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鸦雀无声,唯有杜鹃夫人如啼血般的控诉:“七年前,我的夫君,受人邀约比武试剑,最后输了。我劝慰他,吸取教训,勤加苦练,定有东山再起之日。可是,他却整日昏睡,一病不起,最终离我而去。我本以为他是身心重创之下才撒手人寰,但是,近期有人告知于我,当年我夫君之所以战败,乃是对手故意陷害下毒所致。”说到这里,她伸手一指,声嘶力竭,“害他之人,就是你,凌冉青!”

    大厅似被点燃,一片哗然,“凌大侠?”“苍翠派吗?”“不会吧!”“怎么可能!”“再听听看。”

    元圆圆转头看了楼遇川一眼,他轻轻点了下头,“我听说当年苍翠派凌大侠和灵璧剑派的谢大侠确实与长孙大侠有过一次比试。”

    被指的凌冉青缓缓站起,长髯垂下,似在抖动,脸上沟壑纵深,奇形怪状。“杜鹃夫人,长孙兄的离世,我等同样痛心疾首,但是,若夫人说老夫下毒害他,还请拿出证据。若有证据,老夫但凭夫人处置。”

    “哈哈哈哈,无耻的老匹夫,事到如今,你竟然没有丝毫愧疚和悔恨!好!你要证据,我就拿给你看!”说罢,杜鹃夫人疾走几步,站在大鼓前停下,手一挥,竟生生用指甲划开了鼓面,指尖顿时血肉模糊。

    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毫不停顿,伸手从鼓里捧出了一颗头颅。

    众人一看,惊讶不已,有的女宾客看到人头已经快要晕倒了。

    梦无庄的家丁仆从,有人认出了人头,“那,那是老鲁叔!”“他不是几年前就告老还乡离开了庄子吗?”“他都在庄子待了二十年啦!”“那具无头尸不会就是他吧!”

    “证据就是他!他是梦无庄的鲁成,就是他告诉我,当年凌冉青威胁他在我夫君的食物里下毒。在比武前,我夫君应楼庄主之请来做客,离开梦无庄后,在定波城的演武场上与凌老贼和谢泽风分别比试,最终输给了你这个老贼。”

    “哼,这人已死,死人又如何能作证。”

    “不,他不是人证,他是物证。”杜鹃夫人捧着人头朝楼庄主走去。

    楼遇川迅速起身,站到父亲身边,元圆圆也赶紧站到了楼遇川身边。

    “楼庄主,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怪这位鲁成,我感激他最终说出了真相,他的尸身我埋在郊外一处风水宝地,你们已经找到了。鲁成说凌老贼在他脑子里埋了针,以此要挟他下药,还谎称药物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让我夫君疲于应战,不会害命。他那时贪图自己的小命和银钱,才就范的。现如今,他自愿奉上自己的头颅,只要开颅,找到银针,即可作为证据。”说罢,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凌冉青,眼睛红若喷血,“老贼,你自己的绝学知苍翠容无影针就是你的罪证!”

    只见黑影划过,凌冉青冲出大厅,飞向屋顶,打算逃跑。

    元圆圆感觉身边一阵小风,就见楼遇川追了出去,她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飞身追去。

    三人冲出梦无庄,又往山下跑了约莫二里路,元圆圆看到楼遇川已经快追上了凌冉青,自己也只差半截手臂就能赶上楼遇川。

    楼遇川长臂一抓,凌冉青似有感知,费力扭身,堪堪躲过。

    “小心!”元圆圆看到凌冉青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什么,趁着倾身之际快速弹出,银针在阳光下闪了几下。

    元圆圆飞扑过去,拉着楼遇川一个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把楼遇川挡住大半。她感觉自己的肩头一阵刺痛,但是还能忍。

    俩人落地,楼遇川快速地问道:“你没事吧?”

    元圆圆摇摇头:“不能让他跑了。”

    楼遇川沉声应道,又飞身追去。

    元圆圆感觉自己力气不足了,速度慢了很多。幸好,就在不远处,楼遇川又追上了凌冉青。

    拳怕少壮,刚刚一通追逃,凌冉青已经是消耗了很多。楼遇川不恋战,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以极快的速度抽刀斩向凌冉青,就像一只翱翔的飞鸟。又趁着凌冉青躲刀之际,一个当胸肘击,对方吃痛弯腰,楼遇川迅速点了他后背大穴,凌冉青直接重重匍匐在地。楼遇川抽出对方腰带,又把他的手脚绑住,凌冉青似已力竭,趴在地上不时扭动着。

    虽说对方是江湖前辈,但是刚刚他那一逃,反而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楼遇川把他擒住,也不算折辱他。

    楼遇川飞奔到元圆圆面前,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揪着,“让我看看你。”说罢拥着元圆圆微微倾身,他看到元圆圆的米白外衫上有点点血迹。他眉头紧皱,“针都入体了,你怎么不说。”

    元圆圆摇摇头:“不是很疼。”

    楼遇川:“你~哎~”他第一次体会到,叹气过后反而心里更堵了。

    不多时,梦无庄的家丁仆从也赶到了,楼遇川让他们把凌冉青直接押回梦无庄,让其中两人去请府尹大人派人和仵作来,那颗头需要做下检验,还要给杜鹃夫人录口供。

    楼遇川拥着元圆圆,以最快速度回到梦无庄,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想先帮元圆圆把针取出来。但是,楼遇川突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他抿着嘴,红着脸,转身就出去了。

    元圆圆疑惑:哎?你不要保镖啦?

    事实证明,不是楼遇川不要保镖了,而是把珮鸣夫人请了来,帮元圆圆取针。

    针入得很深,已经没入皮肤。珮鸣夫人见多识广,最后找了块玄铁磁石,在伤处切开一个小口,终于把针给吸出来了。元圆圆一声不吭,一直强忍着。嘴唇都咬破了,渗出血珠来。

    这一番折腾,已经到晚上了。

    楼遇川听到母亲的呼唤,才推门进屋。

    珮鸣夫人轻柔地擦着元圆圆额头渗出的冷汗,一脸心疼。尤其听说她是为了楼遇川挡的针,更加对她怜爱不已。

    “好孩子,你给我当女儿,好不好?”珮鸣夫人爱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元圆圆被她的温柔感染,差一点儿就要点头。

    “母亲~”楼遇川突然出声阻止,犹如小狗一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然后珮鸣夫人瞬间就懂了,眯着眼睛看着楼遇川,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楼遇川被母亲的笑颜看得耳朵滴血一般红。

    “嗯。”楼遇川清清嗓子,正要开口。

    “杜鹃夫人怎么样了?”元圆圆眼巴巴地看着他。

    “杜鹃夫人,已经去世了。”楼遇川皱着眉,他说起回到大厅去请母亲的时候,母亲正跪坐在地上,拥着杜鹃夫人,而杜鹃夫人脸色已然灰败,脸上却分明还带着笑意。

    元圆圆听完后,沉默了。

    “不要难过,杜鹃夫人是去跟长孙大侠见面了。”楼遇川蹲下身,平视着元圆圆,轻轻地说着。他看到元圆圆唇上的伤口,想伸手帮她抚去,却是怎么都抬不起来。

    “嗯,人死了,死了,就是水溶于水,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元圆圆努力扯着嘴角,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忘不了杜鹃夫人脸上的决绝和坚韧,是梦他松后追轩冕的无怨无悔,是化为鹤后去山林的心甘情愿。

    楼遇川看着元圆圆的脸,她难过的眼睛就像一场大雾,湿乎乎地浸染他的心脏,这跟以前的都不同。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他的心只顾着慌张、忙乱,明明是初夏,却感觉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越发不可收拾,只想把元圆圆拥在怀里,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好一会儿,楼遇川感觉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扭来扭去,发丝蹭着他的下巴。他松开了一点手臂,一脸疑问地低头看她。

    只见元圆圆脸红红的,嗫嚅道:“我饿了。”

    楼遇川含着笑意,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元圆圆就趴在枕头上,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不小心牵动肩胛的伤处,但是她感觉比起肩膀的疼痛,羞涩之意更难忍啊~啊~啊~啊~初见楼遇川,他在她心里就像一只霜翎不染泥的仙鹤,一个云卷云舒的梦境。当然,他说话噎人的时候,也真真是调皮可爱的少年郎。

    不多时,楼遇川端来餐盘,有小粥小菜和排骨鸡腿。

    元圆圆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她还把鸡腿给了楼遇川,说是给他抓贼的奖励。

    楼遇川失笑,大大方方地吃完了。

    第二天,元圆圆的肩膀感觉好多了,就跟着楼遇川去了衙门,看看后续的情况。

    府尹祝大人养尊处优多年,但毕竟是凭借自己实力一步步升迁到这个位置的,能力肯定是有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口供卷宗整理好,也派人去了灵璧剑派询问谢大侠的情况,杜鹃夫人提到那天比试的时候他也在,若是有他口供,则是人证。杜鹃夫人则由梦无庄出面,之后会安排她与长孙大侠葬在一处。还有鲁成,仵作在梦无庄的能人异士但帮助下,取出了针,得到物证。鲁成的丧事也会由梦无庄处理安排。

    等人证物证一旦齐全,凌冉青等罪行就板上钉钉了。

    至于苍翠派,恐怕会内乱一阵,他们需要尽快选出一名替代者。不过,恢复名声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了。杜鹃夫人挑了个好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真相。说不好杜鹃夫人是因这件事了却才后力竭而亡的,还是这件事支撑她活到的今日。

    元圆圆说:“是鲁成主动找到杜鹃夫人说出实情的吗?杜鹃夫人退隐江湖多年,鲁成又是怎么知道杜鹃夫人的住处的?”

    楼遇川心念电转,马上明白了这里面的区别。可惜,杜鹃夫人已香消玉殒,恐怕细节难以考究了。还有,谢大侠究竟是被谁偷袭的?之前以为是凌冉青,但是凌冉青一直否认。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其他可能性,只能等谢大侠清醒后说出情况了。而且,凌冉青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人了,真的会为了一场比武切磋就下毒杀人么?这后面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目的?这些问题,看来还得继续深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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