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处一室

    雪开始下了起来,小北撑了把伞,拿了药单,正打算出门给先生买药,望着紧闭的房门,检查好了门窗是否关好,这才出门。

    巧的是,刚打开门,便见到上回来的姑娘,以及身后跟着一侍女、一随从。

    小北皱着一张脸,指了指手里的药单,为难道:“不巧,我家公子生病了,我正要给他买药去,招呼不了客人。”

    小香道:“正巧,你不用去了,我家郡主是来给先生送药的。”说完也不顾小北一脸楞,推开门引着陶宁走了进去。

    小北只好跟着她们,追问道:“可这药单还在这儿。”

    “只需放心便是,方才我家郡主见了诊断先生的太夫,是他亲自抓的药,准没错。”

    听了小香一席话,小北只好安下了心,看起来先生的这位学生,还挺关心自家公子的,最近来得挺勤的,听说公子病了还前来探望,十分周到。

    进了前堂,小香帮陶宁把狐皮披风给取了下来,收好。

    地方不大,可东西却摆放得很有条理,墙上挂了几幅画,桌子上还放了几个瓷白色花瓶,里头插着几朵红梅,周围的一切,当真像极了先生的性子。

    陶宁正细细打量四周,小香拉着小北问道:“太夫吩咐过了,这药得一日三次,少一次都不得。你家厨房在哪里?”

    小北连忙道:“使不得,这药还是我去熬吧。怎么能让客人来熬药。”

    小香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熬药不仅需要注意火候,隔多久才能揭盖,这些都得注意,郡主嘱咐让我来熬药,你且在一旁看着,学会了害怕没机会?”

    小北挠了挠脑袋,偏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又迅速低了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家公子在哪?”陶宁突然开了口。

    令小北有些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后院东边第一间屋子就是了。”

    话音未落,陶宁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身后小北连忙想跟上去,被小香一把拉着,“你跟着干嘛?走,去熬药。”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小北往另一头走去。

    “怕你家主子不识路。”

    “你且放心吧......你又要干嘛?”

    小香停了下来,看着小北颇有些生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幽幽地看了小北一眼。

    只见小北慢慢地指着另一侧,弱弱道:“厨房在那头——”

    幽静小道间,花草已枯败,覆上层层白雪,似乎已没了生机,弯曲的小径尽头,是一座小楼,飞檐上挑,雕花窗紧闭,天地极寒,唯有这屋子里透着些气息。

    敲门三声,无人回应,陶宁又等了片刻,心想着先生正重病在身,怎能让他亲自来开门,于是想也没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陶宁从小自由惯了,品行作风极不似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从小又是被团宠着,心中便是知晓了那些繁杂的礼数,也不甘愿受束缚。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还透着些凉气,陶宁下意识地皱眉,心中不由得责备小北,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先生烧个炉子。

    辛邙身子骨还算硬朗,比常人耐寒,平日里穿得少也不会觉得冷,所以寒冬腊月的屋子里从不烧炉子,就算是烧了,他也会吩咐小北拿走。

    自家公子从没在屋子里烧过炉子,小北自然也没记起这事。

    陶宁回身吩咐了小京子,只见他裹了裹棉衣,点头回应后,那小小的身影一溜烟的就跑得没影了。小京子身上这股麻利劲,倒是可爱得紧。

    先生房里的摆设很是简单,却让人感觉到很舒服,一阵风吹过,床对面的窗户打开了,陶宁忙走过去,动作轻轻地,只是关窗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

    陶宁下意识地回过身,只见藏蓝色的棉被动了动,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水,小北,拿些水来。”

    陶宁顿了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先生,又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水,来不及多想,先生已经在催促了,于是陶宁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捧着茶杯站在床边,却不敢有一丝动作,直至辛邙又催促了一遍,陶宁这才忙着把茶杯递了过去。

    一只大手从棉被里伸了出来,紧接着辛邙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茶杯的时候手不轻易触及陶宁的手,一阵凉意在手中染开,蔓延至心间,有种熟悉的感觉。

    陶宁浑身都在集中尽力,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二人触碰的瞬间,她只感觉到一道暖意,迅速地划过指尖,转眼便消失不见。

    没有多想,只好将目光放在了先生的身上,一日不见,竟消瘦了不少,想起昨日他忍着风寒,还来府中安慰自己,陶宁心中不由一阵暖意,可前世的记忆提醒着她,面前的这位是个决绝狠毒、不折不扣的大奸臣,两种感觉像是水火般,冲击着她的思想。

    回过神来,再次抬眼看着先生的时候,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莫非是在做梦?

    对于这个念头,辛邙深信不疑。于是在陶宁的注视之下,辛邙抬起了手,轻捏了捏陶宁的手,眉间带着要融化人的温柔,轻声道:“快些离开吧。”

    面前的‘陶宁’轻点了头,接过茶杯,放回桌子上,又回来将被子盖好,扶着辛邙重新躺了回去。

    怎么会梦到陶宁了呢?

    这个问题在辛邙的脑子里环绕,久久不能散去,就像是被人用头发撩动,心弦被人轻轻拨动,却一直触碰不到。

    辛邙猛地坐起身,一脸呆滞,“你是陶宁?!”

    只见陶宁瞪着大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半晌伸出手摸摸辛邙的额头,喃喃道:“脑子莫不是病出问题了吧。”

    径自掀开额前的几缕碎发,待手触及眉间,二人同时顿住。

    怎么连受了风寒,身子也比她暖和,陶宁突然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些傻,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形,该如何收场?

    辛邙看了陶宁一眼,眼中似乎多了些东西,转眼即逝,就连一直盯着他的陶宁也未捕捉到。他的眸子暗了暗,随即恢复原来的神情。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传来小京子边喘着气边说话的声音。

    “郡主,炉子烧好了。”

    陶宁迅速地收回手,神情自如,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起身走向门口。

    辛邙也是快速地静下心来,神情淡然,一眨眼,又是那个一尘不染的教书先生。

    “进来怎么也不敲门。”陶宁边走着边有些责骂道。

    小京子挠挠头,一副老实巴交模样,“我敲半天的门了,见没反应这才推门进来。”抬眼恰好看到郡主一记眼神扫过来,小京子迅速道:“方才一定是没了力气,敲得太小声,可能郡主没有听到......”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京子低下了头。陶宁倒是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炉子旁边,里面的炭火正旺,时不时还冒出些噼哩叭啦的声音,好在上头用一个高高的竹篓网盖住,即使不小心碰到了也没什么危险。

    陶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倒也聪明,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样一夸,小京子不好意思起来了,指着高竹篓网道:“多谢郡主夸奖,也是我偶然发现的,这炉子火旺,若是一不小心碰到了该怎么办,正想着就发现了这东西。”

    “做得不错,回去找管家领赏。”

    “多谢郡主,要是没别的事,小京子先退下了。”说完又是一溜烟的跑得没影。

    陶宁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忽然又是一阵尴尬,只觉得方才似乎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辛邙咳了一声,开了口,“郡主怎地来了?”

    “听闻先生病了,身为学生,故来探望一二。”

    于是又开始陷入了沉默,二人心中都有所想,脑子里尽是方才的画面,思前想后,却说不出个究竟。

    好在小香那边很快就熬好了药,和小北一同端了进来。

    辛邙从小北手中接过药碗,黑乎乎的汤药,眉头都没动,便一口喝了下去,看得陶宁心中直发怵,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递了过去。

    “给。”

    屋子里三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寂静之间,辛邙淡定地接过了糖,剥开糖衣,放入口中,一道甜意自舌尖蔓延开来,盖住了残留的苦涩,弯起嘴角,勉强地露出笑意。

    才递了出去,陶宁便开始后悔了起来,自家先生又不是个孩子,算起来已经二十有五了,她竟然把他当个孩子哄了,而先生居然配合她......

    好在小北是个话多的,当下就开始兴奋地说了起来。

    “公子,方才我正要出去买药,却碰到了这位姑娘,说是听闻公子病重,还带了药来,你说巧不巧。”

    “小北不知道,原来煎药也有这么多讲究,好在有小香姐姐教着,这才学到了许多东西......公子,吃了药应该好些了吧,都怪小北,竟忘了给你烧炉子了,天气这么冷,也怪我粗心。”

    小北的喋喋不休,小香算是见识到了,方才煎药的时候一个劲地问问题,就连小香都不知道,煎个药还能有这么多问题。

    似乎是习惯了小北,辛邙都一一听着,不打断也不插话,说到好笑的地方还笑了笑,逗得小北也跟着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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