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外,层层守卫全副武装,严阵把守,怕是此刻,连个苍蝇飞过都要挨上一剑。

    燕慎蹙着眉头盯着贺兰枭的额头,似乎快要憋不住笑出来:“扶光啊,你这府中的大夫医术不济啊……怎么给你包得跟个粽子一样?”

    贺兰枭端坐着品茶:“殿下不问我因何负伤,竟只关心包扎得好不好看了?”

    燕慎略带深意得挑眉:“战场上能伤你贺兰枭的都没几个,这么近身的伤……估计是哪个姑娘……”

    贺兰枭将茶盏放下,深眸幽幽瞥过来:“是贼。”

    “贼?偷了什么?”

    贺兰枭不言语,只是将桌上的密信推到了燕慎面前——

    「南盟异动,舆图或已落入卫先手中。」

    燕慎全然没了刚才打趣时不着调的样子,如临大敌般紧盯着密信看了半晌,最后将那纸张握在手心,揉了又揉,丢入了火盆之中。

    “卫先竟寻到了舆图的下卷?这次征伐赤尧,卫家可谓是不遗余力啊。”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贺兰枭的瞳孔中颤抖着,他面色如常,沉沉道:“未必是下卷。”

    “什么意思?上卷不是在你手里吗?”

    燕慎眉间骤然一锁:“难不成昨夜你丢的是……?”

    大景虽为天下之主,绥晖、赤尧二族皆为朝臣。可在地理位置上,大景处于中间地带,北有绥晖,南有赤尧。绥晖多年安安稳稳,可赤尧近几年却蠢蠢欲动。

    赤尧族甚是神秘,且地势崎岖多变,兵法诡谲。若真打起来,最是易守难攻。

    传闻多年前有一游士,游历赤地数年才绘出赤地舆图。此图分为上下两卷,必要合在一起才算完整。贺兰枭也是寻了数月才得了这舆图的上卷。

    昨夜,它却在层层看守下失窃了。

    “父皇心意明确。得舆图者,则为征伐赤地的领兵首将。卫无端已然是国公高位,为了自己的长子卫先能得这头功,竟也使得出这样的肮脏手段。”

    贺兰枭只是沉默,脸上看不出半点慌张之意。

    多年相交,燕慎最是了解他的秉性。

    “你又在暗自想什么主意呢?”

    “我在想……昨夜那小贼,究竟是何人。”

    燕慎一拍桌子:“你既捉了他,拷打一番就是!”

    “不妥。”

    “有何不妥?!”

    贺兰枭沉了沉气:“那小贼……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舆图事关重大。扶光,你不会被美色迷昏了头吧?!”

    “可她自言姓卫。”

    “卫?”

    燕慎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

    “卫无端再怎么,也不至于把自己家的血亲族人推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是个女子?扶光,你会不会是抓错人了?”

    贺兰枭确实觉得蹊跷。

    “卫命明”这个名字实在不像是真名。她若没做亏心事,何必不敢透露真实姓名?

    可昨晚她明明有机会一剑杀了自己,却为何端着面盆为他擦了半夜的身子?

    一个连身手都没有的姑娘,她是如何突破层层守卫,拿到舆图的?

    可当夜她离奇得出现在将军府中,恰好舆图就丢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殿下且先回去吧。舆图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别院外,贺兰枭派了卢家军亲兵把守。

    他独自悄然进了院子,小厨房炊烟袅袅,贺兰枭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书房内趴在案上酣睡的女子,一时竟看得入了神。

    她肤如凝脂,着了珠白色的衣裙,竟衬得那珠光也黯然失色。送过去的首饰珠钗,她只簪了一支素银钗子,孑然随性地裹在层层青丝中,却是不俗。

    书房门敞着,她许是被风吹得凉了,身子紧缩着,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贺兰枭压着步子进来,俯身捡起地上吹落的画纸,看得云里雾里。

    纸上那只展翅的大鸟凶神恶煞,画工不堪入目,旁边标了个奇怪的符号——“→”,后面跟着的,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贺兰枭”。

    贺兰枭勉强看得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字甚丑。”

    他声音很小,却惊扰了卫邀月的好梦。

    “谁?!”

    卫邀月猛得抬头,口水黏糊糊地粘了张画纸挂在脸颊上。

    贺兰枭拎着手上的画,质问道:“你画的,可是本将军?”

    卫邀月刚从睡梦中醒来,朦朦胧胧道:“那不是写着吗?不识字啊?”

    “究竟是谁不识字?”

    贺兰枭戳了戳画纸上“贺兰枭”三个字:“丑也就罢了,竟还全都写错。”

    这是古代,用的总不能是简体字。

    卫邀月回过神来,粗粗拉拉地将脸上粘着的画纸扯下来:“哦……我……不太会写字。”

    口水浸湿了画纸,将纸上的墨乱七八糟地染在了卫邀月白皙的脸颊。

    贺兰枭嘴角不经意得一扯:“你这小贼,字不识得,功夫不会。却有本事偷走我府中至宝。”

    “我说了八百遍了!”

    卫邀月一拍桌子,发脾气般吼道:“我没偷你的那个什么鱼图!”

    她指着贺兰枭手中的画纸:“鸟图倒是有一幅。你喜欢,拿去好了?”

    “所以中秋夜,你无端出现在我府中,恰好舆图便丢了,又恰好我被下了催情丹,这一切,都是巧合?”

    卫邀月盘起腿来,一本正经地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也说了我不会功夫。所以就是这个不会功夫的我,一个弱女子,先是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你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后又无声无息地偷走了舆图。然后得手了之后,我还不走,我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通天的手段在您的饮食里下了药,最后,变戏法一样跑到了将军您的榻上。”

    卫邀月摊了摊手:“我图什么?我图你来抓我啊?”

    贺兰枭不为所动,浅浅垂着眼帘,漠视般审视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姑娘:“这话该我问你。”

    卫邀月扶着额头无了大语:“大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偷的。那东西呢?我吃了?”

    贺兰枭油盐不进:“你的同谋是谁?”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卫邀月一头载倒在书案上,无语凝噎。

    “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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