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寻来吉祥酒楼,但李静一行人,全都没到,罗绫只好先要了一间楼上的包间,刘掌柜认出她来,冲她扬眉一笑,迎了过来,“许久不见,罗小娘子。”

    罗绫忙与她打起招呼,“刘掌柜好。”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之前罗绫救了刘掌柜这事之后,刘掌柜竟对罗绫莫名亲近起来,说话间常有着熟人才有的熟稔感,可分明,二人不过相识不久。

    今日七夕,吉祥酒楼里座无虚位,罗绫想要间雅间怕是难办,但刘掌柜依旧让人腾出一间,给了罗绫。

    她说话间,看到了罗绫身侧的云祯,一边笑着一边带路,“这不是云府的小郎君,也好久不见了,你们二人今日怎会出来...难道你们...?”

    罗绫不言更多,只礼貌地,“刘掌柜慎言,我们只是同窗。”便上了二楼。

    “哈哈,我只是随口说说,还没多谢那一日你们救了我,一会我送些酒楼里新出的菜,请你们尝尝...”刘掌柜不住打着哈哈。

    云祯跟在罗绫身侧,看着罗绫与刘掌柜自若谈笑,心神却微微恍惚,今日再次与罗绫一同进来这吉祥酒楼,云祯心境很有些不同。

    他思绪飞回那一日顾子涵出事,他与罗绫如何在酒楼寻找顾子涵的场景,当日种种所有,此刻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一夜,她举着蜡烛,总是走在前面探路,让他安全地跟在身后,依如方才在街道上她护着他,他记得那个暗室里豆丁火粒旁,她在他身前,焦急地查看他的伤...

    他记得那夜所有的事...难以忘记。

    难以忘记?

    他为何竟觉那一夜难以忘记?

    “表妹!”突一声脆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云祯思绪。

    刘掌柜送罗绫二人上了二楼后转身离开,罗绫闻声看去,见是罗河正站在二楼另一侧,有些意外,忙上前好奇地问,“表姐,你怎地在此?”

    罗河面色有些不自在,话语间也添了些紧张,她笑一下,“今日是乞巧,我便出来看看热闹。”

    她话音刚落,一个面容娇丽的郎君上前,亲昵地挽起罗河的手臂,声线甜腻柔和地问,“河儿,这便是你常提起的绫妹妹?”

    罗绫愣一下,有些惊诧地看着罗河,罗河咳一下,对身侧郎君道,“是她。”

    又转头对罗绫挤眼,“表妹,这是...玉春楼的乐郎,我先前便同你说起的,抽了空要带你见识一番之地...”

    罗河声量越说越小,直至看到罗绫身后云祯缓缓跟上前的身影,她震惊地立在那儿,甚至忘了分寸,抬起手指着云祯道,“这...这不是那,那云家的郎君...”

    云祯淡淡转头朝他们看过来,全不搭理他们这边一处。

    郎君容色出众,肤色极为雪白,他身姿亦极为笔直修长,高挑的身子无声站立于那,立时便从这所有人中突兀跳跃出来,力压世间万千。

    这样的郎君,这样的人...怎么,跟罗绫一同进了吉祥酒楼?

    罗河目光在罗绫与云祯之间来回转着,面上奸笑起来,“表妹,你俩...”

    罗绫忙出声解释,“慎言!表姐你忘了?云小郎君是我书院同窗,今日夫子带我们出来过节,别的人还未到,我们先来了...不过,表姐,”

    她顿一下,看了看罗河身旁的乐郎,提醒她,“小姨极为看重此次秋闱,你莫在旁的事上分神,万一误了此次秋试...”

    乐郎颇为妒嫉地看着对面的云祯,又对罗绫眨去一个媚眼,有些挑逗一般接她的话,

    “绫妹妹好,今日头一次与妹妹相见,我才发觉,原来绫妹妹知道什么事能分神?我却不懂,改日要向妹妹讨教。”

    罗绫被乐郎当众戏言,却不在意,只假意咳一下,不看乐郎,对罗河点了点头,“我先过去了,表姐。”

    罗河应好,想到什么又忙叮嘱,“表妹,此事绝不可与我阿娘说。”

    “我知晓。”

    罗绫返身回去,一抬眼,见云祯面色微冷看她,不禁愣一下,怎么了这是?

    她又道,“咱们进去吧。”

    雅间门推开,云祯先走进去,罗绫也要跟着进去。

    楼下忽闹哄哄进来一群人,罗绫低头看去,正是李静、白樱舞等人进来,她们总算也寻到酒楼这了。

    罗绫高兴地站在扶栏旁冲楼下挥手,李静、严饼抬头也看见她,李静忙拉住白樱舞道,“罗娘已在楼上,咱们上去吧。”

    罗绫有些诧异地看着李静、严饼与白樱舞,她们三人的关系,怎么突然好了起来。

    罗绫站在扶栏旁,她眼里带笑,看这几个小娘子们笑闹着,朝自己走来,点点头便算是打招呼。

    李静与严饼一上来,便挨着罗绫坐一块,三人坐桌子这一排。

    对面一排,顾子涵自然坐在云祯旁边,杜苑见了刚想坐云祯另一边,云祯朝罗泽招招手,罗泽坐了过去。

    白樱舞坐在桌子侧边,夹在李静与顾子涵的中间,杜苑只好去坐严饼与罗泽中间。

    白樱舞将手中的书放下,扭头先去看罗绫,罗绫被她如此瞧着,莫名觉得奇怪,李静给她解惑,“方才我们一路而行,与白娘相谈甚欢。”

    哦?罗绫再感意外,白樱舞却有些不自在地扣住茶壶给诸人倒茶。

    白樱舞想同罗绫结交,可罗绫对她的示好没有回应,白樱舞明白,若想拉近同罗绫的关系,唯有在李静与严饼二人身上下功夫才行。

    只要李静与严饼肯同她一起玩,最后罗绫也一定会接纳她的。

    白樱舞心知自己手段不太光明,但她是真心想与罗绫结交。

    好似是从那一日严饼被胡非刁难后开始,白樱舞常看向她们,罗绫心中有些了然,看李静与严饼二人因白樱舞的示好而高兴不已,罗绫终是抬眼冲白樱舞友好一笑。

    白樱舞见此,突被茶水呛了一下,顾子涵忙轻拍她后背,“你急什么?”

    白樱舞咳完,笑道,“我是觉得今日能与同窗坐一块,有些欢喜。”她起身对罗绫郑重地行了一礼,“罗娘,我今日在此,为我自己向你道一声歉。”

    白樱舞再倒一杯茶,举起对罗绫道,“我以茶代酒,还望你能原谅我先前的冷漠。”

    “我方才一路与李娘谈天,听她说起你曾说的一句话,‘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我便在此,对我先前袖手旁观胡非如此行事一事上,希望能得你的原谅。”

    罗绫安静听着,直等白樱舞说完,她才淡笑道,“白娘,我对你无不满,我们同窗一场,你不必如此。”

    白樱舞也笑起来,“不错,咱们同窗一场,往后倘若在文城各自为官,更常会碰见,说不得到时,我们还是同僚,在此我先祝你此次秋试顺利。”

    罗绫对白樱舞点点头,“多谢。”

    白樱舞又道,“你既说了不在意我先前的过错,那我们,能不能做朋友?”她目光清澄,期盼地看着罗绫,罗绫爽快应她,“当然。”

    罗绫话音刚落,席上所有人皆乐开了,纷纷出声笑起,这大概是,云光书院极为难得的一日。

    顾子涵笑道,“别再提不快的事了,快些点菜吧,我肚子好饿。”

    严饼站起身,“今日七夕,酒楼热闹,跑堂都没空闲上来咱们这,我下去唤跑堂。”

    白樱舞便坐下来,但她手中茶盏晃动几下,洒出几滴茶水,恰滴落在书册上,白樱舞惊呼一声,“啊,我的《秋雨山林集》!”

    “《秋雨山林集》?”罗绫顿时被吸引过去,她目光灼灼,向往地看着白樱舞拿起的那本书,“白娘,你竟寻到结心先生的《秋雨山林集》?”

    “是,但这是方才我买到的赝品,结心先生的真迹早遗散世间,不知藏于何处。”白樱舞心疼地抬袖擦去书册封面的水珠,“即便是赝品,可也只买到上册呢。”

    罗绫不觉心痒痒,“能借我阅览一二吗?”

    《秋雨山林集》在池国极为有名,画这本画集的结心先生,更是池国有名之人,罗绫钦佩结心先生,很喜欢看这画集,可惜画集难寻,没想到今日,白樱舞买着了。

    “能!”白樱舞大方地将书册递过去,“结心先生生前走遍世间,将一草一木,山川河海,皆画进册里,看见这本书集,倒好似自己出游了一遍。”

    “不止。”顾子涵笑道,“这里头记载的风土人情,更有意思至极。不过啊,听传言,这本册子,是结心先生画给她唯一的夫郎的,并不是为了记载山河美景。”

    “也不尽然,结心先生年轻独自游遍天下时,便已经在画此书集,娶了她唯一挚爱后,便以此书集献给她的夫郎。”罗绫边看边道,

    “诚然,这本书集珍贵之处,便在于画它之人,以一生情意为之作序,结心先生在她夫郎过世后,没有再娶,一辈子以南北画卷做祭奠亡人的祭品,悼念亡夫。”

    罗绫说到这,笑一下,“所以后来世间才传出来她夫妇二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深意长,她说到做到,果真令人倾佩。”

    杜苑嘟一下嘴,“世间女子哪有不三夫四郎的,结心先生毕竟少数,不算常见,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罗绫摇摇头,抬头看着对面的云祯,脑海里却在想结心先生,她道,“自古情之一字便难写,我觉得此情难得,若可以,我也愿得一心人,与他死生契阔。”

    云祯不由轻轻捏紧手中茶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罗绫,他疑心他方才听错,可他绝无可能听错。

    他又疑心罗绫这话只是出于无心,可罗绫在说这话时,分明看着他,她这话...

    是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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