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夜里,祝圆将前朝余孽的窝一下端了后,众人等候船从江面来。

    她望着学生们志在强身健体的模样,她傻呵呵于一旁感慨后生可畏。

    而后,这位成风小哥,便将话头放在她身上,明目张胆地挖墙脚,让她去国子监做武学博士。

    祝圆呆住了。

    她其实很想说,你挖的墙角,和被你挖墙角的,其实是一个人。

    小伙子确实后生可畏,勇气可嘉!!

    这对于一个普通暗卫来是个极大的跳板,但祝圆任务加身,还得在陈府查明同前朝余孽勾搭之人,怎么能给自己找活?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并顺势附和这群学生对“祝圆”的抵制,但却严词拒绝:“这不行,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关键祝家娘子是个什么德行你也明白,横行霸道惹是生非,我必须护着她的安全。”

    果然,在场学生同情的目光齐刷刷袭来,也不再说聘用她做武学博士的提议。

    祝圆当下觉着,自己真是聪明伶俐。

    而后,她收回思绪,眼神麻木。

    谁料到,这群学生如此真情实感地惜才,回家便把她的苦衷告知自家母亲,直接找到祝圆头上挖墙脚了。

    祝圆表示,感激他们的知遇之恩,愤恨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个大坑!

    为了解情况,祝圆微微侧身,问旁边尬笑着打圆场的京儿:“这是哪家夫人?”

    京儿从牙缝里挤出气声,面不改色:“成太尉的大娘子。”

    祝圆脑中一通,发觉这是和成风一般的姓,再这么一对,她便知晓这是成风的母亲,小桃红的姨母。

    这么几句话,祝圆便能明白这个成母是什么性子:

    口蜜腹剑,以开明仗义的姿态,达到锐利的目的,还要你感恩戴德,彰显她的道德。

    如今无非有两个可能:

    一种是为抢走暗卫,其余只是托词。

    一种是受自家孩子影响,单纯仗义直言,成人之美。

    祝圆知晓不能对人妄自下定论,万一人家只是仗义呢?

    于是,她礼貌地拒绝:“这位娘子,怕是不行,我那暗卫得护着我的安全,不若边关树敌太多,我自身难保。”

    而这位太尉娘子还是那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只是将话头抛给了京儿,姿态高傲,不再同祝圆搭话:“国子监的弟子,个个是人中龙凤,他们才更需要庇护的。”

    话落,在场几位贵妇,便迎合地跟着笑,步摇串珠微动,艳丽四射,但笑声似是蚊虫一般难为听,刺人耳朵。

    言下之意,便是祝圆自己不晓规矩,还欺男霸女,不如把这般好的暗卫让给国子监,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被糟蹋。

    听闻此话,祝圆明了了这位太尉娘子的真正意图,看来是第一种了。

    要是小姑娘被这么一冷落,早早便涕泪横流,在被窝里哭一晚上了。

    突然想到小桃红那副体弱畏缩的模样,祝圆眉头轻挑,忽然双手环胸,打断同京儿指桑骂槐的太尉夫人:“这位夫人,不巧,我粗鄙鲁莽,仗着我家的功绩,就是不放人,如何?”

    太尉夫人那口腹蜜剑的模样怔住,似是没想到会有女子这般将走后门说出来,脸色当即便沉下去脸了。

    有个跟着唱红脸的,续上话,道:“祝娘子,我们也不想让你忍痛割爱,只是圣上下了旨意,结业考试要加武艺科目,据说你那暗卫是考官,这才希望能单独给咱们几家的孩子开开小灶。”

    祝圆恍然大悟。

    怪不得京中习武之人这般多,偏偏要寻她来做这个武学博士。

    成堆的人精贵妇来唱红白脸,若是没有任务在身的普通妇人,估摸着也就答应了,咽下她们的挤兑,还得感恩戴德攀上了贵妇圈的关系。

    此时便显现出祝圆在京中名声差的好处,她可以毫无顾忌。

    京儿拧起手帕,她还以为这群人真的只是来感谢的。

    祝圆止住愤怒的京儿,她便显现出传闻中没有教养、无才无德的模样,直戳她们肺管子:“不给。”

    “既然诸位没什么事,便去好好让自家孩子练功,寻个好点的师傅,而不是骂着我,还想让我体谅你们的难处,达到你们的目的?”

    唱白脸的那个被直愣愣地戳穿,高傲气也没在这个她所认为粗鄙的将军府傲出来,气得发懵。

    本想着这个将军府不怎么同人交流,好拿捏,必然是上赶着同她们巴结,谁料如今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明着怼?

    她一拍桌子,撂下缠枝茶杯,直接愤而离席,临走前,不忘挑拨关系:“祝姑娘,你那暗卫可真是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虽然我们相对于你这个主子,更愿意同她亲近些,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哦。”

    祝圆没绷住,差点笑出声,心里痒痒的。

    她,谢谢夸奖。

    唱红脸的太尉夫人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她也道:“如今天下太平,等你们把兵权一交,便只剩下空壳子,祝姑娘可就横行霸道不了了。”

    对这种奇葩言论,祝圆表示,天下方才太平,前朝余孽将将平定,但匈奴仍旧蠢蠢欲动,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暂且轮不到外人来指点江山。

    *

    沐浴后,熠熠生辉。葡萄同祝圆好好叙旧,互相体恤。

    只是姐妹情深之时,葡萄担忧:“姑娘,不若咱们这几日先避避风头,陈府那群人不仅讲究规矩,您还同他们结了仇。现下回去,怕是会揪住姑娘你外出的事发难。”

    祝圆此时已然同葡萄坐上犊车,彻底瘫在软座上,品着冰饮子,头冒虚汗。

    她一口凉饮下肚,才觉着回神。

    祝圆口齿明净,便安抚:“你现下是关心则乱,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问询:“葡萄,国子监备考如何?”

    葡萄一拍脑门,眉眼浮现出几分喜色:“忘记讲这乐事了,姑娘,我中了!”

    而祝圆面不改色。

    葡萄有些委屈:“姑娘,你不高兴吗?不高兴的话奴婢可以不……”

    祝圆被热得发昏,反应慢半拍,她攥紧葡萄的小手,认真道:“我就知道你能成!”

    她乐呵呵:“姑娘我有谋算了。”

    “你现下能去国子监吗?”

    只留下轻快的车轱辘声。

    *

    陈国舅府,肃正威严,不同于将军府的恣意潇洒,武器兵戎兼并,反而充斥着书香门第的雅致。

    看门的一见祝家马车归来,便眼疾手快,得意忘言地往家中正厅通报。

    才迈入门槛,便被陈夫人身旁的大丫鬟翠珠,唤去正厅,这翠珠倒是好心,她提醒:“少夫人,不若换件衣裳,夫人正在气头上。”

    而祝圆今日梳了板正的同心髻,头钗青玉插梳,身着绯红色抹胸,绛色缀珠香罗带,显得气色姣好,毫无认错道歉之意。

    祝圆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她由衷之言:“多谢翠珠姑娘,我自有分寸。”

    翠珠再见到祝圆时,她仍旧没换衣裳,可惜地摇摇头,觉着人不听劝实属没法子。

    看来确实无愧传闻中无才无德的名声,她都明着提醒,着祝姑娘仍旧不闻不问,是个粗蠢之人。

    然而祝圆身着这身衣服,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粗蠢,让他们放松警惕罢了。

    这下,二郎应当彻底没了心中顾及才对,这祝姑娘哪能是堪当卧底之人?

    祝圆观测,这次人几乎都全了,连陈扶上,都在正厅上入座。

    果不其然,她这身打扮才将将入陈夫人的法眼,陈夫人便厉呵:“跪下!”

    眼见身边有两个壮实的仆妇侯着,祝圆识时务,乖顺地跪下,等着她发落。

    陈夫人冷嗤:“我就不该打碎牙往嘴里咽下了这门亲事,招呼不打一声,便擅自去帮自己的事?是为不孝。”

    “如此不懂规矩之人,如何辅佐得好扶上?”

    “故,跪祠堂一日。”

    祝圆一怔,怎么会判得这般轻?陈扶上不是厌恶她,见她那张丢下烂摊子的纸条抓狂,而后借此狠狠报复,让她喝壶大的?

    此次应该判她私自出府才对,怎会只是没禀告双亲便出府?

    她明白是陈扶上这个口是心非的大好人,给她兜了错处。

    祝圆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触。

    她不理解,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如今身体有上万条人命,做错事就该自己担着,怎么能让别人兜错?

    话说回来,既然只为她不禀告擅自出府的事,那么为何仍旧要如此兴师动众,让全家人见证?

    头上又是一声怒斥,祝圆回神,乖巧应是:“夫人,是我的过错,媳妇认错。”

    见她态度良好,陈夫人接下来发难的话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她好生想了会,突然笑意嫣然地张口说:“不过,祝将军劳苦功高,京中本身便盛传你的规矩不重,还是扶上疏于管理。”

    “这几日,扶上便告假在家中,关半个月禁闭,便由异安暂代你,抚慰学生会的学生吧。”

    这话一落地,祝圆算是彻底明白为何此番要这样地兴师动众了。

    原来,又是偏心之举。

    学生会个个都是有才有权有钱的学子,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个个都是朝廷的顶梁柱。

    要是同这些人实名搭上了关系,那么长久以往,还愁会像祝将军府这般,即便劳苦功高,但仍门前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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