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并不讶异陆凌余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也理由陆凌余的说法,却不苟同。

    她看了眼生意平平的包子铺,意味深长道:“人定胜天。”

    攥着陆凌余衣袖的陆清欢,不解的望向陆凌余:“嫂子说的什么意思?”

    陆凌余扭头睨视着已走远的江桐,复杂道:“她想逆了现下的困局。”

    陆清欢眨巴了下眼,歪着脑袋:“咱们有被困吗?”

    陆凌余没再接话,拢了拢肩上背的书,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江桐来到香料铺,将能用得上的香料都挑了些,唯一可惜的是这儿没有辣椒。

    不,准确来说,是整个銮朝都没辣椒。

    看着江桐将身上的铜板都给了出去,陆清欢那叫一个心疼:“嫂子,这么好些香料也不能当肉吃啊。”

    江桐也心疼得紧,这些香料拢共不过半斤,就花了五十个铜板。

    这还是在她一番杀价后的价。

    面对陆清欢那“你就是个败家子”的眼神,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下:“只要调料到位,鞋底炒出来也好吃。”

    陆清欢眼睛一亮,不过一瞬,又变得灰败:“你骗人,鞋底怎么能吃。”

    江桐抬手揉了揉陆清欢毛绒绒的脑袋:“是不是骗人,回家不就知道了。”

    想到什么,她又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陆凌余,脸颊发烫:“那,那个,你能不能借我些钱买肉。”

    语罢,她又补充道:“明儿,我明儿就还你。”

    陆凌余眼神晦涩,微抿着唇往前而去。

    江桐望着陆凌余的背影,这是应了还是没应?

    陆清欢退回来,拽着江桐往前:“三哥别扭得很,一定是去买肉了。”

    想到许久未吃香喷喷的猪肉,她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果然如陆清欢说的那般,陆凌余的确领着两人到了菜市。

    肥肉二十文一斤,瘦肉十八文一斤。

    江桐要了一斤瘦肉。

    瞥见挂在架子最下面的猪下水:“那下水怎么卖的?”

    “你们要的话,就一整副二十文。”

    江桐觉得挺划算,那一整副里包含了猪大肠、猪肝、猪肚、猪心和猪舌。

    陆凌余眉头微蹙,对猪下水没什么好感。

    陆清欢也如此,晃了晃江桐的手,小声道:“嫂子,那些不好吃,咱就别浪费那个钱了。”

    江桐扬了扬手中的香料:“忘了我先前说的了,保你吃了还想。”

    陆清欢半信半疑,还是扭头看向陆凌余:“三哥,要不咱就应了嫂子这次?”

    陆凌余还是掏出铜钱递给屠夫,忍着不适接过猪下水,回程的路上,没再出一言。

    江桐自瞧出了陆凌余是嫌弃那副猪下水,也欲从陆凌余手中接过猪下水,结果显而易见,她被陆凌余无视了。

    与此同时,青山村村尾,陆家二房。

    魏氏与谢今安将地里的菜收了部分回来,背篓才落地,院门就被推开。

    见是陆老婆子,魏氏强扯出一抹笑,顾不上累,搬了张椅子放在屋檐下:“娘,您坐。”

    陆老婆子剜了魏氏一眼:“那丧门星呢?”

    魏氏双手叠放在腹前,犹豫再三,心一横:“娘,桐娘是铭哥儿挑选的媳妇儿,被抓走时还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桐娘。何,何况这天底下就没婆婆把儿媳往外推的道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脸煞白,找补道:“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您不要跟桐娘这个小辈一般见识。。”

    陆老婆子的脸铁青,一脚把凳子踹翻:“好,这么护着那丧门星,”手指着院外,“那你就跟那丧门星一起滚出我陆家。”

    魏氏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摇欲坠。

    谢今安挪到魏氏身旁,怯怯道:“不能赶走奶奶和娘。”

    陆老婆子气得更狠了,伸手就要把谢今安捞过去狠打。

    魏氏回过神,将谢今安护在怀里往后退:“娘,二房已经分出来了,这世上只有立成才能赶我走。”

    老天爷才知晓,今日她说的这些话花了多大勇气。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孝顺公婆,善待儿女,每样她都照做了,这个婆婆还是不喜她。

    若是平日,她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这次涉及到桐娘的去留,她不能退却,一旦退了,桐娘这辈子可就没指望了。

    陆老婆子啐了口:“你还有脸跟我提老二,老二就是被你这个祸害害死的,”撸起衣袖,“今日我就替老二把你这个祸害给休了。”

    魏氏的眼中噙着泪,护着谢今安的手不住发颤,嗫嚅着唇,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院外,江桐三人刚至家门,就听见陆老婆子要代儿子休了魏氏。

    陆凌余比江桐快上一步,推门而入,大步行至魏氏身旁。上下打量了魏氏一番,确定魏氏没被伤着,这才将目光挪向陆老婆子:“爹在世时,就已把此房过户与我。另则,銮朝并未有婆母替儿子休妻的律例,若你觉得丢了你年迈的威严,可去县衙伸冤。”

    “你,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为了一个外人指责你的祖母。”陆老婆子扯开了嗓子,哭嚎道,“造孽啊,为了个祸害,儿子同我这个生他养他的娘离了心,现在孙子又顶撞我这个祖母,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陆家二房的房建在村尾,离得最近的邻里也有半里远,但附近的地却不少。这不,在地里忙活的村里,听见陆老婆子的嚎叫,就放下手中的活儿围了过来。

    见陆老婆子撒泼打滚,陆凌余愤怒之余,只剩下厌烦。

    每次他这祖母口头上占不到好处,就会来这一招。

    爹在时,还能犯浑把人赶走,现下却……

    江桐把猪下水拎到厨房放好,出来就瞅见陆凌余拉长了脸。

    这是拿这糟老婆子没法呢。

    她不急不缓洗手,不动声色看陆老婆子表演,扫见围观的村民已有十来个,她才抬腿朝陆老婆子走去。

    “你的儿子和孙子为什么会疏远你,这你可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江桐满脸嫌弃,“你看你现在哪有一点为人母亲为人祖母的样子,活该谁都不喜你。”

    没给陆老婆子反驳的机会,她又道:“不信啊,不信你问问这些叔和婶子,他们可一个劲儿从一个儿子的身上薅好东西去补给其他儿子?他们可仗着长辈的身份要替儿子把儿媳和孙媳都给休了?他们可给自己的儿子脸上抹黑,甚至败坏在书院读书的孙子的名声?”

    与江桐的目光相碰,为首的妇人连忙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傻子才会干这种缺心眼的蠢事。”

    “就是,陆老太你说你都闹了多少次了,还不嫌腻呢。”

    “照我说,这偏心还是要有个度,你,你这做得确实太过了,我都看到你好几次让你那小儿子来老二家搬东西了。”

    ……

    围观的村民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指责着陆老婆子的不是。

    陆老婆子也不好惹,张嘴就骂,可她一张嘴哪儿敌得过十几张嘴?

    被陆凌余虚扶着的魏氏见此情景,目瞪口呆。

    这,这情况逆转得太快了。

    若是以往,前来围观的村民大多帮着婆母来指摘他们的不是。

    陆凌余思绪复杂,昨日他倒也从妹妹的口中听说了江桐的壮举,却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骇怪。

    惊诧之外,他心中也多了些困惑。

    眼前的江桐与磕到头之前的江桐相比,性子大有不同。

    只磕了头昏睡了两日,性子就转变了么?

    陆清欢悄悄来到江桐身旁,满是崇敬:“嫂子,你太厉害了。”

    江桐但笑不语,陆老婆子想通过数落儿孙的不孝让魏氏和陆凌余百口莫辩,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得谢谢这些村民配合?

    不,他们之中或有正义之人,但更多的还是想借讨伐陆老婆子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手握成拳头了呢,手背上又哪儿还能见着肉?

    陆老婆子骂累了,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并用往外推人:“还真当自个儿是什么好东西,我陆家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掺和,都给我滚。”

    江桐哪儿能让陆老婆子如意,笑意吟吟道:“来者都是客,我这还没跟大伙说你是怎么威胁我娘要把我赶走的事呢。”

    闻言,那些村民各显神通,防止陆老婆子赶了出去。

    陆老婆子双眼喷火,怒道:“丧门星,你给我闭嘴。”

    江桐故作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哀愁道:“看来您还是在生我昨日揭穿三伯想强抢我家地的田,可是——”

    陆老婆子不赶人了,转身怒瞪着江桐:“少抹黑你三伯,你三伯才看不上你家的田。”

    “那三伯说替谢铭还的两贯钱定金?还有三伯想用那两贯钱买下我家良田的事?”

    不等陆老婆子开口,就有村民道:“没听说陆老三帮还定金的事啊,你们可听过?两贯钱想买良田,想屁吃呐。”

    村民们面面相觑。

    “得了吧,陆老三不咬下二房一口肉就是阿弥陀佛,替二房还债?不可能。”

    “照我看,陆老三不是想买良田,是想直接抢。”

    “我可记得谢铭跟我说过,农忙接不到什么活儿,这两贯钱的定金十有八九是陆老三胡编乱造的。”

    “那肯定啊,这几日村里就没外人来,陆老三替谢铭还定金,别是还给那贪鬼了吧。”

    ……

    陆老婆子慌了:“我呸,一群碎嘴黑心肠的玩意儿,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老三好,赶紧给我滚。”

    江桐本也没奢求今日能彻底断了陆硕成的心思,但种子已埋下,若后面陆硕成还想借那张假账单来换田,那这颗种子就会在今日在场之人的心中茁壮长大,到时陆硕成只会众口铄金。

    围观的村民被赶走,陆老婆子指着江桐愤愤道:“你这丧门星,别以为这样就能留在陆家,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跨过本家的门槛儿。”

    江桐兴致缺缺:“不巧,我对你家的高门槛儿没兴趣。”

    陆老婆子下颌发颤:“你,你……”

    江桐建议道:“结巴也是病,不如你先回去治病?”

    毫无意外,陆老婆子被气走了,那骂声二里外都能听见。

    魏氏望着江桐长叹了声,担忧道:“你今日当着村里人这般说你奶,你的名声……”

    “名声对我来说只是枷锁,”见魏氏还是愁眉不展,江桐又道,“一味的忍让并不能雨过天晴,相反,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她摊开了手,“我倒觉得蛮好,不用等到明天,整个青山村都会知道陆家二房的儿媳是个无视辈分的不孝横人,我不信这样他们还会觉得我们家的人好欺负。”

    陆凌余双眸微眯,本家那些人可不就是看他娘软弱可欺在愈加放肆么。

    先前休沐归家,他虽未曾听娘和谢大哥提起他那好祖母时常来家中打秋风,但他有双眼,能瞧见家中的家具好些都换上了新的,偶一次尚可用旧家具不能用作解释,两次三次,便容不得他多想。

    能堂而皇之来家中搬挪家具的,除了本家,他尚且想不出第二人。他避开娘去过本家质问过两次,终是不想娘难作客气了几分,谢大哥那儿他也叮嘱过,若本家再来搬挪家里的家具无需再添置,事实可见,确有成效。

    哪料,谢大哥才被带走几日,他这好奶又惦记上了二房的地,甚至为了地,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

    魏氏抬手抹了抹泪,心中更是愧疚,认为都是她的懦弱才逼得儿媳如此。

    江桐本就不擅长安慰人,此番见着魏氏的眼泪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张了张嘴,最后抬腿朝厨房奔去:“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谢今安也迈开小短腿:“娘,我帮你烧火。”

    进了厨房,江桐就开始忙活,不想浪费家中仅剩不多的面粉,抓了把草木灰加水稀释后,就把猪大肠扔了进去。

    锅也没闲着,熬制卤水。

    没一会儿,一股浓厚的香味从厨房散开,惹得在附近的村民不住吞咽口水,都想知道这陆家二房到底在做啥好吃的。

    陆立成曾在时,曾买过几次卤味回家吃,但那味道都不如现下的浓郁。

    看着锅中沸腾的卤水,魏氏也没忍住吞咽,不经意间对上闺女的目光,她窘迫地别开了头:“去帮你嫂子打下手,我去收拾外面的菜。”不等话落,她就走了出去。

    陆清欢吐了吐舌头,蹦跳着来到江桐身旁:“嫂子,我能帮你什么?”

    江桐把过过水的猪大肠和猪心捞了出来,投洗过清水,把它们放进卤水里后,才吩咐道:“你把家里的干菜泡上一些,我晚些做酱。”

    “好嘞。”

    江桐盖上锅盖:“我去灌洗猪肺,小安,火别烧太大了,”她弯腰看了眼灶台里的火,“保持这样就行。”

    谢今安乖乖点头:“好。”

    无论是江桐还是原身,都是地道的农村人,自有记忆时,就没少干活儿,何况是清洗猪肺这么简单的小事,不到一刻钟,就把猪肺灌白了。

    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挑拣菜的魏氏:“娘,我想抓只鸡和猪肚一起炖。”

    魏氏有些纠结:“不是还买了肉,要不先吃肉?”

    不是她不舍,而是家里就靠这三只鸡下蛋开荤。

    “娘,那肉要吃,猪肚炖鸡我也想吃。”江桐一本正经道。

    魏氏咬牙点头:“行,我给你抓。”

    这正合江桐的心意,原主记忆中,家里有一只鸡没下蛋。

    今日有些闷热,江桐把处理好的猪下水,连带着没用上的半只鸡一起吊进井里冰镇,即便如此,午饭也丰盛得紧。

    早就馋卤猪大肠的陆清欢,一上桌,就迫不及待提起筷子往魏氏碗中夹了一块猪大肠:“娘,你尝尝。”

    “你们也吃。”魏氏咬了口,眼睛睁大,夸赞道,“桐娘,你这卤菜做得真好,比先前你爹买的还好好上些。”

    陆清欢和谢今安一听,当即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好吃。”

    “好吃。”

    陆凌余避开了卤味选择了清炒蒿菜。

    陆清欢却没放过他,夹了块猪心放进陆凌余的碗中:“三哥,信我,真的好吃,一点不臭。”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放进嘴中。

    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入嘴香中带辣,吃了还想吃。

    魏氏放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看向江桐:“听清欢说你想做买卖,你能跟娘说说,你是个什么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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