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桉,长京路。

    这里是全北桉互联网大厂聚集地,坐落于四环东路,长京路。

    进入这里的程序员,被戏称为长颈鹿,脖子上挂着金牌吃着金饲料的长颈鹿。

    长京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栋办公大楼,巍峨耸立,白色外立面简约大气,极富科技感。

    风川科技。

    三道水波纹是一个特殊的logo,被镶嵌在公司肉眼可见的地方。早上九点,员工打卡上班,电梯徐徐上升。

    叮——

    到达十八层的时候,电梯门打开。

    本来困倦麻木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亮光,电梯中的人让出一条路。

    “顾总早上好。”

    顾衍走进去,点头道:“早。”

    修身西服没系扣,显得整个人散漫不羁,他左手拿着杯热咖啡,右手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

    “麻烦帮我按到二十二层,谢谢。”

    喜欢他的女同事凑过来问:“顾总早上吃饭了吗?我准备了一份三明治。”

    顾衍想起昨晚闹的狠,脖子上留下的咬痕现在还疼,不由得眉头一蹙。

    女同事见状不好,空气凝住,众人屏息,就在这时,二十层电梯门开了。

    “哟,早上好。”

    进来个人站到了顾衍身旁,大家纷纷称好,男孩看了眼亮了的二十二层,便跟顾衍说:“你也去啊?”

    “嗯。”顾衍微微看了眼身后,“你没吃早饭吧。”

    男孩笑了下,转过身接过女同事手里的早餐:“谢谢啦。”

    女同事本来僵住的神情终于和缓些,微笑着说:“不客气明总。”

    男孩长得小,有种混血的精致感,刚开始一度以为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位创新部总监明起已经二十八了,只是胶原蛋白没流失而已。

    电梯到达二十二层,两人一同出去。

    顾衍瞥了眼他:“你要死吗,喷这么浓的香水。”

    “浓吗,”明起嗅了嗅,“我最近感冒,鼻子不好使。”

    “他不喜欢这味。”

    明起抬抬眉。

    跨入二十二层时,白色科技感扑面而来,秘书室的琳达先微笑问好:“顾总好,明总监好。”

    “早啊。”

    明起把三明治放到琳达桌上,嘱咐她:“早餐。”

    琳达默默接受。

    白色的大门关上,气流冲击让合门时没有一丝声响。

    顾衍把两份文件一起放到会议桌上,看向黑色办公桌后面那把背着的转椅。

    明起刚才把三明治放下后就走了,左右就是交个报告,他还是先回去清理完身上的香水味再来比较合适。

    顾衍走上前,看了眼干净的桌面,唤了声:

    “谢让。”

    转椅缓缓转过来,靠在椅背上的脑袋挺起,谢让睁开眼,沉默地看着他。

    “我去,”顾衍笑了,“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啊。”

    谢让眼下微青,略带倦色。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隐约看到微微凹下去的锁骨。

    “不是要汇报?”

    他像是喝了冰水一样,嗓音又冷又凉。谢让坐起身,目光落在顾衍空着的手心。

    “那儿呢。”

    顾衍指了下,最后还是麻溜的把两份报告一起拿过来了。

    两人对坐着。

    谢让翻了几页后,眼也不抬地问:“明起呢?”

    “应该回去换香水了。”

    好半晌,谢让才说:“是该换了。”

    顾衍问了个没边的话:“你昨天没睡觉吗?”

    “怎么?”

    “黑眼圈,”顾衍笑,“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大凶之兆。”

    “我看你嘴角破皮,”谢让说,“昨晚闹疯了吧。”

    谢让合上文件,开始看下一份。

    顾衍发现他看的是自己那份,神色不慌,继续说:“不然我干嘛九月份穿高领毛衣。“

    谢让瞥他一眼,随即敲了敲报告上一个位置:“这什么?”

    顾衍主管风川的游戏部门,其事业群下分成六个自主研发工作室。谢让指的那个位置,就是他用红色字体特别标明的。

    ——明星歌手推广主题曲。

    “我的新想法,”顾衍吊儿郎当的,目光却坚定有神,“猫又,全国乃至东南亚最火的男歌手,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

    三年前,风川推出过一款冷门手游,当时明起提出要请已经大火的猫又代言,但谢让当场拒绝,理由是:

    如果一款游戏必须要靠明星代言才能获得收益,那未来也同样留不住用户。

    “这想法还是明起提一嘴我才写的,”顾衍说,“宣传曲扩大知名度,效果要比请人代言要好。”

    “你的想法呢。”

    顾衍笑:“有点不一样。”

    谢让抬眼:“说说看。”

    “我们的观天下游戏角色很多,每个角色有自己独特的语音台词,配音演员自然可以,但大范围的推广来说,再找不出比猫又更合适的人选了。”

    “顶流,能唱会演,天生热搜体质,请他唱一首宣传曲之后的热度必定暴涨,后期热度维持都不用我们费心,”顾衍站起身,“更何况,又不止这一首曲子。”

    两人对视一眼,须臾,都勾唇一笑。

    谢让合上文件,轻轻一扔:“去谈吧,你和明起一起。”

    顾衍抬眉一笑:“走了。”

    他拿上两份文件,门推了一半后又回来。谢让扣下手机:“还有事?”

    顾衍往扣下的手机瞟了眼,笑说:“没事,见你面色红润,似有大喜。”

    谢让做了个口型。

    *

    少年站在她面前,西服板板正正贴在身上,小领带的领带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男孩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好听,很贵气的感觉。

    朝暮冷漠地看着他,看的谢让有些茫然,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这段对视僵持了足足五分钟。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大大的喊声:

    “少爷!”

    谢让蹙眉回头看了眼,又转回头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那个黑衣保镖跑过来蹲下,认认真真看了遍谢让身上,最后松了口气。

    “少爷,快走吧,先生太太在找你。”

    谢让咬了下唇,又抬头看向朝暮。

    谁知,这次一看,这个冷漠的女孩居然走开了,留下那份礼物在手脚架上。

    谢让顿了顿,小跑过去叫她:“你的东西没拿。”

    朝暮侧头看了眼他:“我不喜欢。”

    谢让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不是那句话,是那个厌恶的眼神,充满恶意与厌恶的眼神,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谢让心口忽然就有点堵了。

    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见朝暮走开了,保镖又过来说了一遍。

    好半晌,谢让才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他回到母亲身边,跟着他们上了车。

    谢让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枯败的树枝从身旁跑开,像一部飞快闪过的电影。

    他敛眸重新坐好。

    黎书韵侧头看了眼她的宝贝儿子,拍拍她的手:“阿让。”

    谢让抬起头:“母亲。”

    黎书韵微笑说:“我们明天就回北桉了,你在这边跟着祖父,好吗?”

    谢让沉闷的心情也没什么波澜了,因为已经沉到谷底了。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母亲放心。”

    黎书韵微微笑了下,谢让的礼节与精心呵护养出来的气质,是她喜欢的。

    这才是谢家和黎家的孩子。

    谢让坐着,目光看向自己的膝头。

    第二天,谢让早课上完就跟着去了下一节,可祖父叫他,龙头拐杖敲着地面:“过来川儿。”

    祖父说:“累不累啊,一天天学那么多,快歇会儿。”

    谢让摇头:“一日三省吾身,学习不可荒废。”

    “诶呀,”祖父笑起来,“我当兵那会大字也不识几个,这不现在还好好的,你爹妈天天管你那么严,好不容易他们走了,你还学什么,歇会,陪我下棋。”

    “得了吧。”

    一个声音打断他,田老端着茶走过来坐下,眯了眯眼,满意地看着谢让。

    他转头说:“那是什么年代啊,不能比。我看川儿学的挺好,聪明!”

    祖父爽朗的笑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你天天就吹吧,”田老下了颗黑子,“和平年代也不用你领兵打仗了,现在不敲电报就下棋了,我看你行不行。”

    “拿白子也能杀你个片甲不留。”

    两个老头开始下上棋,边笑边说,谢让便默默陪在后面看着。

    他走神了。

    ——你叫什么名字。

    *

    星河流连在无边的荒原,夜风拂过。

    沉寂的黑夜里,一辆大切诺基停在路边。倚在车门边的男人,半张脸藏在风衣衣领里,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听见女孩说:“那是什么星星?”

    “玉衡星。”

    话并没有戛然而止,男人继续说,眼中藏了星星。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在中国神话里,北斗七星是天地秩序的制定者,斗柄指向东南西北,玉衡星是其中一颗。”

    男人微微侧头,女孩的眼中充满倾慕。

    她的恋人声音低沉温柔,对她简单的问题耐心解答,如春风醉酒拂面而来。

    可这样的春风还没彻底将她包围,男人便接起了一个电话。

    转过头来,男人说:“很抱歉。”

    女孩体贴的摇头说:“没关系。”

    可她是失望的。

    夜色下,大切诺基穿过山丘荒漠,隐入地平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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