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吹了声口哨,盯着褚知白笑得不怀好意,挤眉弄眼。

    “小妹妹不去洗澡换衣,在这里玩什么湿/身诱惑?”

    虽然蚊子吸血可恶,还传播病毒,人人痛恨,公蚊子也帮植物授粉,同时还是不少动物的食物来源,所以不能让它彻底灭绝。

    同理,自己眼前这个油光满面的奇特生物,大概也有他存在的理由,只是自己暂时不清楚而已。

    对于这种男的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件事,褚知白很匪夷所思。

    毕竟,他没有一点的社交礼仪和分寸感,就跟树林里长大的会说话的猴子一样。一开口就是普信,不光普信,还很下头,瞧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八成还自以为很幽默。

    想到此人先前的种种言行,褚知白表示:莫挨老子。

    “因为我有病。”

    她直视男人的双眼,轻飘飘道。

    尽管对方骂的是她自己,出于微妙的直觉,西装男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不过他这会儿心情好,就准备多说几句,给对方个机会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

    男人掸了掸袖子,扯了扯领子,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被坐在黑衣女旁边的花毛胖子狠狠瞪了一眼。

    这胖子粗壮,就算没有两百斤,往少了说眼瞅着也得一百八,结实得跟头野猪似的,脸上全是横肉,长得也像成精的野猪。顶着这副尊荣,对方瞧着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西装男见了,心里顿时发怵。

    在“让对方打一顿”和“被对方打一顿”之间,他选择了偃旗息鼓,做战略性撤退。

    自己这样的俊杰,怎么能掉了身段,去和野蛮人计较……这么想着,男人自洽了。

    他摇头摆脑,快步走开。

    见讨没趣的走了,二人继续成语接龙。

    在韩琵被新鲜弹了三个脑瓜崩之后,满脸胡子茬的大叔也摸索过来了。

    他先是关心两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得到否定回答后,又小声问两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褚知白想了想,委婉提醒大叔“保管好随身物品”。后者闻言,站在原地蹙眉了几分钟,转身重新走进小木屋。

    这个时间段,大家换洗下来的衣服都在木屋里头。

    无色人深谙待客之道,热情体贴至极。

    他们方才再三叮嘱众人,远道而来皆是客,洗衣做饭这些小琐事,交给他们动手就好,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客人需要做的,是只管安心养伤。这里难得见陌生面孔,大家都乐意忙前忙后。

    村民扬言,幸存者若是不从,他们将会无比伤心……实在想答谢他们,就多给他们讲讲外头的事情。村子与外界隔离太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对方如此好意,情盛难却,也却之不恭,又有实在的便利,幸存者这边自然答应。

    现在的人,感冒发烧都恨不得在床上躺上三天,更别说刚死里逃生的他们了。既然村民坚持,那自己也没必要和享福过不去。

    大叔走后,直到晚饭前,韩琵都没有赢过一次。

    他深觉不能打无准备的仗,索性在那埋头苦想、提前储备知识,期待日后找回场子,杀褚知白个措手不及。

    在笼子里那会儿,被问及职业时,褚知白习惯性地调侃称自己是“敲键盘的”,青年恐怕是会错了意,这才被激得斗志满满。

    见韩琵双手撑着下巴一脸认真,还怪有意思的,褚知白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决定先不道破。

    她一声不吭坐在旁边,静下心来,将自己切换至纸片猫的状态。

    为了尽量让生活和工作互不干扰,褚知白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养成了两种可自由切换的状态。

    码字时,她注意力高度集中、思绪飞速扩散。简而言之,就像大家高考做数学大题那样——高效敏锐。

    当初和家里人解释为什么喊了四遍吃饭自己都无应答时,她戏称那时候在“纸片猫状态”,这才在妈妈高举的拳头下逃过一劫。久而久之,家里面形成了一种默契,没有急事不会去打扰变成“纸片猫”的褚知白。

    至于平日里,她一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一挂,偶尔也会发挥主观能动性,亲自去创造热闹。

    自家狗子招惹邻居猫咪、被撵得满地乱蹿时,她负责在旁边哈哈大笑。

    鸡娃亲戚带熊孩子上门做客、试图强行晒娃时,为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她会对小孩的成绩排名奖项发出亲昵的三连询问。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小孩过生日、寿星本人及其爸妈都恬不知耻地明示她表示表示时,褚知白会将各学科的教辅精心包扎成盒,贴心地将小初高的内容都给备齐……

    纸片猫本人聚精会神,对醒来后的一切所见所闻开启复盘,就如她往常思考文章情节那样,回忆、分析着每个点滴。

    这期间,村民们陆陆续续来劝过几次,希望二人能进去洗浴。

    名义上是劝说,实际上都可以算骚扰了。

    他们语气是苦口婆心的,理由是科学合理的,态度是锲而不舍的,行为是自相矛盾的。

    一方面诚惶诚恐地道歉称“招待不周”,一方面就差把人绑进去强行按头,表现得像极了有严重强迫症和洁癖的样子。

    奇了怪了,在村里不洗澡要判几年?

    在无色人眼里,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姑娘和胖子要还是不肯顺着台阶下来,那可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俩人就是很没有眼力见。

    褚知白坐在那里,全程一言不发,眼神放空,显然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界充耳不闻。

    那样子,说得好听叫专注,说得难听点叫呆了吧唧的。

    韩琵见状,很贴心地没去打扰。他起先还好声好气地“嗯嗯噢噢”应答无色人,客气推辞,后来被搞得烦了,福至心灵,有样学样地以“他俩有病”的借口把人都打发走了。

    交到朋友的第一天,青年有很多感悟,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点是:

    胡说八道,真的能顺利解决很多问题。

    望着村民远去的背影,褚知白眼神突然凝聚。

    如此执着相劝,真的仅是因为待客本意吗?

    她在心头打上第二个问号。

    因为有客来访,晚餐搞得很丰盛。

    全村住民都出席了,一百来号人。他们将幸存者请上离地面一米高的大石台入座,自己则在下面围着高台载歌载舞,欢闹庆祝。唱累了跳累了的,就坐在离高台不远处的长桌旁歇息,边吃东西边和大家聊天。

    先前打交道的老者,是这里的村长。在他的主持下,这场晚宴宾主尽欢。

    无色人们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好奇,一直问东问西,客人们也无不藏着掖着,都如实相告,双方其乐融融。

    褚知白在席上十分安静,慢条斯理地吃喝,很少开口,不像其他人那样积极社交。当她的目光梭巡完全场,第五次落在身边大吃大嚼的青年身上时,鼓鼓囊囊塞了一嘴食物的韩琵终于会意。

    他凑了过来。

    “白白……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有什么事?”

    突然和自家之前养的某任狗子同名,黑发姑娘顿时觉得自己不是很想说话了。

    册那。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韩琵一眼,沉默两三秒,决定略过这事,先说正题。

    “你仔细看看这些村民,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说话期间韩琵也没闲着,征得褚知白同意后,他将对方不喜欢的食物通通捞到自己这里。从入席吃到现在,他附近的盘子已经被清出了个真空区。

    不怪他,实在是乡肉乡菜滋味动人,远甩城市里快速养殖的产品十八条街。敞开怀的韩琵边瞧边吃,直到又扫空了一盘,也愣是没瞧出点什么来。

    他把褚知白的问题又仔细想了想,猛然间觉得自己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他们都长成这样了,难道还算对劲?”

    褚知白:“……”

    离题又切题。

    她艰难开口:“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

    于是,韩琵认真端详起那一张张煞白的脸,观察他们的高矮胖瘦发量吃相穿衣打扮。

    哪怕相处快一天、理应习惯了,长时间盯着这些无色人看,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儿,男青年眼神清澈地望向褚知白,虚心求教:“哪里不对劲?”

    他发现这帮人好像一个个力气都挺大,下手没轻没重的,算吗?

    这一刻,褚知白记起了打排位被小学生队友支配的恐惧。

    她无奈道:“住着这么多户人家,村里却一个孩子都没有,正常吗?”

    韩琵被问住了。

    愣了会儿,他嗫嚅着说:“好像既可以算正常,也可以算不正常?”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

    合格的杠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寻衅滋事的机会,她在心里头埋下第三个问号。

    话题暂告一段落,褚知白从面前的盘子里捡起个水果。

    感觉手指头触感怪怪的,她将果子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是啥?”

    “桃子,不过烂了。”

    在这种场合?

    诧异的同时,韩琵也抓起了自己盘里的水果挨个查看,发现坏掉的不单单是桃子。

    几乎大半盘水果都有不同程度的变质现象。

    其他幸存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大叔将果盘不动声色地推开。

    西装男啃了一大口,立马就吐了出来,不住地呸呸呸。见无色人询问,又满脸笑容地说自己吃不得酸,丝毫不提质量问题。

    学生妹和近视女挑挑拣拣了半天,无从下手。

    双生子假意失手,将果子都打翻在了地上。

    ……

    反观无色人这边,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嘴里送进一口又一口果肉,丝毫不见异样神态。

    韩琵使劲吸了吸鼻子,表示不解。

    “味道也很冲啊,难道他们就好这一口?”

    褚知白:“换做是你,什么情况下,会去吃坏掉的东西?”

    韩琵:“这个嘛……觉得尝起来还行的,比如皮蛋;或者舍不得丢掉的,也会试着去吃上一点。”

    褚知白:“我还想到一种可能。”

    韩琵:“啊?”

    褚知白:“吃不出好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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