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一对夫妻窃窃私语。

    “我们把孩子藏起来没事吧?”

    “没事的,只要找不到他,河神大人是不会怪罪的。”

    当天晚上,丈夫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被手指上的刺痛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嘴里含着一截断指,自己左手食指的部位已经空了,被子上都是血。

    吐出了嘴里的异物,他吓晕了。

    妻子惶恐地下床膜拜,“河神……河神发怒了!”

    *

    扬州的花楼里,靠近栏杆的地方站着一众白衣翩翩公子,他们的衣角上都绣了一个兰花的标志,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幻雪宫的公子。

    传说,幻雪宫的宫主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色美人,她手下养了一群英俊的公子,偏偏这些公子还多才多艺,大多身怀绝技,民间有官府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去找幻雪宫帮忙,关于鬼怪,关于妖精,每一次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久而久之,幻雪宫在江湖上也就有了威望。

    眼下这些传闻中身怀绝技的公子正靠着栏杆听曲儿,看美人。

    温行止咏叹着,“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诚不欺我。如此美景,就算死在此处也是风流了。”

    “喂,行止,我们到这儿可不是来玩的。”顾飞雲走了过来,指指下面的河流,故作神秘道,“看,就是下面这条河,听说里面有河神。”

    “真的假的?”温行止将信将疑。

    “宫主讲话的时候你肯定又发呆了。”顾飞雲无奈扶额,“我再给你复述一遍,听好了。”

    “传说,在这里对河神许下了愿望后,愿望就会实现。不过,愿望当然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左手的食指?”温行止补充道,证明自己有在听。

    “错,不是,你都弄混了。”顾飞雲道,“不管是家财万贯还是长生不老,只要许下了愿望,河神都会替你实现,不过实现了愿望后就要去还愿,你知道用什么来还愿吗?”

    “河灯?还是牺牲?猪头和瓜果?”温行止胡乱猜着。

    “都不是,是孩子。”顾飞雲故作神秘。

    “怎么又是孩子啊。”温行止想到上次遇见的鬼娃娃,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对,有的夫妇又想要荣华富贵,又舍不得自己孩子,违背了誓约,就会被河神收走左手的食指。是硬生生咬下来。”顾飞雲露出疼痛的表情。

    “嘶……十指连心,那得多疼。”

    温行止点头。“那他们干脆一开始不许愿不就得了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什么欲望,人心不足啊,谁能抵得住诱惑呢?”顾飞雲唏嘘长叹。

    “你说,是在那个岸边许愿吗?”温行止看着下面人群密集的地方。

    “是那里。那些人,还真是,明知不可而为之。”顾飞雲无奈道。“你想干什么,不会去许愿吧?”

    “我感觉还挺好玩,而且顾兄你看,我没有孩子,许了愿估计也不会实现,就去玩玩吧。”

    温行止道。

    “说的也是。要去你自己去,只是别跑丢了。”顾飞雲对此没多大兴趣,不想跟她一起去。

    温行止也不在意,独自一人下了螺旋梯,跑到了岸边。

    她看到好多人都在那里祈祷,嘴里念叨不休:“伟大的河神大人,请保佑我儿高中!”“河神大人,我想娶个漂亮媳妇儿。”“河神大人,我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什么代价都可以!”“河神大人,我祈求您,让他爱上我吧,我想嫁给他,怎么样都可以!”

    这些人嘴里吐露出疯狂的诉求,眼底是无尽的卑微和尚未泯灭的希望,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河神大人,我想……”温行止模仿他们,低声念了句,却停住了,她在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长生不老,美人黄金,都不是她的诉求,她想要的,大概是逍遥自在吧。但如今这样闲散的生活,不就是她所追求的么?

    “你有什么愿望么?”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到杨柳树下的男子,一时有些呆滞。

    这个男子个子高挑,体型却很匀称,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红衣,却不显得庸俗,反而是风华绝代,明艳动人,身上佩戴了琐碎精致的银饰,青丝如墨,长发未绾,长长的额前碎发遮住了眉毛,脸上戴了个红白相间的狐妖面具,薄唇嫣红。

    男人声音清朗,如清风拂过,让听到的人顿生好感。

    不少路过的少女娘子都注意到了这个人,不禁驻足,远远近近地观望,用那种惊羡的神情。

    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是琢磨不透。

    温行止下意识的把红衣和那晚那个男子联想到一起,如今却觉得不太像。但到底是哪里不像,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愿望。”温行止实话实说,“但如果真要让我许愿的话,我想,我最希望见到一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男人的神色,想找出些什么。

    “什么人?”男人问。

    “阿雪。”温行止自顾自说下去,“我以前捡到他时,他失忆了,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甚是融洽,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不知是恢复了记忆离开了还是怎么的,我很想他。”

    她说到情动处,竟有些伤心。而后自嘲般笑了笑,“那我就向河神许愿,让我见到阿雪吧。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应该可以的。”男人语气笃定,微笑中又带了点锋芒。

    “你怎么知道?”温行止追问。

    “因为河里有妖,那只妖和气运挂钩,喜欢帮人实现愿望,也喜欢吞人食指。”男子好整以暇的轻笑。

    “它帮你实现了愿望后,你若不能如约将孩子给予它饱腹,它便会报复你,夺走你的食指,也就是夺了你的气运和从它那里得到的一切。”男人补充道。

    “那怎么样才算许愿成功了呢?”温行止听了一阵后怕。

    “你刚才不就许愿成功了么?”男子轻笑。

    “你怎么知道?”温行止顿时脸上血色褪尽。“你别吓唬我。”

    “我看见了,你身上的线,已经和它连在一起了。”男人笑道。

    “线?哪儿来的线?我怎么看不到?”温行止闻言转了一圈,发现身上连个线头都没有。

    “凡人自然看不见,那是缘线。”男人微笑。

    “你……难道不是凡人吗?”温行止看向他。

    男人笑而不答,只是看看天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我困了,要去睡一觉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温行止越看越眼熟,这个人,和她之前几次遇到的好像!莫非是同一个人吗?

    她刚才许愿她想见到阿雪,真的会见到吗?

    待她回到阁楼上时,顾飞雲还在打趣她,“怎么,见到美人了?怎么一回来就不说话了?”

    “我好像……看见阿雪了。”温行止低声道了句,回忆起看到红衣男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总有一个挥不去的身影,那个扎着丸子头,默默无声跟在她身后的阿雪,她的书童,她的朋友。明明气质都不一样,怎么就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块去了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行止感到自己清醒的做了个梦,她的四肢像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喉咙嘶哑,喊不出声音,唯独有急促微弱的喘息。

    地面上沁出了水,从后边开始,慢慢往上升,慢慢的,淹没了她整个人,她感觉可以窒息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行止!”一个声音把她从窒息的状态下惊醒过来。

    “大白天的你拿被子捂着头干什么?”进来的确是顾飞雲,“我看你挣扎的,差一点点把自己闷死。”

    顾飞雲皱眉看着她,“你怎么了,从白天回来后就不太正常。”

    “我……不正常吗?我这是……怎么了?”温行止目光茫然,低声呢喃。

    “没事吧?”

    温行止抬起手,却发现衣服都湿透了,手上还黏了一片海藻叶。她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顾飞雲见她不对劲,连叫她几声都没人答应。

    诸位公子都去结伴调查河神了,他们发现扬州这地方的人对河神十分推崇,应该说,他们一边渴望着河神给他们带来的财富,一边又害怕着失去。

    “你们没想过河神为什么帮你们吗?”

    方如玉皱眉打断。

    农户十分虔诚的,“河神就是河神啊,他是我们的神,怎么会害我们?”

    这些人迷信的似乎全然被洗了脑。

    去幻雪宫报案的是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方如玉众人后来也去找了她。

    女人把停尸房里丈夫的尸体展示给他们看,神情十分低落,“要不是我们当时贪心,也不会……”

    掀起裹尸布的一个角,果然,左手的食指部分不见了。

    “是什么样的神,会吞人手指?”陆五不解。

    “我觉得是妖吧。”温行止低声道,没有提到遇到的红衣男子。

    “河神大人是神!你们不可亵渎他!”女人却对河神大人十分维护。

    “你见过他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神不是妖。”方如玉冷笑。

    “我……”女人支支吾吾。

    “如玉兄,别吓着人家。”

    顾飞雲过来按按他的肩,温声道:“那这样,你先把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女人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找了幻雪宫。此时也只好配合的点了点头,开始了漫长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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