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先生病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胸口可觉有不舒服?”

    小香走了进来,上下将陶宁检查了一遍,又见陶宁脸色有些发白,顿时心头有些紧张,和小京子打过招呼后,不由分说地拉着陶宁去了邻街的药坊。

    脑子里还在想着周庆的事,也就任由小香去了,思来想去,最后陶宁猜测出了个大概。

    这可不令人奇怪么,从官位上讲,李侍郎的官位比周庆大,并且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方才瞧李侍郎战战兢兢的模样,看来周庆手中握有李侍郎的把柄,并且这把柄若是暴露了出来,李侍郎的前途将尽毁。

    可周庆冒着危险,威胁一个李侍郎,是打算要做些什么么?

    脑中一顿乱想,心头烦躁,转眼的时间,已经走过了一条街,倒是安静了不少,眼见着周围有些熟悉,可心头一时想不起来。

    陶宁掀开车窗帘子,道:“这儿可是来过?”

    “前面那条街便是上次来买绿豆糕的地方,拐过一个弯便是了。”

    小香点了点头,指着前方右侧的一条街。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远处有个庙,比寻常屋子要高出许多,红漆的屋顶,被层层白雪覆盖,只见屋檐下露出斑驳的颜色,在这样雾蒙蒙的天气,甚是扎眼。

    那便是武成王庙了,论起武成王庙的由来,许多人都已不太清楚,这个建筑存在有些年头了,也并非是我朝所建的,当初庙门破破烂烂,仅有些百姓人家前来祭拜,后来我朝上一位皇帝卫帝出巡路过这里,见一位妇人提篮从武成王庙里走了出来,一身素净的衣裳,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卫帝一阵心猿意马,对这个妇人心心念念,回宫后又命人去打听,据说新婚之夜丈夫被拉去当兵,后来又战死沙场,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对街坊邻居都很好,好在还有以双手一,便是靠卖布为生,旁人都劝她再嫁,也没见她有这念头,后来也就不再劝了。

    卫帝心中自然是一阵欢喜,脑子里只想着那位妇人,自然,第二天那位妇人就被接进了宫,当卫帝让她留在宫里的时候,妇人只说出了一个要求,便是将武成王庙翻一翻修,翻修庙宇这事卫帝自然是乐见其成,既博得了美人,又得了民心,何乐而不为。

    可庙宇翻修之后,那位妇人却从未再来过。这些事是儿时母亲提及的,陶宁一一记得。

    陶宁叹了一口气,“去海洲张家饼店。”

    小香面色有些为难,却又不敢不顺从郡主的意思,只好吩咐小京子,往武城王庙的方向走去。

    市井小街里比大街上热闹些许,约莫是在家闲着无聊,谁也要来赶个热闹,简易搭着的茶棚里,时不时传出说书人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爆笑,有人起哄,也有人嚷嚷着,闹得累了边往街边一坐,来碗热乎乎的豆腐花,一口下肚,心都暖了八分。

    陶宁身上的狐皮披风,绣工精致,毛色很纯,无一丝杂色,手上的兔毛手笼,也是上好的东西,一眼望去,格格不入,看样子非富即贵。

    众人目光所聚的,便是陶宁,她倒是坦然,步子如常,不紧不慢,眼底微微撩动,心头却平静似水。

    倒是小香和小京子,感受到异样的目光,心头有些紧促不安,见郡主面色如常,这位微微定了神,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海洲张家饼店里头的灯还亮着,似乎也没什么人,陶宁才露了个头,掌柜的便笑意晏晏的候着,像是个来了多次的老顾客。

    来买饼的人多了去了,无论是谁,掌柜的都是笑意相迎,要是闲了说上几句话,便是记住了那张脸,下次要是还来,掌柜的准能一下子想起来,然后在拉着你继续聊前次的话题。

    昨日先生帮了她一把,总是要回些礼的,恰好路过这儿,陶宁只想着找个人给先生送去便得了,毕竟上次吃了闭门羹,再去拜访说不定还冒犯了先生。

    陶宁几人还未走到店门口,掌柜的就尖了一把嗓子,点头笑道:“姑娘今日来得挺早的,还是赶巧的,绿豆糕还有好些呢?要不带点回去?”

    “热乎些的,都包起来吧。”

    掌柜的乐呵呵地应着,朝里头的小娘子喊了一声,又开始跟陶宁唠起嗑来了,说的尽是些让人捧腹大笑的,听得小香和小京子直发笑。

    打眼一看身穿华服的陶宁,眉眼温柔了些许,唇角弯了弯,露出浅浅的酒窝,真是可爱至极。

    忽又想起前些日子,掌柜的又道:“今日先生好些了么?”

    陶宁一顿,“先生怎么了?”

    掌柜的又是一愣,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忙道:“姑娘不知道?昨日傍晚,那位来买了几块绿豆糕,瞧着面色发白,手里提了些药,不停地咳着,看样子挺严重的,这样的天气,还是该是要注意些的,这一病起来,天又转凉,怕也是难以见好。”

    昨日早晨还好好地,怎就受了风寒?

    陶宁拿了绿豆糕,上了车,小香和小京子面面相觑,是要去先生家探望么?

    隔着帘子传来一道声音,“去医馆。”

    天气寒冷,也极少有开门的,终于寻到了家,停了下来。

    门庭无半点人影,顾不得多想,陶宁走了进去,里头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太夫,穿得不多,却也不似旁人那般瑟瑟发抖,干练十足,瞧着身子骨仿佛比陶宁还要好。

    陶宁太怕冷了,手脚怎么也捂不暖,就算是用热水泡着,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又会恢复原样,母亲说,她该是要抱着个炉子过冬天。

    也有算命的说过,她命属极阴性,身子要比常人弱,太医也来了一波又一波,可陶宁除了把太医院的人挨个混了个脸熟外,冬天该冷着还是冷着。

    太夫只看了陶宁一眼,便道:“天生体寒,这老夫可治不了。”

    陶宁颇有些惊讶,顿时佩服。

    陶宁未说话,倒是一旁的小香幽幽开了口,“来了多少个太夫,都说治不好,也就没再指望了。”

    那太夫捻了捻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半晌才道:“极寒之处,百十年才生长一株雪莲,若是以此物入药,天生体寒想必能解。”

    “千真万确?”

    小香有些激动,却又心存疑虑,陶宁提醒,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却瞧着老太夫,只见他干笑了两声,搓着手。

    “古书上记载的,半真半假吧。再说这百十年才生长的一株雪莲,又怎么能找到。”

    说完老太夫背靠太师椅,半眯着眼睛,再也不理会主仆二人。

    “此次来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先生昨日染了风寒,还请太夫随我走一趟,替先生诊治。”声音倒是有些淡漠,透着些清冷。

    老太夫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双手握在一起藏在宽袍底下,嘴里嘀咕道:要不是混口饭吃,这样的天气,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还出门诊治?给钱都不去。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他不轻易地抬眼,随即身子一顿,猛地靠了过来,一把抓住那锭金子,放在牙口咬了咬,心头确认后,这才眯着笑脸对着陶宁。

    “去去去!多远都去!”

    这番动作行云流水,直逗得小香捂嘴直发笑。

    小香一本正经道:“你且放心吧。也并不远,就东街赵巷的辛府。”

    闻言老太夫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回想起什么事情,自顾自地转身在一堆纸中寻找些什么。

    边找着边喃喃道:“好像是在这里的,怎么找不着了?”

    半晌终于抽出一张白纸,一把放在陶宁的面前。

    老太夫盯着陶宁的面色问道:“姑娘说的可是这位?”

    陶宁拿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清秀又不失大气的字体,前头便是写了辛邙二字。

    前头简单的写了些先生的信息,其中便是包括了住址,而下方的画风突变,龙飞凤舞的字体印跃纸上,陶宁只看懂了一些,大概是受了风寒,还有一些症状之类的,想必是出自面前这位老太夫之手了。

    见陶宁在打量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老太夫干笑了两声,道:“这位患的是风寒,该是注意些,不然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好转,每日当要按时吃药。”

    老太夫叹了口气,“这几日天气转冷,跟他说了最近不宜再出门,昨日来的时候一身风寒,都告诫他不能出门了,非要这么执拗,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本来见些好转了,谁知病情反倒加重了。”

    陶宁听在耳里,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原来先生病情加重,竟是因为自己......

    老太夫大手一挥,刷刷的在纸上写了几笔,随后又转身抓药,动作迅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包药便出现在桌子上。

    “把这药煮了,一日三次,喝个两三日的,定当能好。”他沉着脸道:“只是别再让那位出门了,小小一个风寒,竟治了五六日还没好,传出去岂不是砸了老夫的招牌。”

    陶宁径自转身往离开,小香道了谢忙跟了上去。

    身后的老太夫囔道:“下次再来。”随后转身盯着那锭金子,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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