧,我觉得这个最好。”

    这个最好...

    云祯再次愣在那儿,只因这一个娃娃,实则是一对的,它身旁另一个蟹壳青长裙的磨喝乐小娘子正立在那。

    云祯看着这磨喝乐,猜想罗绫的用意,心跳忽有些快,他伸手去够那只女娃娃,“那就一起买下吧。”

    罗绫不疑有他,以为云祯两个都喜欢,掏出钱买下这一对。

    她付完钱,抬手要把手中的男娃娃递过去,云祯没有伸手去接,“你拿着。”他说。

    罗绫应一声好,没有丝毫怀疑,低头将磨喝乐收进布袋里,这才想起李静她们,转头去看,发现四周全是游人,而书院的同窗却一个都不见了。

    原来她二人停留太久,众人皆纷纷被满街的游人挤散,罗绫四下张望一下,对云祯道,“她们许是先去酒楼了,走吧,我们也过去。”

    突然能与云祯之间相处融洽,罗绫不禁有些雀跃,她领着云祯往前,见街上往来的人海实在太多,便主动走在外边,将云祯挡在里边护着他。

    云祯全都知晓,他默默跟在罗绫身侧,手指微微用力捏一下手中的磨喝乐。

    他记得,罗绫好似格外喜爱蟹壳青这颜色的衣裳,上一回范夫子带大家去骑马时,他便察觉到一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往常多停了一会。

    他不禁想起,他先前穿过的衣裳,有芽黄、竹青、玉白、晴蓝等等颜色,罗绫总是一扫而过,独独那次骑马时,她的视线在自己这儿停下。

    人一旦对一件事注意到一点,便有无数相关的枝末被想起来,原来她那么早便留意到他...

    意识到罗绫或许早就钟意自己,云祯脸颊愈热,他想起从前更多罗绫主动凑到他跟前,向他示好的举动。

    云祯不禁垂眸看看手中一身蟹壳青衣裳的磨喝乐,他什么也没有说,却这时听见身侧罗绫“哎哟”一声。

    罗绫也没想到,好好走个路,会与人撞上,今日节日,禾米镇上出来玩的人实在太多,罗绫揉了揉被撞的肩膀,想到身侧云祯,便抬起一侧手臂护在云祯身后,更加护着云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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