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着身,季瑾回头,自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那被人踹一脚的触感,却是实打实的。

    颜瑶做完坏事并没走,她就在不远处,盯着季瑾的丹凤眼,瞧着他错愕震惊,还有不解,嘻嘻一笑。

    “算是报仇了,新主子,谁让你把我颜公绝版真迹丢在那破阁楼里,冷清清的,还没有一点人气。”

    这番操作下来,颜瑶心里舒坦了,她想着,也不是不能和季瑾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和那小摊贩比起来,这大将军的名头,说出去也威风些。

    “我这人,你惹不起。”

    寒潭冒着冷气,季瑾的话仿若从万年冰窖淬炼而成,冻的颜瑶一个瑟缩,她朝后退了退,结结巴巴道:

    “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小气嘛,和女人计较什么呢?你说是吧?”

    叽里咕噜嘲讽一顿,颜瑶把自己累的岔气,喘吁吁离开了。她心道:骂人真是个体力活。

    回到尚书府,颜瑶一睡就是一夜一天。模模糊糊醒来,睁开一只眼,蹭的一下,对上谢言臣那张大脸。

    “唔,离我这么近干嘛?一幅字,看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吗?要不要这么笨。”

    瞥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颜瑶撇撇嘴,朝里面转了转,扭头继续睡,她在书中不知岁月,何管白昼黑夜。

    若不是看着谢言臣从一个小屁孩长成如今这副模样,她都不知道已过去十数年光景了。

    将军府。

    在颜瑶沉睡的一天里,季瑾私密召了陵都城有名的术士来府内看风水,半天无所得。

    “来人,去阁楼里把本将军前些天在路边买的字画取来。”

    “属下遵命!”

    季瑾思忖着,这近日来的怪异之处,大概就是从他买了画后开始的,莫非,那幅颜公真迹有问题?

    字轴摊开在桌上,季瑾手拿除尘掸,亲自扫了扫细灰。众术士站在他身后,摇摇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夕日欲颓,睡饱了的颜瑶这才伸伸懒腰出来活动,一如既往的,她在尚书府吃好喝好,而后去将军府消食。

    从字画里走出来,颜瑶发觉自己被季瑾挪换了位置,她回头一看,惊奇道:“身上灰尘没了。”

    环顾四周,她认出来,这是季瑾办公的地方,满意的点点头,颜瑶觉得自己受到了该有的待遇。

    “嗯,这才是名家大作该待的地方嘛,虽然将军府饭菜不合胃口,但人还不错,挺有意思的。”

    颜瑶转悠着,这时候季瑾也没回来,桌上摆了些笔墨纸砚,其余多是些经史策论,颜瑶没想到,季瑾这位大将军,竟还胸藏文墨。

    书房内面,有个隔间,顶不住好奇,颜瑶推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

    随意走了走,颜瑶不知触碰了哪里机关,只见那张床突然移位,露出一自上而下的梯道。

    待她进去,上方床铺“咣当”一声,合住了。颜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地洞里,侧面开了条半个井口大的裂缝,仅够透透气。

    下面阴冷,颜瑶环抱着自己胳膊,见前方点着几根蜡烛,就着微弱的光亮,走了过去。

    “奇怪,这暗室没有金银财宝?竟是些书册子?”

    “这是?”颜瑶越翻,越心惊。

    青州郡守私吞赈灾银五百万两。

    宰相和藩王私下往来密信。

    太子结党营私,强抢民女害死百姓全家。

    ……

    桩桩件件,都是要人命的东西。颜瑶放下册子,不敢再看。

    暗室不大,就放了两三个书架,上面列着当朝各大员的罪证。书架对面,沿着墙壁摆了许多酒。

    颜瑶觉得奇怪,季瑾就不怕贼人一把火烧了这些来之不易的政敌把柄?

    但这也不是她感兴趣的,她找着出口,想出去。可进来容易出去难,顺着梯道回去,床铺那里被堵死了,费了些力也没出去。颜瑶又走到了书架旁,坐下来靠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这身体,稍稍动动就累的慌。

    季瑾听到属下禀报,进来时,入眼的是黑暗中一抹白,走近点,就着烛光,他看清了女子。

    黑黑的长发直直垂到地面,小脸极白,没有血色,一袭素白纱衣,在这腌臜之地,不见染尘。

    她闭着眼,似乎累极困极,双手轻环住自己,一副防御之态。听见声响,女子蹙眉,睫毛微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目光刹那相对,季瑾心头猛地一滞,只觉得那双眼睛干净灵动极了,在昏暗的室内,亮若星辰。

    颜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睁眼就见到季瑾,她难掩兴奋。

    “你来啦?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见她靠近,季瑾拿剑相抵,冷声质问:“尔是何人?”

    听他回复自己,颜瑶愣了愣,拍了拍脑袋,暗道糟糕。她的隐身术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她不小心睡着了,现在时间定是过了,所以季瑾这才看得见她。

    “那个,好说好说,我不是你敌人。”

    撞破他机密,颜瑶自觉小命不保。她瞄准时机,就往梯道上跑。

    既然他们都进来了,那出口自是开着的,只要跑出去,谁能奈何?

    手腕翻转,她想借助书册上的笔墨之力快速离开,哪知在这里,竟施展不开?难不成这里有什么禁锢?

    颜瑶想起那一墙的酒,顿时悟了,吸了那么多酒气,她如今与常人无异,不,她还不如常人。

    “抓住她!”

    颜瑶常年不运动,哪里比得过季瑾的暗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压在剑下。

    “季瑾,手下留情,你抓错人了。”

    虽说生命漫长且无聊得紧,可颜瑶不想死啊,她还有那么多没吃到嘴的美食,咋能就此丧命。

    季瑾不瞧她,懊恼自己方才竟因她心生悸动,握了握拳头,他压低声音,镇定道:“带走!”

    暗卫依照吩咐把颜瑶关到府内牢房,吊起来。

    季瑾手拿一鞭子,甩了甩,斜瞥着无力支撑身体的女子,凛然开口:“说,谁派你来的?”

    “无人派我,季瑾,我不会害你。”

    若非他买下那幅画,她又怎会找他。

    “啪”的一声,鞭子落下,痛的颜瑶一皱眉,她看着季瑾,似有不解:

    “你不是说,你……不打女人吗?”

    那日,那女子那般对他,他也没出手,怎么今日,这般憎恶她?

    “你和前几天爬上本将军床铺的女人,是一伙的?”

    季瑾又给了她一鞭子,不知是在惩罚她,还是在压制自己躁动的心。

    “不,不是,你误会了,我是你买回来的。”

    颜瑶想说,她是那幅颜公字幅,可这般危言耸听,别人只怕以为她疯了。

    “呵,骨头倒是硬。”

    三四鞭下去,颜瑶已陷入昏睡,季瑾紧了紧手里的鞭子,冷哼一声。

    “把她泼醒。”

    “是。”暗卫提了一桶水过来,舀起一瓢,对着颜瑶泼下去,见她没醒,探了探鼻息。

    “将军,再打下去,她要没气了。”

    季瑾手指抚上她的脉搏,微不可查的锁了锁眉。

    “派这么一个细作,何用?”

    *

    日光灼灼,颜瑶是被痛醒的。她见前面桌案之上放有笔墨,勾了勾手指,顿时笔墨化为利刃,切断束缚她的锁链。

    一夜过去,她的笔墨之力恢复了?颜瑶心喜,瞬间隐身,逃了出去。

    牢房外日头正盛,颜瑶顾不得其他,一路飞奔,找到颜公书作,急忙钻回字画里。

    衣服被日光灼烧,破破烂烂的,是不能再穿了,还有手腕的勒痕,身上的鞭痕。

    颜瑶想洗澡,可她怕日光,只能凑合着先睡,寻思晚上去偷件新衣,好好洗漱洗漱。

    牢房里人不见了,季瑾得知后大发雷霆,他手绘了女子画像,全城悬赏捉拿。

    颜瑶是从谢言臣婢女身上得知这个消息的,她知道自己惹了大boss,悲戚戚。

    她想,要不躲字轴里藏个十年八年的,再出来,他们都老了,谁还识的她?

    夜幕渐深,谢府库房里。颜瑶绕过金银玉帛,去看布匹。

    谢家是大户人家,布匹质量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这颜色,看的颜瑶有些沉默。

    谢言臣的母亲,十年前喜着素雅,她随便一挑,都是能穿的,而今,库房里放着的,深蓝暗红玄紫,没一件颜瑶心仪的。

    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她拿了件浅蓝色系的,得,这谢夫人,颜瑶哭笑不得,衣服腰摆处空落落的,甚是不合身。

    颜瑶腹诽,谢言臣也不赶紧找个媳妇,瞧她,都没衣服穿了。她也打过府内侍女的主意,可想想主家财大气粗的,还是不要薅打工仔的羊毛了。

    隔日,季瑾突然带人搜了谢府,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颜瑶换掉的素白纱衣。

    打着查贼人的名头,谁也不敢阻他,颜瑶远远看着他,不敢露头。可又担心因为自己牵连谢家,所幸,他查不到人,也无可奈何。

    身上的伤好了些,颜瑶犹豫之下,还是去了将军府,想着季瑾上次那样鞭笞她,她这次格外谨慎。

    隐着身出来,便见季瑾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颜瑶自觉朝后退了退,站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这才看他写的东西。

    这一看,她心慌了。

    “你要弹劾谢言臣他爹?不行,怎么行呢?”

    颜瑶眼看他一条条罗列罪状,心拔凉拔凉的,都怪她,是她连累了谢家。

    “把这封信送给宰相,他知道怎么做。”

    “是,将军。”

    颜瑶眼看季瑾把信封交出去,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小声暗骂。

    “卑鄙,给人使绊子还借他人之手。”

    可吐槽完,她也思索着怎么解决问题,情急之下,她用了笔墨之力,改了季瑾的信。

    既然他写信让人弹劾谢言臣爹爹,那她便改成夸赞,一模一样的字迹,谁能说不是他亲手写的?

    朝堂上,谢尚书被宰相夸了又夸,诚惶诚恐,目睹一切的季瑾面色极寒。

    下朝后,他从宰相手里拿过自己写的信,瞧着那连自己都分不清的字迹,薄唇气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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