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姜抵达承恩殿的时候,荀颉就立在殿外。想必他已经把搜宫的结果告知梁藏旭了。

    梁藏旭只是靠坐在圈椅上,转动手中的核桃手串,不知在想什么。桌上的棋盘棋子散乱,他也任之由之。

    赵良姜走到梁藏旭身边,纤纤玉手把棋子拂到一边,从食盒内取出雕花小盅,揭开盖子:“这是妾熬的灵芝老参汤,殿下昨夜为了妾未能安枕,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梁藏旭抬眸,只见青丝柔柔从赵良姜雪白纤细的颈项一侧垂下。她弯腰,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宽大的衣袖,为他舀汤吹凉,模样温柔娴静。

    “你才受了伤,为什么今天不好好休息?”梁藏旭放下核桃手串,稍稍偏过视线,又看到她脸颊和脖子还在泛红的伤口,忍不住道,“荀颉给你的红玉膏,你可涂了?”

    赵良姜似乎自卑,忙用丝帕掩着伤处,不敢看梁藏旭:“殿下爱惜赐物,妾自然珍惜着用。殿下,先喝汤吧。”

    她的羞赧让梁藏旭心底一软:“不必挡着,孤不介意。”

    “可是……”赵良姜还是不肯依,梁藏旭突然伸手扯下了丝帕,将她揽入怀中。覆盖厚厚茧子的手点了点她的伤处,便感觉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一下,耳廓浮显出妃色,宛若一朵微醺的海棠。

    他心底又生出一股燥意。

    “殿下……”赵良姜也有点被眼下的气氛触动,不禁转过脸,凝睇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轻咬了一下朱唇,欲言又止。

    “怎么?”梁藏旭顿住动作。

    赵良姜试探道:“不知殿下今夜,还能不能陪妾?”

    “嗯?”

    “没有殿下陪着,妾现在难以安枕。”

    她的语气楚楚可怜,指尖轻卷起他的发梢,一副对夜里行刺心有余悸的模样。

    梁藏旭便道:“好,孤陪你。”

    赵良姜开心了,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转身去够那碗参汤。转身时衣襟又敞开些,梁藏旭恰好能看到她雪白肌肤下藏着的特殊纱衣。衣上点缀的宝石顺着雪白的肌理向下延伸,延伸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梁藏旭的气息微烫,抓着她腰部的手掌,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怎么了?”赵良姜回头,有些无措地看向他。梁藏旭冰雪般的面容,此刻竟也泛红。

    他咳了咳,另一只手攥住了桌上的核桃手串,又开始转起来:“没什么。”

    赵良姜假意不知,慢条斯理地喂他喝汤:“殿下,妾见桌上有张请帖,是宁王留下的吗?妾方才在回廊处还见到他了。”

    赵良姜主动提起梁晏,梁藏旭倒是意外。可他怎么看,赵良姜似乎都与梁晏不熟。梁藏旭转了转手串想,也许,赵良姜根本是这次“调虎离山之计”的局外人,只是梁晏刻意把她牵扯进来,就是为了迷惑他。

    梁藏旭问:“孤侄子宁希满月宴的请帖,你可有兴趣去看看?”

    “妾?妾身份低微,怎么有资格去呢。若是真的去了,也只能干坐着吃席,一点意思都没有。”

    “若是你不愿去,孤不勉强。但你若想,孤有的是办法。”

    “没有没有。”赵良姜忙拒绝,“妾真的没兴趣,不过,若是打马球围猎什么的,妾倒是好奇。长这么大,妾还没骑过马。”

    她素日身娇体软,哪里像能驯服烈马的人?可看到赵良姜眼底的光彩,梁藏旭还是道:“禄加国王子赞布将来大梁求娶文姬公主,到时候,宫中会举办一场盛大的马球赛。你若喜欢,孤可以带你去看。”

    “真的?妾也可以参加这场比赛吗?”

    梁藏旭不免淡笑:“事关国体,自是不能了。但你可以饱饱眼福,孤有空了,也可以教你打马球。”

    赵良姜便把头埋进他胸口。过了会,她突然呜咽起来。

    “怎么,你不喜欢?”

    赵良姜擦了擦眼角:“没什么,只是妾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

    赵良姜的父亲被斩后,早就尝尽了人情冷暖,她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杀父仇人的口中听到这些温情的话语。

    梁藏旭又把她抱起来,揩去她眼角的晶莹。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死在那场党争里的人太多了,王权更迭的路上,总是布满尸骸。

    良久,梁藏旭才道:“良姜,你真的不恨孤?”

    “殿下难道还在怀疑?妾早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妾能得到殿下垂怜,心中只有感激。若殿下不相信,妾愿以死明志!”

    赵良姜登时挣扎起来,又要从他怀中挣脱。梁藏旭忙紧紧桎梏着她:“对不起,是孤失言。”

    他抱着她,即便是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还是不敢松开。

    “太史令一案,孤难辞其咎。良姜,倘若你真的原谅孤,往后孤会一点一滴,补偿你的。”

    赵良姜当然在演戏。

    她只觉得他这句话可笑。

    补偿?他当初轻飘飘地掷下监斩令,毁的不仅仅是她的亲族,还毁了她一生。他拿什么补偿?

    赵良姜清醒了些,不再眷恋他的温柔,柔荑慢慢地攀上他的背脊。那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他的怀抱越来越热。

    小小一盅灵芝老参汤,折腾了一个时辰方才饮毕。赵良姜收了食盒,心满意足,款款退下。梁藏旭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捻了捻手中的珠串。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进来的荀颉:“是不是孤多虑了?此事的确和她没有关系。”

    荀颉顿住脚步,温笑道:“殿下,奴才可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良媛娘娘实在是奴才见识过的,最完美的人了。”

    太完美的人,反而最惹人怀疑。

    梁藏旭转动着佛珠,见她时的那股燥意,又渐渐冷下来。

    夜里,赵良姜沐浴更衣后,便点灯在罗汉床上,开始缝制鸳鸯香囊。她虽出身闺阁,但自小就不喜欢做女工,只喜欢钻研八卦和周易。光天殿前,她见何蓁蓁拿着一个香囊,便想自己也该给梁藏旭做一个。

    钗环和香囊这样的礼物,最能证明她“爱”他。

    青鹂捧了白玉烛台过来,心疼道:“娘娘,您这几天没日没夜地绣它,仔细坏了眼睛。殿下又不缺这些东西,您何必累着自己。”

    雉锦在旁点着沉水香,笑了:“青鹂,你真傻,殿下的香囊虽多,但都是宫里的绣娘们做的,哪能和娘娘做的比?”

    “就算这样,也不着急做啊。”

    赵良姜侧耳,忽地听到宫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便刻意道:“殿下夜里眠浅,这是我特意为殿下到尚药局配的香,我做得快点,殿下就能早一日戴上。”

    脚步声顿了下,过了会,宜春宫外的内侍便捏长了腔调道:“太子殿下到——”

    赵良姜失手,针刺到了手指,崩出一滴浑圆的血珠。她不免皱眉,却还是迎上前去。

    她今日百般央求,梁藏旭果然来宜春宫了。梁藏旭扫了眼小几上绣的半个香囊,又看到赵良姜悄悄背到身后的手,不免道:“手伸出来。”

    赵良姜伸手,梁藏旭便看到了那滴血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

    “妾听到内侍的声音,一时欢喜,失了神。”赵良姜抽回手指,“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抹点药就好了。”

    梁藏旭却径直打开床边的小柜,里面装着许多药瓶。荀颉搜宫的时候,把宫中布局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红玉膏,拉过赵良姜的手,替她抹了点药。

    本不是什么紧要的伤,他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青鹂和雉锦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宜春宫。

    “殿下……”赵良姜窥他一眼,手指便不安分地握住他粗粝的手掌,犹如蚂蚁挠心,假装无意地撩拨他,再顺势坐到他的腿上,“殿下能依言来看妾,妾实在欢喜。”

    她才沐浴完毕,换的一身清凉的纱裙,掐银丝织就的料子,因着她的一举一动,光彩流转。衣裳贴着肌肤的时候,还能隐约透出里面细闪的配饰,和两枚关键处的蓝宝石。

    梁藏旭轻嘶了一口气,燥意又从心底攀升。

    他顺势把她抱到床沿,琥珀色的眸子灼灼视她,沉声道:“衣裳,是为孤准备的?”

    赵良姜双颊顿时泛红,别过脸轻咬唇畔。那样的情态,对男人而言,是致命的温柔刀。

    邪火很快烧尽了梁藏旭的理智,来这里最初的目的,在那一刻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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