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身心俱疲的众人各自回屋休息。

    在羽毛女的小操作下,贵妇享受了单间待遇,其余人则共分到四间客房。

    大家都选了自己愿意亲近的人。

    最终结果为:双生子二人、西装男和程序员、近视女和学生妹,以及褚知白、韩琵和大叔。

    在商讨舍友环节,中年男人很是受到了一番排斥。

    有钱子弟瞧不起他寒酸,衣服洗得发白、卷边破洞。

    成功人士看不上他落魄,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模样不修边幅。

    两位女性则不敢和他共处一室,他长得很凶,又总是面无表情,看着就不像好相处的……

    总之,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他。

    同样表现得格格不入的褚知白和韩琵见状,稍作合计,邀请大叔一道同住。

    人多好办事,在性命安危面前,一切矫情都可靠后。

    三人约定好,轮流守夜。

    出于可爱的默契与体贴,大叔和韩琵都多守了一会儿,等褚知白被叫起来换班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鼾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出生入死的遭遇里滚了一趟,纵然男性体力好,两位熬了一天多,也着实累得很,躺下没多久就睡得不省人事。

    褚知白坐在地上,身体紧贴门内墙壁,轻轻捏住手里的棍子。

    尽管有同伴守夜,她也没敢睡得很沉,故而依旧觉得疲倦。用冷水简单洗漱后,她在脑中循环着各种影视作品里的恐怖画面,试图借此对抗困意。

    太阳一点点爬升,屋内慢慢亮堂了起来。也不知过去多久,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声从东边屋子传来。

    短短三四秒后,西边的男性也稀稀拉拉地爆发出几句惊恐的喊声。

    当韩琵和大叔惊醒时,屋内早已不见黑发姑娘的身影。

    另一头,褚知白闻声赶到离得较近的东屋。

    得益于常年锻炼和本就不差的体育细胞,虽然跑得急,她并不需要大喘息。待心跳稍稍平稳后,黑发姑娘捏紧一同捎带过来的棍子,提前一段距离放轻脚步走到门边。

    她屏息听了会儿动静,辨认出那是近视女的声音。对方似乎只是遇到了点麻烦,表现得不像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这让女青年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褚知白不再犹豫,她像准备捕鸟、蓄势待发的猫一样,猛地冲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

    家具摆设凌乱,不是倒了就是砸了;里头本该住着两个女生,此刻少了一个:学生妹不知所踪。

    翻倒的桌旁,近视女正神勇地骑在一条白布裹着的长团状物体上,手中木盘抡得呼呼作响。

    她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击打团子。

    挨揍的一方也在疯狂左右翻滚、拱动,看着就像被蚂蚁蛰咬、无法还击的青虫。

    不知它是个什么活物,光见长而密的黑色毛发从裹布空隙里露出,茂密得很。

    据无色人所言,这个地方东西的颜色,应该都是白色,那眼前的……

    想到这点,褚知白赶紧拉住近视女。

    “是我。你先别激动,怎么回事?”

    见到同伴,对方瞬间卸了力,一股脑瘫软下来。她嘴里磕磕绊绊,诉说着自己遭遇黑毛怪物但幸好急中生智的可怕经历。

    “你想,原本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躺在我边上,等我睡醒了,发现人没了,和自己脸贴脸的换成了个黑乎乎、长满毛的东西,这多恐怖啊……可吓死我了。”

    近视女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抚心口,惊魂未定。迷瞪的双眼纵使看不清,也不妨碍它们因受惊而大睁。

    两人说话期间,怪物一直在地上剧烈扭动,却一点不出声。

    这奇怪的反应让褚知白更加在意。

    褚知白走到屋外看了看。

    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影,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来。无色人住得较远,眼下更指望不上了。

    思虑再三,黑发姑娘总觉得其中可疑。

    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跟近视女好说歹说,对方终于同意躲在褚知白身后搭把手。二人约定好,倘若见势不对,近视女就随时将褚知白拉回。

    两位女性,对着地上的东西虎视眈眈。

    黑发姑娘双手持棍,脚踩住布一头,同时用棍梢缓缓推动怪物滚动。在她身后,近视女紧张得脸都僵了。

    慢慢地,怪物露出真容。

    感觉到束缚剥离,原本还乱动的黑毛怪逐渐平静。它老实躺在那里,长毛随着呼吸起伏。

    这是只人形的怪物,头和躯干的位置一目了然,身材也不高大。

    只是毛过于茂密,又硬得扎手,把五官都遮得严严实实,叫二人一时拿不准它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若是猩猩未免太瘦了些,若是猴子未免又太长了些。

    不过,一想到路上那些奇形怪状、出乎常理的动物,这个生物长得像人,好像也能说得通。

    褚知白将棍梢缓缓移向对方脸部,动作小心地拨开那紧密的毛发。

    和预想中尖嘴獠牙的模样不同,怪物毛发掩盖之下的五官竟也和人十分相似,脸上的皮肤细腻柔软,不像是生在野外能养出来的。

    当褚知白壮着胆子用手指轻轻拨开其长得夸张的眼睫毛时,怪物睁开眼皮,和她对视。

    泪水从其眼角滑落。

    见怪物静静哭泣,褚知白一怔。她眉头微皱,盯着对方的眼睛端详良久,鬼使神差地,轻唤了句:“小陶?”

    听到学生妹的名字,原本缩在后面的近视女浑身猛地一颤。

    这声“小陶”,打开了怪物泪水的阀门,它哭得更凶,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甚至来不及呼吸,不得不借助嘴。

    近视女惊疑不定地观察许久,直到怪物张嘴呼吸,露出那口熟悉的细小又整齐的牙——可不就是失踪的小陶嘛!

    女人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想到自己方才动手时往死里打的狠劲,内心瞬间愧疚到无地自容。

    她抱住学生妹,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声音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看不清,不知道是你,不要怨我好不好。天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让我怎么认得出你啊。”

    这个误会,倒也真不是近视女的问题。

    任谁光眼睫毛就长到一米多长,浑身更是跟基因突变了似的狂长毛发、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个人形海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认出。

    闹出动静的另一处,程序员惨叫着逃出屋,连爬带滚地去拍了住得最近的双生子的门。

    神色不耐烦的双生子架着战战兢兢的程序员返回小屋时,正巧和跌跌撞撞摸索出门的黑毛怪打上照面。

    以为程序员在说胡话的双生子顿时瞪直了眼。

    对于这场相逢,两方各有解读。

    三人这边以为怪物要来伤害他们了,吓得魂飞魄散,想逃跑却双腿无力,急得不行。

    黑毛怪那边以为自己中了奸人暗算,失声又失明,浑身手感奇怪不说,现在还被对方追过来赶尽杀绝了,一时手脚乱蹬,慌不择路。

    后者这举动,在前者眼中,又被误会成了进攻的前兆。

    四人各作鸟兽散,却因为各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原因,始终在小屋附近周旋。

    匆匆赶来的无色人结束了这场大清早的闹剧。

    没有人去通知他们,但就像心有灵犀似的,他们来得又快又好。

    村民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不像熬夜修仙的夜猫子,倒跟不用睡觉似的;衣衫整齐,工具也带得齐全,完全没有凌晨大早上匆忙起床的仓皇。

    两只黑毛怪物,一个是学生妹,一个是西装男。由于药物作用,他俩暂时哑了,身上也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要么是因为自己行动不便,碰的,要么是因为幸存者不明真相,揍的。

    村长解释说,昨天晚宴的食材大概混入了生毛草。

    这东西和一种味道鲜美的菜长得很像,难以区别。村民原本出于好意采来招待贵客,不料反而弄巧成拙。

    好在令人安慰的是,即便误食了该植物,问题也不大。草叶无毒,只是会刺激动物的毛发在短时间内疯长,同时麻痹动物的嗓子,让它们无法出声。

    如果近视女和程序员刚开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房间里有一堆碎布片,那正是所谓的怪物身上的衣服被撑爆得来的。

    但两边谁也没空顾得上这点,才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这两位客人到明早应该就能正常说话了,至于这一身的毛……我们的人会帮忙打理剔除。”

    老人诚恳道歉后,郑重保证道。

    对此,大家反应不一。

    其中最为气愤和不满的是那对双生子。他俩生在大家族,长辈宠爱,同辈忌惮,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出过这种丑?本想借这个由头好好发作一番,当听到村长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提起几遍“救命之恩”后,二人脸上的表情几度变换,最终还是选择隐忍。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寄人篱下的时候,还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

    见大家依然神色担忧,过来凑热闹的独臂女人也开口缓和气氛。

    “别担心,咱们村里几乎人人都误食过生毛草,除了出点丑外没什么不良反应。”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哈哈大笑:“有的动物懒得费心思做窝,就到处找这种草来过冬。吃下去睡一晚,‘嘭’地就蓬松成一个毛团,模样滑稽得很,但非常暖和,露宿都不冷。”

    女人讲的趣事让众人面色缓和了点。

    发现这招有效,她一只手比划着,继续笑道:“我们最喜欢这样的动物了,大老远就能瞧见,抓起来也方便。它们淹在毛堆里,路都看不着,走也走不利索,根本跑不掉。”

    说话间,学生妹被抬着经过独臂女人身边。

    女人见了,抓着对方胳膊安慰了好一番:“妹妹莫怕,明个儿就好好的了。”

    等患者被送走后,趁大家都不注意的空当,她将刚才悄悄从女孩身上掐断的几根毛发快速藏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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