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的折叠桌、红胶凳、嘈杂的人声,泥炉砂煲里酱香浓郁的热气滚滚飘散,平等地蹿进所有人的鼻腔里。

    “一定是特别的孽缘,才会让我们姐妹两个同病相怜。”

    “我没到你这地步,好吧。我对他只是微微有些好感而已,微是微乎其微的微!四舍五入,聊胜于无。”奚虞第二次强调。

    “行吧,管你什么微。”

    奚虞握着玻璃瓶可乐,喝一口对面就坐下一个人,喝到三分之一的刻度,人来齐了。看着对面三张熟悉的脸,奚虞郁结更甚,“说好的帅哥呢?”

    李师兄不咸不淡地歪嘴讥笑:“帅哥就在这,你要是没瞎的话。”

    奚虞咬着吸管没好气地翻白眼,很客观地说:“令禹算一个,你们俩......熟归熟,但我真没办法埋没良心......”

    令禹闻言,在一旁笑笑,钟师兄并不在意能不能被评选为帅哥,他只在意能不能吃了,“令禹,这个熟了吗,可以吃了吗?”

    黄嘉嘉情绪低落地坐着,奚虞给她挑了个鸡腿放碗里,她拿筷子戳了两下,没心情地叹气。

    服务员拎着几瓶冰冻的啤酒过来,李师兄开了一瓶长饮一口问:“你们俩吵架了?”

    钟师兄啧了声:“你长不长眼睛?很明显,她失恋了。”

    黄嘉嘉四十五度角惆怅地眺望夜空,“说失恋多晦气,我这叫奠基我那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今晚我请客,大家给我喝起来。”

    “嘿呀,谁要听你们说这些怀春少女的心事!”李师兄掐着兰花指,摇头晃脑地甩动着身子,跟个娘娘腔一样。

    谁曾想黄嘉嘉上班才半个月,这段暗恋就匆匆划上句号。

    奚虞试探性问:“许沉他拒绝你了?”

    “不,情况更糟,他有女朋友了。”黄嘉嘉拿起一瓶菠萝啤,示意令禹拉开拉环,“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外国语学院的女孩子在大门口等他,两个人牵着手腻腻歪歪地离开了。”

    李师兄有点难评地说:“你太鲁莽了,都不事先了解情况的吗?”

    “谁说的!我了解得可清楚了,我可是连他老家在哪条巷门牌号多少都知道!”黄嘉嘉不满地反驳,语气隐隐中有些得意。

    李师兄给逗笑了,“没必要的倒是了解很多。”

    “我了解得清清楚楚,我猜肯定是这几天刚好上的!我应该先下手为强的!”黄嘉嘉追悔莫及,然而这一圈人却没什么表示,她生气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喝不喝?不喝我就要回家哭了。”

    “喝喝喝!”

    几个人都放下筷子,举起酒,碰了碰瓶子。

    黄嘉嘉拿着瓶无酒精含量的菠萝啤一顿猛喝,眸底隐隐有泪光,眼尾泛红。

    李师兄抿直唇线,叹气,然后思考,最后灵机一动,“大家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社死大冒险。”

    “......”

    黄嘉嘉原本还挺期待,听完之后心情更差了,“师兄,我心情已经够差了,你不用再给我雪上加霜。”

    李师兄觉得很冤枉:“我问你,你现在脑里是不是只有消沉,黯然,伤心?”

    黄嘉嘉有气无力地点头。

    “当你面对社死时,你的脑里只有尴尬、窘迫、无语,局促不安,伤心被短暂消除,是不是比你喝这破饮料还管用?”

    黄嘉嘉被说服了,她提议:“输的次数最多的人今晚请客。”

    社死还不够,还得破费,钟师兄不赞同:“我和令禹这样回头率百分百的帅哥怎么可以陪你们疯,不玩!”

    奚虞目光在令禹脸上转转悠一圈,又落到钟师兄脸上,语重心长说:“令禹都不操心,你就别多虑了。”

    奚虞的态度就是令禹的态度,所以他很乐意参与:“没事,我可以。”

    钟师兄咂舌:“令禹,你这样就不厚道了!”

    “师兄,你输不起!”

    “师兄,你要是不玩,那你就是这个。”

    奚虞和黄嘉嘉同时对他翘起小拇指,“我们看不起你!赵师姐也瞧不起你!”

    李师兄撸起袖子,舒展了几下指关节,神情极为认真,全身端出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剪刀石头布!”

    游戏说开始就开始,虽然钟师兄嘴巴在拒绝,但口令一出,还是不受控制地出拳了。

    第一轮,气势磅礴的李师兄率先输了。

    他扶额轻笑,目视前边不知哪个地方,一脸无所谓的风轻云淡,“说吧,想怎么做?”

    奚虞作为此轮的优胜者,她扫视周围一圈,锁定目标后轻飘飘地说:“细水长流,开局就不要整这么猛了。师兄,你去旁边那桌做五个俯卧撑。”

    邻桌坐着几个身材健硕肩膀宽厚,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年轻男人。

    李师兄愿赌服输,跑到他们面前颤颤巍巍地做着俯卧撑。邻桌的人也挺友好,不仅在边上悉心指导动作,完了还给李师兄展示了什么叫标准的单手俯卧撑。

    李师兄回来时,大家都憋得嘴角抽筋,想笑不敢笑。

    几轮下来,令禹觉得这样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别人进餐,有些扰民,他说:“可以埋单走了吗?”

    两位师兄出师不利,交替做输家。但就算是输家也要对决出一个手气垫底的倒霉蛋出来埋单,“走什么走!我跟你钟师兄要决战到天亮。”

    “那也该换个地方。”令禹说。

    李师兄略微思量说:“行,那就去我们的老地方。”

    一行人去停车场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措不及防的路人纷纷寻找躲避处。奚虞他们运气不错,公车站台近在眼前,她掩着脑袋小跑几步躲了进去。

    雨势其实不大,风倒是狂了些,裹挟细雨四处飘荡,人躲在雨棚下,也不能完全幸免。

    奚虞掸了掸沾在毛衣上的雨珠,又从包里拿出纸巾分给其他人,才抬手拭干头发。

    一辆公交车冒着雨丝缓缓到站,鸣笛两声示意乘客上下车。

    363公交车。

    下雨天。

    就连心情都和那天有那么几分相似。

    奚虞把沾满湿气的纸巾捏在手心,回忆起来。

    一个男生买花会送给谁?

    蹭了同学的伞一路走到公交站台,奚虞坐上车后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路上拥堵,公交车走走停停。车厢内的空气湿漉漉的,车窗凝聚了一层水雾,隔绝了视线。

    奚虞闷闷地用手当雨刷,左一下右一下,拂开朦胧水汽。

    她恰巧看见对面的人行道上,苏淮穿着白色冲锋衣,骑着自行车疾驰而过,背后是那束温柔的粉色系洋桔梗。

    他的背后藏着浪漫和鲜花,去见他最想见的人。

    公交车开了一段路又被堵停,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中。失落占据胸腔,如果细辨,会发现是一种无力感,只能眼睁睁却无济于事,连付诸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奚虞感到有些难过。

    ...

    只是一阵过云雨,来得突然,停得一样突然。

    雨停的时候,回忆也结束了。

    会开车又没喝酒的人就剩奚虞了,她接过令禹的车匙刚启动汽车,落座的众人一脸凝重,飞速系好安全带。

    李师兄深吸口气说:“请你尽量开慢一点,我晕车。”

    奚虞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话慢吞吞,走路慢悠悠,起床拖拖拉拉,唯独车速极快,一般坐过她车的人,下次都不会再坐了。

    “把你们提起来的心都放回去,像我这种四门满分一次过的人才,实在找不出有几个好吗?”奚虞边调整座椅边说。

    汽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行驶,多如蚂蚁一般的汽车缓慢有序地向前挪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灯火辉煌,城市的霓虹布满天际。

    九点钟,他们来到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酒吧街。即使是工作日,路上也全是打扮精致时尚的男女熙来攘往。

    走到一半,奚虞发现,跨年夜那晚见过的酒吧已经营业了。

    “lighthouse。”

    黄嘉嘉也看了眼那酒吧,兴致挺高,“这家店我知道,之前看人发过动态,氛围好、帅哥多,不错不错。”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师兄大手一推,把她们两人给退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一面巨大的陈列着各式精美酒瓶的酒柜,左边的位置有个舞台,驻唱的女歌手正低声吟唱着一曲法语歌。三五好友聊天小酌,氛围非常惬意放松。

    他们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令禹和黄嘉嘉研究着酒单,奚虞则支着下颌欣赏台上的美妙歌声。

    驻唱的姐姐疏懒地坐在高脚凳上,唱的是一首很小众的歌《mademoiselle》,低沉的嗓音,一曲歌唱得风情动人。

    在这种慵懒情调下,两位师兄还是一心在决出个胜负来,“来来来,剪刀石头布!”

    今天晚上,奚虞头一回输了。

    胜者黄嘉嘉瞥见离舞台边上有两个男人在那靠墙仰着头抽烟,那里光线昏暗,偶尔一阵光束闪过时才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感觉让人很心动。

    “你去找那边的帅哥要微信。”

    奚虞扭头望了望,面无表情地比了个OK,速战速决地去了。

    她还没走近,身侧出现了个容貌昳丽身材婀娜的女人快她一步,走了过去。奚虞见她正挨着两人其中一人的身边,亲密地贴着耳朵说话,另一个识趣地走开了,从昏暗的角落走向舞池。

    两人在舞池中央迎面相遇,他的脚步一顿,奚虞眨着眼睛,也有些意外。

    灯光昏暗,烛火摇曳,巴洛克风格的设计带着复古奢华的腔调,他们站着的地方像古堡的深处角落。

    “这么巧?”苏淮朝她走了过来,“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

    “噢。”苏淮往散台的方向扫了一圈,只见有一桌三四个年轻人整齐划一地伸长脖子关注着他们,被他的目光所注视,几个人纷纷把脸转开。

    也不是全部,貌似有一人正要起身过来,却被身旁的女孩子阻止了。他虽然作罢,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奚虞,如临大敌。

    因着他不寻常的态度,苏淮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和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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