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祝圆收起那种怪异的感觉。

    祝圆不顾他们的变脸速度,冷静盘问:“你们知道其余学生都在何处吗?”

    成风略过苏安,自告奋勇地把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全盘托出。

    祝圆沉思。

    成风不禁问:“大侠,这山势险峻,您带人来了吗?”

    祝圆回之安抚的笑意:“我一个人来的,但莫要觉着不靠谱。”

    而后,她头脑清醒地叮嘱:“记住,一会你们便往东跑,在山脚等我。”

    成风踌躇,还是说出担忧:“大侠,您会回来的吗?”

    苏安也符合:“是的,打打杀杀太过危险,不若我们帮您……”

    仿佛是瓦舍生离死别之际。

    苏安悲伤春秋的矫情之言还没落地,便见祝圆利索地将门撬开,咔嚓一声。

    看守的两位大汉要出动,祝圆雷厉风行,左一拳打倒大汉的脸颊,右一脚推翻呆住的大汉。

    以柔弱的身躯,霎那间打倒两位正值壮年的大汉。

    飘飘然,不带走一片云彩。

    连个声响都几乎未有。

    “这些兵莽子,姑娘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她曾经可是直捣敌窝救下多少战俘!靠的除了武艺身法,便是全身的暗器与护甲。

    只是功绩不在她名下罢了。

    苏安咽了口唾沫。

    姑娘,真乃神人也。

    原来这就是他们和练武之人的区别。

    而后,他识时务地拽着成风便跑。

    细小的枝叶、蓬乱的树枝、断崖的瀑布。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

    华贵的锦罗绸缎撕裂,跌跌撞撞地爬起。

    这都是未知的。

    但山上那位只身入敌窝的大侠,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与信服。

    山脚,夤夜。

    还没等成风一声怒吼赞叹祝圆的风姿,便见苏安浑身脏污,累到双目发虚,却仍旧止不住那股诗意,如朗朗明月:“古今争传女状头,谁说红颜不封侯!”

    成风:“……”

    这人抢他戏份。

    成风愤懑:“苏弟,这是我家大侠,你怎么先赞叹起来了。”

    苏安却眼眸发亮地一转身,嘴唇干裂地一张一翕:“自此之后,也是我家的了!”

    成风一口血差点呕死了。

    面对沉静的海水,初生的白月,成风不再不着调,反而端正地讲了一句:“我觉得她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我刚说了蒙面女将,她便蒙着面出现了。”

    “这很怪异,同禄七公主的高洁之人下凡关爱民生不同,这位大侠的爱是普度众生的爱。”

    苏安想起前些日子二人的探讨:“前些天去为公主打抱不平时,你便提过这种问题。”

    “说蒙面女将和禄七公主是寒木春华,怎么现下却变卦了。”

    成风沉吟:“禄七公主是别人家的好,但大侠,是对我好。”

    苏安怔愣。

    是这样的。

    禄七公主是好人,是美人,是一国公主。但她太过尊贵,心气高也是自然,说句不好听的,是看人下菜碟。

    就比如,公主会送亲手缝制的香囊给学子们,可国子监的学生们并不缺这些,但仍旧得感恩戴德,把这个当做攀比的荣耀。

    毕竟如今陛下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插科打诨之后,在寂寥却空旷的水岸上,二人才切切实实感到了劫后余生,与恐惧。

    毕竟是两个十四岁的孩子,经历此次生死劫难,眼眶酸涩,百感夹杂。

    但他们对祝圆这幅一人闯峻山的震撼,会牢牢印在脑中。

    这是在刀光剑影中出来的交情,虽简短,却足以让自小在国子监苦心读书的学生们,留下一生的印象。

    亥时,成风和苏安背靠背,但却不敢困顿。

    直到出现一束束热烈的火把强势地映入眼帘,举着火把的是学生们,往日个个金贵的皇亲贵胄,如今竟都成了落汤鸡。

    最后下来的是祝圆,她的身侧,揽着一位腼腆的姑娘,名叫小桃红。

    这是祝圆曾经在陈府被这帮学生围攻时,唯一一位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姑娘。

    成风越过她,自顾自向祝圆询问:“大侠全部解决了?”

    祝圆:“首领跳入瀑布,不见身影,但其他人,人少的我便直接打,人多的便撒迷药。”

    “本身他们便以为能凭借地形优势,加上你们是小孩子,疏于看管,人手不多,我一打,他们便都散了,都在山上捆着。”

    小桃红一见成风和苏安,颇有礼貌地对祝圆道了声抱歉,才踮着脚哒哒地跑过去。

    她关切地问询:“苏哥哥,还有成……成风表哥,你们身子可是不爽利了?”

    这小桃红寄人篱下,同成风是表亲,寄居在成府,日子很是难过。

    而成风原先见到祝圆的激愤也已然没有,他神态淡了下去。

    祝圆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这二人是不是有所龃龉?

    小桃红心思细腻,她脸颊煞白,但转身,她又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对成风道:“成风表哥,我觉着这位大侠同那本风靡的话本里的蒙面女将,简直如出一辙,方才大侠姐姐给我讲了好多她的事迹,要不要……”

    成风炸了:“你不要这么讨好别人,行吗?尤其是这幅委屈样,真是令人厌恶。”

    祝圆看不下去,走上前隔开二人。

    “圣上派来的船只,莫约一个时辰便会到,且等着。”

    祝圆狠狠活动了下筋骨,累得不行,但还是给学生们找了草药防蚊。

    没法子,夏日就得这样。

    这倒也不关什么权势攀附,纯属是祝圆要好人做到老罢了。

    学生们大多凄凄惨惨地顾影自怜,还有便是成堆对着祝圆道谢,就是在踌躇,不知该如何问询祝圆的名号,毕竟人家带着面具,怕是不乐意暴露身份。

    祝圆坐在中间,左边是瘦弱的小桃红,右边自是被成风占据。

    练武之人,耳聪目慧,清楚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态凉薄,苦尽甘来。

    她嫁进陈府的新婚次日,学生大概是如下风评:

    学生甲:“那个粗鄙无能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高风亮节的陈司业?”

    学生乙:“她抢了禄七公主的姻缘!”

    学生丙:“我唾弃她一辈子!”

    现下,学生们对她,是这般风评:

    学生甲:“这位世无其二的女子,谁能配得上她?”

    学生乙:“怕是号称天下第一女郎的禄七公主,都要逊色一二。”

    学生丙:“我敬佩她一辈子!”

    祝圆啧啧啧,觉着他们可真是人小鬼大,还是年纪轻。

    成风没有前些日子对于祝圆“抢婚”的义愤言辞,反而眼神澄澈,祝圆从他脸上,硬生生看出来几分羞赧?

    他贯彻夫子所教的每日沉思复盘道理,实在按耐不住好奇,扭头问道:“大侠,您午时为何不叫我一闷棍将那首领敲晕?”

    祝圆摆摆手。

    虽在面具之下,但成风仍能见她目光认真:“你方才的筹划我全然听到,环环相扣,但若一点出错,满盘皆输。”

    成风讶异:“大侠,您是说方才听到我们的筹划了?如此耳聪目慧!您是如何隐蔽身形的?”

    祝圆被夸得老脸一红,并对大侠这个诡异的称呼,全然接受不了。

    她义正言辞:“不要叫我大侠,称呼我为……祝姐姐便是了。”

    姓祝……

    成风疑惑:“您和祝家有何干系?”

    他这话一出,学生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祝圆眼珠一转。

    而后乐呵呵一笑:“我是祝圆祝姑娘的暗卫,要暗中保护她的,自然跟着祝家姓喽。”

    一阵飕飕的冷风划过,寂阒无声。

    祝圆心虚地碰碰鼻子,眼见着学生们的脸变得纠结,一言难尽。

    没办法,为了任务,如今只能将身份隐藏。

    至于为何会指名道姓?缘由无他,祝圆想把人情债卖给自家府邸,而不是费心费力,最后被皇帝给捞了去。

    反正做完此次任务,她披着蒙面女将的马甲,八成是不会再同这些学生们相见,怎么会被发觉祝家姑娘实则便是蒙面女将,并且才貌双全呢?

    成风咋舌:“那祝大侠,您也太惨了,侍奉这么个强势霸道的人,屈居人后。”

    祝圆见有了台阶,立马煞有其事地符合:“可不是,不过我效忠的不是祝家姑娘,而是她背后的祝家。”

    “如今祝家能打的都被外派,我便义不容辞,死不足惜!”

    这番话一讲,果然,学生们变得同仇敌忾,脸上立马不纠结了。

    仿佛下一瞬就带着大批好礼,前往祝将军府三叩九拜地感恩了。

    这少年人的心思,可真是直来直去。

    祝圆脸上微微发热,觉得不太好意思。

    她此次上山,胳膊腿都没断,哪能算得上死不足惜?人情卖大了,道义吹大了。

    听她这般说道,正巧同苏安和成风的心思不谋而合。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势在必得的怜惜。

    成风性子直率,当下,他支起身子,整理发皱的袖袍。

    祝圆觉着他这个架势,就差一杯刺激浓烈的白酒。

    成风目光深远:“经过此次生死一线,相信学生会的大家,也明白陈司业设置武艺科目的重要了。”

    气若洪钟,祝圆也跟着点头,被这气势震撼,赞叹后生可畏。

    成风:“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武学博士。”

    而后,成风转头,对上一脸慈笑的祝圆。

    他严肃,握拳:“祝大侠,您既在祝府寄人篱下,那便来我们国子监,做个能施展拳脚的武学博士吧!”

    祝圆一抽,笑意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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