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坤宁宫,躲在暗处的沈琼枝曾见过赵良姜,知道她是捡了便宜被梁藏旭新封的昭训。

    只是她没有想到,赵良姜手段颇为了得,才几天的功夫,一向清心寡欲的梁藏旭,就和她你侬我侬。今日寺庙进香,自己反倒成了多余的。

    而且,方才梁藏旭说今日起得晚了,才姗姗来迟,难道是因为他夜宿赵良姜的寝宫?想到这里,沈琼枝不由幽怨地盯着赵良姜,尽管马车内暖意融融,赵良姜也感受到了一丝刺骨的冷意。

    在见到沈琼枝后,赵良姜就反应过来了,为什么梁藏旭会和她出门,大抵就是为了用自己膈应沈琼枝。

    沈琼枝是皇后的亲侄女,也是梁藏旭亲表妹,梁藏旭选妃在即,皇后肯定要掺和这件事。皇后希望梁藏旭能娶沈琼枝。看梁藏旭的意思,似乎对沈琼枝不感兴趣,他连自己都防备着,何况曾经给他下药的沈琼枝。

    马车内莫名安静,沈琼枝手指纠缠绣帕,心里憋着一口闷气。

    赵良姜乐于配合梁藏旭,当即像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卧倒在他身上。沈琼枝窝火至极。来日自己若是当了太子妃,第一个处理的,就是敢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赵良姜。

    梁藏旭见她不发一语,手指缠绕赵良姜的秀发,微微挑起唇角:“表妹,你是不是不舒服,这么久了,也不说话。”

    “没,没有。”沈琼枝矢口否认,尴尬笑道,“许是今日天气炎热,我口渴了。”

    为了掩饰不自在,她还斟了一杯茶,抿一口又道:“天儿真热,太子哥哥,不如我们待会停下来休息吧。我知道半山腰那有一座紫兰亭,最适宜消暑纳凉了。”

    她刻意不去看梁藏旭和赵良姜,只撩起车帘,看向马车外。

    她被突然出现的赵良姜弄得心烦意乱,只盼望着那群土匪早点把她和梁藏旭绑走。

    梁藏旭搂着香软的赵良姜,不急不徐地转动佛珠,食指无意识地叩着赵良姜的腹部,声音平静道:“好。”

    赵良姜身量高挑,但和他比起来仍是差了一截。她纤弱无骨,抱在怀里犹如抱一只狸花猫。梁藏旭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完全忘了,他只是想拿赵良姜当挡箭牌。

    马车在前进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下来。

    赵良姜飞了一眼气闷的沈琼枝,刻意扶着额头,娇滴滴道:“殿下,上山的路也太颠簸了,妾被晃得浑身酸累,头晕脑胀的。”

    说着还强撑起身,却很快地倒下去。梁藏旭马上扶住她,赵良姜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拖长了慵懒尾音:“殿下……”

    “不怕,孤扶着你。”梁藏旭当真小心翼翼地,搀着赵良姜下马车,沈琼枝直翻白眼。

    沈琼枝暗想,果然是从掖庭里爬出来的贱骨头,奴颜婢膝,矫揉造作给谁看?可她陪在梁藏旭身边十九载,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呵护有加。

    沈琼枝心中酸楚,又是嫉妒又是愤懑,便也学着赵良姜的娇软模样,扶着自己的额头道:“太子哥哥,我好像也有点头晕。”

    梁藏旭扫了眼,荀颉会意,忙到近前搀着沈琼枝:“沈姑娘慢点,奴才搀您下来。”

    沈琼枝气闷,这时候荀颉来凑什么热闹?

    等沈琼枝下车的时候,梁藏旭和赵良姜已经到紫兰亭内了。梁藏旭礼佛都是轻车简从,穿常服常靴,伪装成普通百姓。故而他们入亭时,亭中的游客都没有避让。

    赵良姜少时也曾来过普陀寺进香还愿,但这还是她家破人亡后,第一次出宫,看着远处群山叠嶂,不由怔忡。

    沈琼枝冷不丁地从两人中间挤进去,生生把他们分开,对一侧的梁藏旭笑靥如花:“太子哥哥,这还是琼枝第一次陪你上香呢。”

    梁藏旭极目远眺,并不理睬。

    沈琼枝好不容易能和他说话,不管梁藏旭态度如何冷漠,她也努力微笑:“太子哥哥是不是还在为中秋宴的事情生琼枝的气?琼枝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太子哥哥,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琼枝吧。”

    梁藏旭皱眉:“此处人多眼杂,不要呼孤太子。”

    沈琼枝尴尬,连连道歉:“对、对不起,表哥。”

    赵良姜莞尔道:“沈姑娘看起来颇为疲惫,要不要到这边坐坐?”

    赵良姜有一副好嗓子,男人听了受用,但沈琼枝只恨她狐媚样,没好气道:“不必了,我陪表哥站一会。”

    赵良姜行了一礼,自己铺了块帕子坐下去了。她亦不想和沈琼枝待着,也不想站着受累。若以后沈琼枝成太子妃,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她也懒得奉承。

    梁藏旭的视线落在赵良姜身上,想了想,竟然也走过去,撩起衣袍坐下。赵良姜看到沈琼枝那张煞白的脸,不觉好笑,刻意用袖口给梁藏旭扇风。

    “殿下,你热不热?妾帮您消消暑。”

    梁藏旭扬眉:“还好。”

    沈琼枝这会鼻子都要气歪了,入秋的时节,还消什么暑?真是太贱了,这种人就该一辈子留在掖庭,天天给王公贵族们刷恭桶!

    梁藏旭瞥了她一眼,手指把玩赵良姜沁香的发丝:“最近京中白雁党猖獗,已经杀了京中几位要员,我们最好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今年南方的洪灾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一部分难民北上,集结前朝乱党创建了一个反大梁的组织“白雁党”,沈琼枝对其也有所耳闻,不由紧张。

    但她念在自己的计划还没完成,万万不能现在离开紫兰亭。

    “此处乃佛门禁地,那群狂徒应该不敢造次吧。”沈琼枝不确定道。

    话音刚落,紫兰亭周围的“游客”突然都变了脸色,一个个亮出兵刃。因为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沈琼枝也吓了一跳,还是一旁的赵良姜眼疾手快,将她拽到一侧,避开了一把劈来的长刀。

    “梁朝已死,楚天将立,上德昭昭,天下大吉!”那些匪徒大喊着,刀刀气势夺命。

    梁藏旭带的侍卫不多,他们又被几个匪徒拦在亭外,只能自己拔刀对付敌人。赵良姜扶着一侧朱栏,发现沈琼枝趴在角落,但神色并不慌张,反倒还想扑向梁藏旭,不由奇怪。

    难道这件事和沈琼枝有关……赵良姜打定主意,借着自己的位置和梁藏旭位置近的便利,先一步扑向了梁藏旭。

    “殿下,小心!”

    她语气关切,才扑过去就被匪徒的长刀划破了肩膀,一下子竟然倒在了梁藏旭怀中。梁藏旭单臂扶着她,一个回旋踢,踹飞了想扑上来的匪徒。

    “赵昭训。”梁藏旭不承想在这样的时刻,赵良姜竟然会奋不顾身地为自己挡刀。

    赵良姜肩膀被豁了一个口子,疼得直皱眉头。素日里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看着更惹人怜爱。她紧紧攥住了梁藏旭的衣袖,泫然欲泣道:“殿下……”

    沈琼枝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这群匪徒明明是她雇来帮自己和梁藏旭促进感情的,可现场局面混乱,她再想扑过去,也很难办到了。为今之计,她只能盼着那几个匪徒尽快把她和梁藏旭绑到山洞里。

    梁藏旭单臂抱着受伤的赵良姜,且战且退,竟然被那群人逼到了亭子栏杆上。栏杆外就是万丈悬崖,此情此景,沈琼枝都捏了把汗。但看到匪徒渐渐靠人海战术占到上风,沈琼枝又松了口气,抓住梁藏旭,只是时间问题。

    几根铜棒突然破空飞来,数名武僧从山下跃上,三招两式就把数十名匪徒打得落花流水。

    沈琼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内侍荀颉和侍卫李鹰扬这才快步至紫兰亭内,李鹰扬撕开一名匪徒的外衣,跪地回禀道:“殿下,都不是白雁党的成员。”

    梁藏旭此刻脸色沉郁,视线扫过几名匪徒,又落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沈琼枝身上。一群不是白雁党的匪徒高喊白雁党的口号行刺,就发生在沈琼枝邀请他进香的这天,躲在角落里的沈琼枝到现在依然毫发无损……

    梁藏旭心中有了计较,打横抱起鲜血浸透肩胛,摇摇欲坠的赵良姜。

    此地距离皇城还有一个时辰,但到普陀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寺中方丈圆觉精通医术,他只好先把赵良姜先带到寺里。

    刀伤虽疼,但疼不及心。赵良姜却故意装出一副快要死的样子,紧紧攥着梁藏旭的胳膊,头埋在他的胸膛。余光扫了眼面如土灰的沈琼枝,甚至有些好笑,微微勾起了唇角。

    才到马车内,赵良姜便刻意“善解人意”道:“殿下,您有没有受伤?”

    梁藏旭将她平放在榻上,他的衣裳也染了赵良姜的血,看着她面色苍白薄汗淋漓,不由握住了她的手。

    “孤还好,你怎么样?”

    赵良姜又娇弱一笑道:“妾没事,只要殿下平安,妾就放心了。”

    梁藏旭心弦微动。他承认今天带她出来是为了膈应沈琼枝,但他的确也是因为……想见她。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她的影子。

    中秋夜,她突然的出现,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梁藏旭为了带赵良姜到寺庙,忘了把沈琼枝捎上。沈琼枝不得不跟着一群武僧、内侍和侍卫徒步上山。她千金之躯,没走多久就腰酸腿疼,此刻偏偏是正阳,她走得慢便得忍受烈日暴晒,可惜身边的婢女没有带伞,也没有预备帷帽,等到了寺中,脸颊已经被晒得起皮,精心描绘的妆容更晕化了,铅粉胭脂浮在表面。

    她走到后院禅房附近,发现梁藏旭背手站在一棵金桂下,身长玉立,气质卓然,不由得委屈起来,直扑过去娇滴滴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梁藏旭转身,对她的狼狈视而不见,反倒语气淡漠:“表妹,难道你还不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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