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先生劝

    “哼。”

    和胥甩袖而离开,看起来气得不轻。

    交谈就此失败,陶宁心里也是来气的,母亲挑的本就不是什么良人,还非要强行塞给她,如今反倒变成她的错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陶宁一头雾水,不过这戏还得做下去,不下一剂狠药,母亲还真不会心软。

    于是当晚陶宁没有吃饭,肚子咕咚叫了半天,可偏偏梅宁苑多了几个几个不懂事的丫头,正拿着食盒站在门口,边哭着边道:“郡主你别想不开啊,快开门出来吃些东西吧,小香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还有红烧肉、糖醋鱼......”

    寒风侵蚀着她的身子,飘香的饭味侵蚀着意志,她这个尊贵的小郡主,这一个晚上,过得是凄凉无比啊。

    ——

    大雪覆盖了整座长安城,清晨的寒气笼罩,城内一片祥和景象,依稀露出些建筑的颜色。

    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买包子的小店亮着光,忙活的身影,还有打更的更夫闭着眼摸回家,打算蒙头睡它一整天。

    冬日的早晨来得比夏日晚一些,白天也少了些,各家各户都紧闭着门,在这寒雪天气里,人都极少出门,就连平日里最热闹的街角乞丐群都不见了人影,桥下空荡荡的,处处都是冷清。

    而就是这样的季节里,辛邙出了门,出了赵巷便往大街走,顺路在李家买了包子,这才往陶府缓步走去。

    手中拿着把伞,辛邙抬头望了望天,天已经大白,有些许阳光落在肩头、洒在雪地上,温暖着长安城,静悄悄的,丝毫不动声色,却覆盖城里的每个角落。

    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步伐匆匆,辛邙轻车熟路地绕过大街小巷,最后到了陶府的门口,侍卫的肩头堆积不少白雪,却还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带着令人畏惧的威严,仿佛此地是圣地,令人不敢再次放肆。

    小京子坐在角落,昏昏欲睡,直至朦胧中瞥见一抹身影,如暗夜中一株挺直了腰的幽昙花,神经忽然刺激,猛地惊醒,连忙起身去迎接。

    他每日清晨的工作便是在门口迎接先生,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先生来得挺早,好在他害怕让先生久等,时常会早些来候着。

    蹲得久了,腿脚也就有些麻,猛地站起身来,腿脚一股软劲,竟欲要往前栽跟头,待稳住了身形,腿脚也恢复,这一抬眼,险些又要摔倒。

    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远远的就看到一众侍女拥着陶夫人走来,眉黛如远山,步伐款款,风情不减。

    辛邙也是好奇,自从刚给陶宁当教书先生时,见过陶夫人一面外,其余的时间都没有碰到过,可这次夫人好像专门来找他的。

    “夫人。”辛邙也是极为尊重和胥,毕竟就算事情过了多久,都不会忘记和胥长公主的事迹,心中的佩服也不会改变。

    “先生多礼了。”淡淡的一句话,不轻不重,给足了面子。

    “不知道夫人亲自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辛邙亦是不卑不亢,礼貌之余还带着些许疏离,不过他生性就是这样的淡性子,学不来那些巧言令色。

    与旁人倒是不一样。

    和胥点了点头,她看人眼光一向很准,所以当初陶垣请辛邙来教陶宁之时,才没有反对。

    思及此,和胥忽然用手帕捂面,一副伤心的模样,“昨日陶宁生了气,躲在祠堂里不出来,谁去劝也不听,直到现在,油盐未禁,滴水未沾,我家这位小霸王,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儿,真叫人难以拿捏。”

    辛邙一愣,竟有这样的事,“那如今......”

    “如今陶宁还跪在祠堂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如刀割啊。”

    “夫人不必太过伤心,想必郡主只是心头上气着,哪里能真的和夫人过不去,还请夫人保重身子。”

    这着实让辛邙为难了一把,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女子,如今让他如何能说出安慰人的好话,只得尽捡些好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好在和胥也不是真的来听辛邙的安慰,她眼中变幻着,似是在打量辛邙,半晌才道:“我家这小霸王呐,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谁的话也不听,不过听闻近来她有些乖巧,很是听从先生的话。”

    这一问着实把辛邙愣住了,脑海中顿时浮现这几日小郡主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把辛邙说楞住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般,和胥只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请先生前去见陶宁一面,开解开解她,先生可否愿意?”

    若说这才是真实的目的,那这前面的铺垫可真是够长,辛邙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也提起了心。

    从前门去祠堂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此时的太阳已经照当空,穿过后花园的时候,鸟儿在愉悦的欢叫,池塘里的冰已经开始融化,只剩下几片干枯的荷叶,辛邙路过的时候有倒影浮现。

    领路的是芍药,自小跟在夫人身边,看得出来夫人对先生很信任,她双手交叉放在前,走在辛邙的前头领路,时不时还看了辛邙一眼,面色有些红润,她竟没发现,原来郡主的教书先生竟长得这般俊俏。

    芍药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看着辛邙的相貌,左右也不过二十出头,不仅样貌长得好,还谦谦有礼,才学过人,不然也不会被将军招到府里来,教郡主读书了。

    女儿家的心事,辛邙从来都不曾发现,只顾着往前走,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夫人方才所言,这么说,陶宁的确是呆在祠堂一整夜,还不吃不喝,天这么寒冷,陶宁向来身子骨弱,这怎么受得了呐?

    当然,担心陶宁的也不只是辛邙一人,陶垣背着手走来走去,昨天夜里就试图一把踹门,将陶宁给捞出来,谁曾想却被夫人绊住了脚,迈不开步子。耳边夫人又在喃喃骂些什么。

    不让她吃些苦头,敢情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也不看看是跟谁讲话,用的什么语气呐这是。

    “姑娘,可知郡主现在情况如何了?”

    见辛邙跟自己搭话,芍药面色不禁又红了些,好在这阳光也是橘红色的,正好遮盖了她的心思。足足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话,“听梅宁苑的人说,还在跪着呢,不吃不喝的,也是奇了怪了,小郡主向来闹腾不过半天,最近这是怎么了。”

    辛邙沉默起来,说得倒是没差,小郡主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

    一晃神的功夫就走到祠堂了,海棠早就侯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粥,一夜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可不能吃些油腻的东西,所以照夫人的吩咐,忙熬了碗粥送过来。

    梅宁苑的人也是整夜都没有回去,仙儿守了一整夜,临到早上才跟小香换了班,不过就歇了半个时辰,听到了消息,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便忙往这边赶来。

    看到的是先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郡主最近很是听先生的话,想必这次应该能劝得动。

    海棠将粥递给了先生,于是便和芍药一起回去了,辛邙看着黑黝黝的门,轻轻敲开,门却没锁,风一吹便自己打开了。

    外头太阳当空,里头却寒气残留,刚进门就是一股扑鼻的寒气,辛邙皱了皱眉,这么冷她是怎么在这里熬过一夜的。

    脚步没有停下,继续向里探去,没走了几步便顿住了。

    上百的牌位面前,蒲团之上跪着一人,一动不动,似乎全身已经僵硬,动掸不得。

    也顾不得其他了,辛邙一个箭步过去,在那道身影还未倒下的时候,及时的抱住了。

    陶宁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更是一点儿颜色都没有,她半眯着眼睛,好像还有些意识,眼睛里倒映着辛邙的模样,她笑着喃喃道:“先生,你来了。”

    辛邙抱着她,正欲起身往外走,却被陶宁制止,有气无力道:“好饿。”

    这才想起了带来的粥,连忙拿起了粥,可陶宁手已经冻僵,哪里能自己动手。

    无奈之下,辛邙将手里的暖袋塞到陶宁手里,开始喂食,先放在嘴边吹,确定了不烫之后,这才一口一口的喂陶宁吃。

    陶宁是真的饿极了,昨夜是听着门口丫鬟轮流着报菜名睡过去的,喝了一大碗粥,肚子里这才感觉到些许暖意,先生带来的暖袋也极为暖,没过一会儿,陶宁便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看来和母亲斗智斗勇,没点体力是不够用的。

    一顿吃饱喝足,辛邙见陶宁没什么事后,这才开了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着,母亲不顺我意,父亲呢也是一样。”一个个看人都不准,母亲要把她嫁给顾恺之,父亲又提携了周庆,想来真头疼,这若是不闹出点幺蛾子,就得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一番苦心,偏偏还不能将实情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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