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简直是胡闹,你再喜爱他,也不能把他带离皇宫啊!”

    “本宫知道错了,你小声些啊!!!”

    沈云鸾简直要被气死,容倾身份这样特殊,这九公主竟然如此不知轻重!

    “这事情还有谁知道?”

    “除了贴身的宫女翠儿,就只有你和本宫了。”

    “可是夜里最外层宫墙的宫人是要点人的,突然没看到容倾,要作何解释?”

    “本宫拿了好些银钱,贿赂了那看守的人,说这几日想让容倾在马球场多照顾些马驹,他们也同意了。”

    沈云鸾听到这里,真恨不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拧紧这九公主的耳朵,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害死容倾。

    整个马球场的人都知道,九公主喜爱容倾,喜爱到了日日要他在身边的地步,而今九公主来了行宫,却叫容倾呆在马球场日夜不回,这简直就是糊弄三岁的孩童!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本宫,真没礼数,再说了,容倾自己也乐意啊!”九公主嘴硬道,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

    “当真,九公主可不要欺骗云鸾,若是他当真愿意,你又如何会来寻我,怕不是知道自己捅了娄子,手足无措了吧?”沈云鸾眉眼一横,毫不心软地戳穿她。

    九公主祁绵本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母亲是先帝颇为宠爱的妃嫔,先帝死后她母妃自请出家为尼,自小便是金枝玉叶,没谁吓唬过她,更没谁敢这么对她说话,除了祁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怕的人了。

    可如今看着沈云鸾略显怒意的眉眼,九公主突然感觉好像看到了皇兄,他生气时也是这样,从不会说重话,可眼角眉梢都能叫人畏惧。

    “我……我……”九公主我我了半天,最后竟然哭了起来,憋着嘴巴,金豆豆一粒一粒掉下。

    看见她哇哇大哭,沈云鸾瞬间慌了神,生怕引来注意叫人奇怪,进而去查这件事情。

    “公主,是云鸾错了,不该和您这么说话,您别哭了,万一闹不好,可是要惹上大麻烦的,现在先解决事情,好吗?”沈云鸾抚额道。

    好在九公主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抽抽搭搭地不哭了,只红肿着眼睛,委委屈屈地盯着她,像只受了欺负的红眼兔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梳理清了。

    因为陡然要去行宫避暑,九公主热了这么多天,自然也是很高兴的,但是唯一犯难的是无法把容倾带过去,而容倾自己也是冷冷淡淡的,不用问她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想法,可是她实在不想和他分开太久。

    所以九公主找人把容倾迷晕了,扮成宫女混进了行宫。

    “所以容倾现在在你的寝殿?”沈云鸾脸色苍白道,这要是被发现,可不止私逃这么简单了,公主的名节也要有损,容倾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兴许还会连累宫墙内的其他景国旧民,他们本就暗无天日,如此只怕要生不如死。

    “他醒后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理人,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这不是只能找你嘛,他也就是见了你,冰块脸才会有些松动,你想想招吧沈女官,我求你了!”九公主抽噎道,满眼的无措。

    容倾这是想在事情东窗事发前,把自己饿死,那样就能被不动声色处理掉,事情也就结束了。

    “公主你是借口让容倾去马球场,他要是迟迟不出现,必定会令人起疑。”沈云鸾冷静分析道,手不自觉绞起来。

    “那本宫悄悄送他回去?”九公主问。

    “不行,现在行宫戒备森严,突然冒出辆马车,还是回宫的,也没有圣谕,必定会引人怀疑,搞不好会当成贼人处理。”沈云鸾答。

    “那怎么办?”九公主蹙眉说。

    “只有找陛下,劝其早日回銮了,或许能在事情发生前,躲过一劫。”沈云鸾眉眼轻蹙道。

    “这好办,沈女官你去说就好!”九公主说到这里,突然神情雨过天晴,眉眼都飞扬起来。

    沈云鸾疑惑瞥向她,问道:“公主此话何意?”

    九公主笑得贼兮兮,悄悄说:“沈女官难道不知?从前再热的天,皇兄可都没动过来行宫避暑的念头呢。”

    沈云鸾闻言怔松,还没琢磨透这话的意思,九公主便拍了拍她的肩头,颇有点称兄道弟的意思。

    “这件事情,本宫就交给沈女官啦,女官办事,本宫放心,夜里宫宴见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主?!”沈云鸾在她背后喊道。

    “回去哄冰块人了,再不吃饭,本宫就强灌。”九公主背过身,摆摆手道。

    沈云鸾看着那天真娇俏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九公主莫不是当真喜欢容倾?

    ……

    夜里,鸿宁殿。

    华灯初上,殿内金碧辉煌,金丝楠木案几上,摆满了各式的山珍海味,雕盘绮食,令人垂涎三尺。

    沈云鸾站在祁钰身旁,从中央向下看去,面前的舞姬们个个衣着华丽,模样也妖冶动人,拧着水蛇腰,不停地暗送秋波。

    她余光看了眼那些臣子,有的心猿意马,有的则正襟危坐,因着君王在场,故而都收敛着心思。

    九公主和祁骁坐在一边,却中间隔了不少人,前阵子他们发生了个插曲,祁骁要容倾给他擦靴,九公主不肯,二人闹得非常不愉快,此刻也很不得劲。

    按照九公主原话是:“他祁骁不过是个草包王爷,仗着这些年有皇兄的厚待,才混到了如今地位,要本宫的人折腰,凭什么?本宫的母妃可是妃位的,他母妃是个洗脚的美人!”

    沈云鸾心里也奇怪,祁钰似乎不看中祁骁的能力,明知道他水平有限,神经粗枝大叶,却依然给了他很多赏赐与权势,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这究竟为了什么?

    祁钰淡然无言,只浅酌了几杯,他面容依旧冷然,居高临下地坐着,眉眼落落穆穆。

    可沈云鸾注意到,这人的玉指轻轻点在桌面,好似有些不耐。

    似乎感觉到视线,祁钰的指尖微顿,回眸瞥了她一眼,眼神映出背后的一豆灯火。

    沈云鸾垂眸敛袖,作观音菩萨状。

    心里却开始不规则地乱跳。

    这动静极为细小,可祁钰身为君主,自然无时无刻都在引着臣子们的注意,故而即便是简单的举止,也叫大家暗自揣测起来。

    为首的舞姬眉眼与沈云鸾略微相似,见此仿佛心有所感,眼角眉梢都浮动起来。

    “陛下,陛下雄才伟略,实乃英明圣主,而今景国已灭,不知对宫墙内的旧民们如何处置?”谢訇突然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沈云鸾身上,神情好似不善。

    歌舞暂歇,舞姬乐师都退到一边去,臣子们你看我,我看着你,眸中讳莫如深。

    沈云鸾眉心紧蹙着,心里头略微烦闷。

    说实话,陪侍帝侧这么长时间,最初臣子们对她的存在,虽说面露不善,可却碍着君王,从来不敢真的表露。

    唯有这位丞相,自始至终都好似与她针锋相对,这次本该是君臣相乐的宫宴,他竟然提了这事情,直接叫沈云鸾难堪起来。

    莫不是谢訇当真信奉非我族类,还是说想借此机会表明自己,是个时刻谨记国事的贤臣?

    “谢丞相,今日是私宴。”祁钰点到即止,冷眉冷眼间凛然如冰,墨袍宽大垂落,被风吹得泛起涟漪。

    谢訇颔首低眉道:“是,微臣原不该提起此事,只是听闻陛下似乎想令户部去帮景国旧民撰册户籍,微臣实在担心,贱民矫情饰貌,假仁假义,实不该如此宽待。”

    沈云鸾气息一沉,她听说过祁钰对于前朝的举动,办理户籍一事已在进展,只是展开来有些许麻烦,最近他日夜繁忙也是为此。

    祁钰抬指看着玉杯,几丝冷意浮上眉宇,淡声说:“那丞相以为当如何?”

    谢訇眸光闪烁,苍老的面容忽而缓和起来,低头道:“陛下息怒,微臣只觉得,此事应再过几年。”

    祁钰放下酒杯,凤眸里晦暗不明,唇角那点弧线衬得他面容凉薄,便是这般如火如荼的场面,也不能侵染他半分的冷傲。

    席间瞬间气势威压,不少经不住吓的,已经双肩颤抖起来。

    帝王没有发话,臣子们也不敢抬头了,有些含了口酒水,这下吓得都不敢做吞咽的动作,生怕一个不慎,触怒龙威。

    电光火石间,沈云鸾看见祁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席而去了。

    君主怫然离去,做臣子的虽然松了口气,心里却愈发沉重了。

    丞相谢訇低垂着头,闷不做声地饮了杯酒,沧桑的容颜又衰败几分,他能感觉到,自己自小教导到大,侍奉多年的君王,已经越来越不能容忍自己了。

    沈云鸾本想跟着祁钰离开,可青石喊住了她,让帮着再看着点宴席。

    祁钰喝了不少酒,此刻下去一来是为了免得酒劲上来,下重手惩治了谢訇,一会儿收拾起来麻烦。

    一来是为了消火,他热得很,想回来洗个冷水澡。

    酒意凶悍,头也微醺起来,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起,如潮水般翻腾着,让人躁得慌。

    可谁料才入了浴房,便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她半侧着身子,冰肌玉骨,美人背勾惹又招摇,光看背影都叫人色授魂与。

    祁钰脚步顿住,眸子里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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