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顾恺之

    辛邙偏头想了想,盯着陶宁半晌,沉吟道:“夫人一番好意,想必郡主心里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令夫人不愉快。”

    陶宁耸肩摊手,无奈道:“我也不想,可偏偏母亲非要我做些不愿意做的事。”

    “既然如此,郡主何不跟夫人谈一谈,夫人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夫人聊一聊,说不定能打开彼此的心结。”

    前世她自由惯了,也没怎么和母亲说说话,如今叫她该怎么和母亲交谈这些事?

    陶宁苦着脸,托着腮,“先生可是不知,我对母亲敬重万分,却与她聊不来这些女儿家的事情。”

    “不试一试怎知呢?”

    辛邙的眼里仿若有光,令人有种信服感,陶宁听话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个温文尔雅,待人彬彬有礼的教书先生,究竟是如何成为了令人痛恨的大奸臣?这个问题在陶宁心中盘旋许久,如同现今这个忠心耿耿的周庆一般,为何会背叛父亲?

    “先生慢走。”陶宁换了一身衣裳,眉间点了一抹梅花朱砂,略施粉黛,小脸儿扑了胭脂,看起来气润十足。她站在门口,亲自送走了辛邙。

    见陶宁已无大碍,辛邙松了一口气,回身看了陶宁一眼,只说了句外面风大,快些回去,便一头钻进了软轿。

    天气似乎有回暖的迹象,地上大片的雪开始融化,暖阳打在身上,一股说不尽的暖意,陶宁回身眯起了眼睛,看着母亲的兰居院。

    众人拥着陶宁往梅宁苑走,一阵花香扑面而来,陶宁边走边吩咐,“小香,去厨房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羹,用慢火煮,母亲喜欢喝黏稠些的,要煮久一些。”

    小香点头,离了陶宁身边,往厨房走去。心中是一阵喜,看来还是先生有办法,这么快就说服了小郡主,执拗的脾气都消失无踪。

    仙儿等人还在愣着,只听见陶宁又道:“阿秀,你去西街口的梧桐街,那里有一家百年制衣店,里面有个银发婆婆,就跟她说过几日陶宁要同母亲去做衣服,让她把今年好看的花色都留着。”陶宁思衬片刻,道:“林婆婆喜欢吃酥油饼,去的时候给她带些——”

    见后头没有回应,陶宁回身一看,阿秀一左一右蹦蹦跳跳的,已然走远。

    这毛躁的性子,陶宁叹了一口气,没说些什么。

    兰居院前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门外有个丫头用稻草做的小扫帚,清扫梅花树上头的积雪,兰居院的人忙进忙出的,谁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口许久的陶宁。

    直至海棠出门给夫人端茶,眼尖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小郡主,连忙迎了上去行礼,这一番动静不小,把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吓到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站成一排给郡主行礼。

    银杏从里头走了出来,先福身行了个礼,再对着陶宁道:“郡主快些进去吧,夫人在里头候着呢。”

    经过海棠的时候,海棠小声快速道:“夫人刀子嘴豆腐心,郡主说些好话,想必夫人会很开心的。”

    陶宁点头,眼里平静了些许,心中忽然想起先生说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该如何开口,母亲是否还在生气?

    两个梳着双鬓的侍女掀开了帘子,待陶宁走了进去,侍女们福身行礼,而后都退了出去,周身顿时安静万分。

    桌子上的香炉还在燃着,白雾袅袅,似乎是换了一种香料,此香颇有些安神作用,陶宁心中叹了一口气,母亲果然还在生气。

    认命地走到正中间,贵妃椅上,和胥和衣半躺着,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动,右手撑着额头,左手点在椅子扶手上,身上的冷然气息令人退避三舍。

    “孩儿来给母亲请安。”

    陶宁先是端端正正地行礼,半晌见没动静,心中暗道,母亲对别人大气,颇有一番识大体尊贵范儿,可对上自家人,那可是能闹到上房揭瓦的地步,这事父亲可深有体会。

    陶宁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上前,不由分说地给母亲轻轻揉了揉肩膀,手边动着边说道:“母亲整日为孩儿操劳,可宁儿却不自知,还一个劲地跟母亲对着干,真是不孝,还请母亲别再生气,伤神闹心。”

    陶垣那宝贝女儿何时说过这般软话,和胥的眼皮撩动一下,用余光打量了陶宁一番,的确是陶宁不是旁人。

    “宁儿知道母亲心中还在生气,是孩儿不懂事,如今已大彻大悟,还请母亲原谅宁儿吧。”

    记得父亲说过,女人容易心软,只要多说好话便是。思及此,陶宁又道:“近日宁儿寻到了一家百年老店,做的衣裳极为精细,用的是即将要失传的绣工,若是母亲穿了一件林婆婆做的衣裳,想必过几日的宴会上,一定会大放光彩,夺人目光的。”

    和胥的眼睛尤闭着,懒洋洋地开口道:“民间手艺,能比正街那家绣衣坊还精细不成?”

    说起制衣坊,要数长安城正街的绣衣坊做工最为精细,料子也是上好的,据说绣衣坊的老板本来是宫里的人,后来年满出了宫,开了一家制衣店,请的绣娘也都是年满从宫里出来的,每件衣服都是宫里的手艺活,长安城贵妇人争相购买之,以能穿到绣衣坊顶级主题衣裳为傲。

    陶宁沉吟片刻,“绣衣坊是参照宫里的风格,样式统一好在大气十足,而我说的那家,则是另有一番风情,不缺大气,却又比绣衣坊多了些温婉柔弱,二者皆有优点,难分高下。”

    闻言,和胥起身问道:“当真?可真有这么一家制衣店,能和绣衣坊相提并论?”

    察觉自己被陶宁的话题吸引,和胥又躺了回去,端着一张脸,可心里头却跃跃欲试,倘若陶宁说的是真,倒是不妨去看看。

    知道母亲已经不再生气,陶宁心里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宁儿已经跟林婆婆打过招呼,让她留些好看的料子,过几日宁儿再陪母亲去看看。”

    和胥淡淡地嗯了一下,陶宁试探道:“那母亲可是不再生宁儿的气了?”

    和胥抚着头,不轻易道:“那顾太傅的公子——”说到最后明显拉长了尾音。

    “自然是全听母亲的安排。”陶宁快速地接过话,倒是令和胥有些吃惊,这辛邙是给陶宁吃了什么么?不过聊了一下,就变得这么听话。

    果然还是先生的话管用,和胥心中暗暗想着......

    看着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陶宁心中一阵苦,怎奈有苦说不出,心中忽又想起先生说的话。

    大可不必担心,顾太傅乃书香世家,其子顾恺之也颇有一番才气,胜在年轻却输在气盛,倘若真的不喜欢他,可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故意令人厌恶,那人便不会与你交好。

    辛邙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这还不够,前世顾恺之这般对她,如今本想避而退之,却不曾想还是被挤在一起,且等着瞧吧,陶宁心中暗暗想着。

    果然,父亲的话没错,女人就是要哄的。

    才说了几句好话,还有小香端来的银耳莲子羹,既顺了母亲的耳,又暖了母亲的谓。双管齐下,母亲一下子变得满面春风,侃侃而谈,哪里像是气了一夜的样子。

    答应了母亲明日去见顾恺之,然后母女两又聊了一会儿,陶宁便寻了个借口,回了梅宁苑。

    ——

    第二日天气转凉,从西边吹来阵阵凉风,陶宁起了个大早,裹着厚厚的狐皮披风,只带了小香和小京子,便慢悠悠地出了门。

    从定安将军府到酒楼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可陶宁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真正到酒楼的时候,已经迟了将近一个时辰。

    早起出门是为了做戏给母亲看,而故意慢吞吞迟到才是做戏给顾恺之看,顾恺之出身书香世家,对身边的事情都要求极为高,而且陶宁深知,顾恺之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人。

    果然,当陶宁笑意晏晏地走上楼去,顾恺之坐在靠窗的桌子边,脸色活像吃了苍蝇一样,当他目光对上陶宁的时候,变脸比变戏法的还快,忙站起身来接。

    紧接着还对陶宁问好,谈了些他家世,以及他最引以为傲的盛名。

    说是盛名,倒不如说是京城各大世家公子只见捧场的话语,以及顾太傅的名声罢了。

    长安城世家难出才子,而顾恺之在其父亲的严格之下,颇有一些才华,相对于那些个世家公子,倒是出类拔萃,可若是真在这诺大的长安城里比起来,充其量算中下等。

    长安城里人才济济,都不屑于争些小名小利,真正的智者,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又操控于朝堂,就像陶宁的父亲一般,还有就是将来的辛邙,以及藏得最深的周庆,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而相对于这些,顾恺之又算得上什么,这点顾太傅自己深知,他严格教顾恺之,是想让他隐其锋芒,成为那些真正厉害的角色。

    只是此子扶不上墙罢,陶宁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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