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枝慌了神:“太子哥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藏旭凝眸注视她:“孤已经让李鹰扬问过,那群匪徒招得很快,已经供出了幕后指使。表妹,孤没想到你为了当太子妃,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沈琼枝顿时面如土色,慌乱地跪下,匍匐到梁藏旭的脚边哀求道:“太子哥哥,琼枝知道错了,求太子哥哥不要生琼枝的气,琼枝这么做,也是因为爱慕哥哥,想成为哥哥的妻子。”

    “成为孤的妻子?”梁藏旭嘴角扯出一丝凉薄的弧度,猫下腰,一字一句问,“凭什么?凭你的嫉妒、贪欲,还是那颗肮脏恶毒的心?”

    其实他并没有从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沈琼枝却什么都招了。

    沈琼枝听到梁藏旭如此定义自己,不禁痛哭流涕:“太子哥哥,难道在你心里,琼枝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吗?这些年琼枝对您的情谊,您就半点都看不到吗?论家世模样,琼枝真的比那个狐媚子差吗?”

    梁藏旭眸光微动,只觉得“狐媚子”三字十分刺耳。发现沈琼枝还抱着自己的腿,他皱眉踹开:“你以为,寺中武僧会那么碰巧赶到?你既敢行刺孤,就该知道,这太子妃的位置,你再也坐不上了。”

    沈琼枝抬眸,看到梁藏旭眼底盛满了厌恶,眼泪便止不住流下。原来梁藏旭一直防备她,却等到现在才揭发,就是为了让她入瓮。他现在握着她雇凶行刺太子的证据,连皇后都没办法保她,以后她也再不能当太子妃了。

    沈琼枝心中哀恸:“所以殿下从未想过让琼枝入主东宫,是吗?”

    梁藏旭并未回答。他只是把失魂落魄的沈琼枝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沈琼枝涕泗横流,哭得快断过气。她不停地擦泪,掌心铅粉斑驳,就像个落魄的女疯子。

    赵良姜被梁藏旭暂时安置在寺中客房,经由方丈圆觉诊治后,当夜就乘车返回了东宫。

    她虽然受了伤,但整体并无大碍,只是流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梁藏旭念她护驾有功,回宫后即刻将她晋升为了良媛。珠宝绸缎赏赐不在话下,他还特意吩咐膳房,为赵良姜烹调滋补汤。

    青鹂和雉锦最近也格外得脸,连东宫原来的大丫鬟琉璃都不放在眼里。

    青鹂正在院子里给赵良姜摘玫瑰花,指尖拈一瓣,放进花篮中,再拈一瓣,放入花篮中。内侍福林突然从旁边跳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福林年方十六,模样清秀。他原来也在尚食局供职,后来才调到东宫,因为帮过赵良姜,又经常托青鹂带吃的,故而和青鹂也格外熟悉。

    “你干嘛,想吓死我?”青鹂差点被吓出了心脏病,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刚从膳房取了阿胶枸杞乌鸡汤,要给娘娘送去呢。”福林掂了掂手里的食盒,笑嘻嘻道,“不知娘娘午休醒了没有?”

    “该醒了。”青鹂揭开食盒盖子,皱眉道,“天天都让娘娘喝这些油水大的,下次得注意点。”

    “我这不是想着让娘娘早些恢复气色嘛。再说了,我送的多,还能给你留一些。”福林把盖子盖上,凑近前道,“要不,改明儿我让娘娘把我收到宜春宫去,咱们一处作伴,怎么样?”

    “谁要跟你一处作伴?”青鹂柳眉倒竖,语带嫌弃,“送你的汤去,别耽误我功夫。”

    她要踩他的脚,福林忙避开,笑嘻嘻地溜了。

    福林到宜春宫的时候,雉锦正支起层层繁复的寝帐,赵良姜靠着雕花梨木床围,鬓发微微散乱,大约是刚起来。看到福林又送来补品,不免皱眉:“我不想闻这药味,你还是拿走吧。”

    她当时算准了扑过去挡刀的姿势,根本没受重伤。要不是为了给梁藏旭做做样子,这些汤水一口都不想喝。

    福林瞥了眼雉锦,等她去正殿忙了,才打开食盒第二层,将里头的一个小罐子取出,弓身送到赵良姜面前,压低声音道:“娘娘,奴才知道您不爱喝汤。这阿胶红枣蜜饯,是宁王托奴才送您的。”

    “你……”赵良姜惊讶。

    “奴才是宁王的人。”福林嘿嘿一笑,“宁王得知娘娘遇袭,颇为担忧,万望奴才将此物亲手交给娘娘。宁王还说,请娘娘不要拒绝他的好意。”

    赵良姜捧着那罐蜜饯,心底五味杂陈。“那中秋宴前,我找你要太子殿下的行踪,宁王可知?”

    “奴才虽告知了宁王,但没想到娘娘要做的,竟是这件事。”

    赵良姜指尖摩挲着罐头,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默了一会,福林不禁问:“娘娘,您还有什么话要奴才转告宁王吗?”

    “没有。”赵良姜压着心中千头万绪,语气平静,“你下去吧。”

    等福林退下,赵良姜不免靠在床头发呆。原来梁晏还记得她每次吃药,都会佐一颗蜜枣。

    假如,她不禁想,假如当初太史局没有卷入党争,他们是不是早已经……赵良姜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赵良姜最近被汤汤水水灌得狠,脸儿当真有点圆。为了让自己的身形纤弱,她近来午休后,每天都要外出散步,少则两三个时辰,多则,到傍晚才归宫。

    若是从前,她并不那么爱惜这副皮囊,但她现在必须爱护它。

    坤宁宫中,皇后气得把册子砸在地上,声色俱凛:“旭儿,所以你当真要违逆本宫的心意,不立琼枝为太子妃吗?”

    梁藏旭进香回宫后,即刻升了赵良姜的位份,此事闹得后宫人尽皆知,都道梁藏旭被美人迷了心窍,短短一个月内,让她连跳两级。正是册立太子妃的关键时期,满朝文武都在观望,皇后焉能不生气。

    “你玩玩也就罢了,册立太子妃这件事,你不能如此儿戏,不然你让外边那些大臣怎么看你?”

    梁藏旭抬眸,但见寝宫一侧的珠帘微微晃动,想必又有人在背后听墙角。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琼枝。

    她每次受了委屈,都要找皇后哭诉。但这次她说什么也没用。

    梁藏旭漠然道:“母后言重了,朝中世家勋贵之女颇多,除了表妹,还有很多选择。”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难道你不懂?”皇后厉色道,“琼枝虽然任性了点,但本宫从小看着她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她这回是犯了点小错,你这做兄长的,为何不能大度一点?”

    梁藏旭抬眸,愈发恭谨道:“那么,这肥水流进的到底是孤的田,还是母后的田?”

    “你什么意思?”皇后眉心一跳,“难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想离开本宫另起炉灶吗?”

    梁藏旭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漠道:“武安侯之女公然雇凶行刺孤,若母后想保全她,最好不要再对孤指手画脚。”

    “你——”皇后语塞,梁藏旭却是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皇后更是悲愤,气得直拍一旁的玉枕:“想不到本宫尽心竭力,竟是养大了一匹中山狼!”前太子梁晗在的时候,梁藏旭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她只当他好拿捏,现在才发现,他的心肠比谁都硬。

    梁藏旭被行刺一事,亦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梁藏旭转手将黑锅扣在了宁王梁晏麾下的吏部官员身上,一番连敲带打,让梁晏折损了不少羽翼。武安侯感念梁藏旭宽宏大量,对他愈发恭谨。

    等赵良姜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梁藏旭也时常过来看望她,只是看看她的伤势,待了一会便走。

    梁藏旭少时为人堪称“木讷”,加上前太子、皇长子两党锋芒毕露,他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一直到西北突发战事,他主动请缨出征,展现出非凡的治军天赋,才被梁帝看重。

    且他作风颇正,从不奢靡铺张,不沉迷女/色,只在公事上却铁面无私,是朝野上下交口称赞的贤德君子。

    赵良姜入东宫月余,竟也挑不出他的错处。看来,中秋夜若非是他被下了药,她根本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可想到他为了登上太子之位,抄斩她的亲族,她便辗转难眠。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决不相信,梁藏旭真的是所谓的贤德君子。

    夜里,赵良姜沐浴完毕,在身上匀匀地涂了一层玫瑰花瓣制成的香膏,和衣躺在床上。她只是睁着眼,无法入睡。听到外面传来沙沙雨声,又想到父亲赵淳风被执行死刑的那天。

    也是一样的大雨,雨幕中那个坐在台上的紫色官袍,俊美清逸,有如蓬莱孤鹤般遗世独立的青年,面色平静地扔下了斩首令。

    一时间血流成河。

    血流到了赵良姜的绣鞋上,父亲的头颅滚在她面前。他还睁着眼睛。雨水模糊了赵良姜的眼眸,她不敢看,也不忍看。

    “赵良媛。”一声惊雷后,赵良姜被来人低沉的嗓音唤醒。

    梦境与现实骤然的割裂感,让赵良姜一口血莫名涌上心头。她终于看定了,在电闪雷鸣中,那张让她无比深刻的脸。

    梁藏旭双手抓着她的削肩,有些奇怪地凝视她:“赵良媛,你梦魇了?”

    赵良姜没想到他三更半夜突然闯进宜春宫,缓了一会,才恢复理智。她知道此刻最应该如何表现,眼泪很快溢满了眼眶,犹如惊弓之鸟扑到了梁藏旭怀中,声音撩人入骨:“殿下,真的是你吗?今夜的雷鸣太响了,妾实在害怕……”

    他身上幽浮淡淡的冰冷的檀香,宽阔的肩膀让人枕着安心。

    深夜,寝宫的床就像海上的孤舟,只载着一对孤男寡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半夜过来,赵良姜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指尖不觉从他的脊背划到了他的后腰,撩勾他的腰带。空气中,暧昧的玫瑰香膏味,让人没来由地躁/动。

    梁藏旭能感觉到,怀中美人在瑟瑟发抖。他的喉头滚动,声音不觉低沉:“不怕,孤在这里。”

    “现在在,以后呢?”赵良姜眼含泪光,莫名呜咽起来,“殿下还要立太子妃,立侧妃,封良娣良媛,妾实在不知,以后雷雨天,殿下又会宿在谁的寝殿……殿下,这深宫寂寥,妾每日都在宜春宫枯等,求您再多多爱怜妾吧。”

    隔着纤薄的衣料,她温热的指尖轻飘飘划过他的后腰。窗外的闪电犹如忽明忽暗的灯火,一下一下,映出她妩媚娇艳的脸庞。

    那双漾着水光的狐狸媚眼,只消一望就让人甘愿把心剖出,呈在她面前。

    梁藏旭的呼吸愈发深重。

    他恍惚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手掌缓缓攀上她的芙蓉面。

    “好。”他说着又俯下身去,封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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