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周四，天气阴。
午休那短短的一个小时，是很多人并不太浪漫青春的高中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小确幸。
第二排靠墙的那张桌子只坐了林婼一个人，少女无聊地歪头爬在桌子上，等化学课代表收走了化学限时训练后，久违打开了那个她随笔记录心情的手帐本。
她马尾垂在一边挡住了侧面的视线，目光对着墙，拿笔懒懒写字。
“有点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想起来《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个在牢里呆久了出来后因为不适应外面生活就上吊自杀的那幕，人果然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会慢慢丧失掉去另外一个地方的勇气，也慢慢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可以独自完成环球旅行吗？”
“妈妈精通六国语言，有攀岩和飞行员的资格证书，是出场费高达一千美元的大提琴手，是雷霆手段的大律师，全球各地都有人脉，如果没有她带着我，我这种只会做题的人，大概很难像她那样从容应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吧？”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笔，忽然觉得怅然若失，这周结束真的就要离开了吗？
心头好像突然有乌云聚拢。
她侧头趴着，眯起眸子，马尾散落的发丝遮掩住大半张脸，透过一排又一排桌椅人群，最终目光定格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窗外苍山阴沉，可许一风微微弯头写着作业，眼神专注明亮，像盛满辽远渺茫的星河。
林婼抿唇，脑子里不再热衷于把他代入各种小说动漫搭cp，而是漫无目的想他的种种。
许一风英语五十四，还要靠普林斯顿是不是太难了？这种情况其实最好找个英语一对一辅导，请外教针对性练习比较好，在这种形式学校，没用的。
他不会是因为缺钱吧？
但他两百万都不要呢……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在施舍？还是觉得很伤自尊？
林婼叹了口气，轻轻的气息在蒙蒙山雨中似乎化作一朵小小的云飘到上空。
她有些难过，自己可从来没有要施舍，或者想伤害他的意思……
林婼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许一风如果没钱请外教，又不愿意别人给他钱的话，那她可以直接教他英语啊。
免费那种？
他会不会还是觉得自己被施舍？
那就收费，每个小时八十八块钱？很吉利的数字，林婼突然觉得自己能去赚人生第一桶金了。
然而片刻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如果爸爸在，应该会夸她有商业头脑，赚钱赚到自己同学身上……
她确实异想天开了，毕竟这周她就要走了，就算她不想，舅舅也会来接她了。
唉。
林婼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张语然今天开始就搬着凳子桌子到走廊上去了。
这件事也终于画了个句号。
她想着想着，手中笔忽然不听使唤地在手帐本上一笔一划写下许一风的名字。
十一划唉。
明明有三个字，却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少上很多划。
听长辈说，名字笔画越少，人这辈子就会活的越轻松自在。
林婼紧紧抿唇，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世界里两个人只要有联系方式，哪怕从来不通讯聊天，也可以通过社交账号或者朋友圈知晓彼此生活的轨迹和发展的方向。
她很想知道许一风以后会怎样。
不知为何，有的人明明没有多少联系，可心里就是会深刻铭记。
所以要不要去找许一风要一个联系方式？
心里犹豫着，她神经忽然绷紧，坐起身来扭头去看许一风。
然后目光正对视上。
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她双颊瞬间滚烫起来，躲瘟神似的躲开他的目光。
天！他不是在学习嘛？！！！
为什么她就扭头看一下就对视上了？
看来许一风学习很不专心啊……
对，肯定不专心！
怪不得天天学天天学结婚英语就考五十四分！
林婼深呼一口气，托住滚烫发红的脸颊。
莫名其妙背上学习不专心罪名的许某人，因为刚刚的对视心跳陡然加速，握笔的手像刚跑了八百米似的青筋突起。
感谢信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他咽了咽喉结，深呼好几口气整理自己的行文逻辑，严阵以待像联考的作文。
不，比写作文紧张。
“亲爱的林婼同学，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是因为你所以这件事才得以澄清，还有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在普林斯顿的夏令营，我一直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关于那张支票，还有之前扔掉那枚蛋糕的事，我深感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弥补歉意的机会，虽然你马上就要转学，但是还是可以在天宁见面，如果你喜欢，我会在你每一次来天宁时为你拉那首《Twilight Rush》，再做你喜欢的甜品和蛋糕，很高兴认识你，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读完后，许一风:“……………”
不是，你在这英译汉写20分作文呢？
少年有点头大，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他果然背英语作文模板背魔怔了。
如果你是九十六中学生许一风，你的好朋友林婼即将转学，请你写一封信表示对她帮助的感谢和不舍，20词左右。
许一风:“……”
李华，这世界终于如你所愿。
果断揉皱了这张纸，然后扔掉。
林婼看见了估计会觉得他很奇怪吧？
许一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连开口的勇气也没有。
他们隔的太远了，在高中这样压抑封闭的环境，哪怕是一个班，都可能毫无交集。
林婼把头埋进臂弯里，双颊滚烫的热度隔着外套透进肌肤里，指尖温度也蓦然升高。
实在睡不着又实在尴尬，她环顾四周，最终偷偷拿起了包里的手机，躲在臂弯里偷偷点开狐朋狗友小群。
林婼:［都在不在？有没有人有什么办法能很自然地找别人要个联系方式？不尴尬的那种……］
很快，250G冲浪的林珍熙回复。
林珍熙:［白眼jpg，合着你都为他出动顶峰了，结果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小废物？］
林婼:［无语jpg，拜托我那只是为了正义，不忍心看造谣者霸凌，跟他无关，换谁我都会这样做。］
又有一个好友上线:［这不重要，划重点，林婼想要男生微信，贱贱青蛙jpg.］
林珍熙:［啧啧，害羞和不好意思是暗恋最好的证明.］
林婼咬牙切齿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快点回港宜挨个拎出来揍一顿，谁给她们的胆子敢在这胡说八道？
［你们少乱猜，就是同学要个联系方式而已，@林珍熙.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绿色健康的东西？］
林珍熙:［你这话说的，喜欢别人和谈恋爱就不绿色健康了？你这是歧视.］
这倒是。
林婼想了想，懒得废话这么多:［但是有没有谁关心我最初的目的性问题？］
林珍熙:［（叼着玫瑰）朝他大喊一声，喂！哥哥，给个联系方式呗？（抛媚眼）］
林婼:［……］
（群主林婼把林珍熙移出群聊）
（林珍熙进入群聊，点击修改群名片）
林珍熙:［哎呀，开个玩笑不至于，你就正大光明要啊，毕竟也算好朋友了，你就当抱着作业路过的时候看他一眼，然后说，对了，要转学了，留个联系方式呗，你多要几个人，就正大光明要呗，越心虚越不好意思就证明你心里越有鬼哦.］
林婼若有所思，齿尖磨着唇瓣，皱着眉想待会自己改怎么开口。
“许一风，要不要加个tns？哈哈哈，我这个软件还挺活跃的。”
不不不，tns好像在国内普及度不高。
“许一风同学，我要转学了，加个好友呗？嘿嘿，我加你。”
算了算了，有点舔。
“同学们，我这周就转学走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哎，许一风，你也留一个吧？”
这样似乎是最自然的，但问题是她真的没有到跟这个班同学到那么熟的地步，加他们比加许一风更尴尬。
想想那个场景她都能当场尴尬地掐死二百五十个林珍熙……
一中午没睡。
两点钟的时候，离午休结束就只有五分钟了，许一风心猿意马得把语文作业做完，侧头趴着浅寐了五分钟。
终于铃声响起，班级开始慢慢苏醒有了些许动静。
许一风抬头，少女容颜映入眼帘。
他神经突然绷紧，灵台瞬间清明起来。
“林婼？怎么了？”
林婼表情有些不自然，站在许一风跟前时，她不知道自己双颊是不是又匀出了绯红，抱着书籍的指尖收紧，她连忙摇头。
“没，没什么事。”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林婼咬牙鼓起勇气，要个联系方式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就是我想……”双颊滚烫得她脑子忽然懵懵的，此刻面对许一风时，她心里有根弦忽然绷很紧。
他们是没什么交集的人，这个星期里说过的话，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要联系方式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婼吸了吸鼻子，笑意晕开，“没什么，就是英语老师刚刚在门外喊你去她办公室……”
真心难以启齿，假话反而脱口就来。
许一风点头，知晓她有别的话要说，可此时此刻还是很配合地帮她圆了这个谎，点头后，少年神色自若地从座位出去，拿了本英语书抬脚往外走。
林婼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慌。
他去了的话，会发现自己在说谎吧？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戏弄人？
——林婼，你有意思吗？英语老师没有叫我，你知不知道我时间很宝贵的？捉弄我很有意思？
脑海里忽然浮现她待会被许一风骂的场景，心里泛过委屈和难过，林婼连忙回到座位，随便抽出字帖，闷闷不乐练了几个字。
翻了几页后，初次见面时，他写下的名字浮现眼前。
心头仿佛有星星轻颤，林婼扬唇，把这本字帖格外特殊地收藏起来。
楼廊上寂静，许一风慢悠悠去接了杯水，想起林婼刚刚的神情不由轻笑出声。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英语老师叫他？
少年表情出现裂痕，应该没可能吧？
那林婼会不会是想找他帮忙搬东西或者问关于这个学校的问题？
算了，少猜测别人心思，太不礼貌了。
别人既然不说，那就不要主动去问。
拧上瓶盖，宋振宇拎着一大袋零食晃晃悠悠走过来。
“嘿！哥们儿，我妈给我带的。”
他说着，拎了拎手里的大袋零食。
许一风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宋振宇，你还欠我一百块钱。”
宋振宇:“……”
“哈哈哈，是哈，等下周等下周嘿嘿……”
许一风上前，从他手里拿过这袋零食，“鉴于你长期不还，先用零食抵押吧。”
“不准！”
宋振宇一声咆哮，追了上去。
少年抱着一堆零食，他从前排经过，脚步最终停在第二排男生那里。
“喂，吃东西吗？”
虽然是同宿舍的，但被许一风送零食这种事，还是跟被校长摸摸头一样惊悚。
“给我的？”
许一风点点头，随手给他丢了个蛋糕，又给他同桌也递了包薯片，很自然地又顺手给三排的一男一女都投喂了水果和香肠。
最后，他把刻意放在最下面的那袋提子味可颂拿出来，顺理成章地侧身到林婼身旁。
“林婼，你的。”
林婼愣了愣，盯着桌面上满满一大袋的提子味可颂，笑容不由自主在脸上晕开。
“谢谢。”
“没事。”
许一风勾唇，又把袋子里剩下的东西撑开到少女跟前，“还想吃什么？随便拿。”
林婼抿唇，没客气地从里面拿了两个芒果干和果冻，双手被这些五彩斑斓的零食塞的满满当当，笑意也更甚。
心里那锅红豆似乎又沸腾起来。
回到后排。
宋振宇欲哭无泪看着所剩无几的零食，“好啊好啊，你拿我的零食去讨我女神开心……”
许一风勾唇，把零食抛给他，坐下，气定神闲勾唇，“钱不用还了。”
—
9月27日，周五，雨。
伍百泉把林婼叫到办公室时，正是傍晚，天宁的雨一年四季下个没完没了，尤其到了夏秋交替之际。
亚热带季风气候总是不缺雨水，听说明后两天会有场大暴雨。
或许暴雨之后就会降温。
然而明后两天就是第二次省联考，决定诸多保送名额的第二次联考。
伍百泉向来不待见林婼，低头写也不看她，一边拟着监考名单一边说，“你家长和我讲了，你要转学了，既然都没想过在这边上学，这两个月又何必呢？什么时候走？”
林婼不想和他说太多，“嗯……等考完试吧，我检验下自己这两个月的成果。”
伍百泉点头，“要不要考虑留下来上学？你成绩那么好，可以直接保送天宁大学的，对于理科某些专业来说，天宁大学一点也不比清北差。”
林婼没想到伍百泉会这么问，她并不讨厌天宁，甚至还可以说有一点点喜欢，对出国也没有什么执念，留在国内上天宁大学似乎也很不错。
而且如果保送的话，她不是就可以旅行上学两不误了吗？
“好，我去和我家长商量一下。”
伍百泉点点头，“我也在和你家长聊。”
门外敲门声响起，张语然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等到他们谈话结束，才终于抬手敲门，面色苍白难看。
“老师，检讨写好了，您签字吗？”
她把检讨递过去，目光略过林婼，掌心被指甲掐出一个又一个月牙。
林婼回教室时，张语然跟上来。
“你真的要留下来？你成绩那么好，去清北多好？”
林婼眉心微蹙，“不喜欢北方，太冷太干了。”
张语然冷笑，“你这理由还挺牵强的。”
“哦，”林婼皮笑肉不笑，“我去哪里应该都不关你的事吧？”
张语然快步跟上了她，笑意又软下来，“哎呀，婼婼你不要生气嘛，我开个玩笑，就是觉得可惜而已，话说你以后想学哪个专业？”
“无所谓，学什么都好。”
“哦。”
见林婼不想和她讲话，张语然也不再自讨没趣，各自回到了教室。
鉴于后天就要考试，张语然已经在交了检讨后从走廊搬回来。
正整理着东西，身前被一片阴影覆盖，她抬头看见从前的第一，陈烃。
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张语然没好气道，“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那倒不是，我来找林婼。”
男生低头，半个身子撑在林婼桌子上，“让我看看你上次的英语答题卡呗，想看看大学神的作文怎么写的。”
林婼抬头，陈烃生的浓眉大眼，看人的时候，嘴角勾得太甚，皮肤又泛红，整个人显得有些油腻。
林婼对这个男生有印象，她没来这个学校之前，陈烃一直是第一，上课喜欢接老师的话，很活跃。
某次年轻的生物老师穿裙子来，还被他调侃太胖了穿裙子不好看。
林婼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好意思拒绝，顺手把答题卡抽出来递给他。
陈烃得寸进尺，“语文的也想要。”
林婼面无表情，“语文在别人那。”
“谁那？”
他像是根本听不懂婉拒。
林婼皱眉，“我忘了。”
陈烃笑嘻嘻凑上来，“行吧，林婼，你不是天宁本地人吧？考完试的小周末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林婼乐了，开始有些阴阳怪气，“我和你似乎没那么熟吧？”
“嗐，认识认识不就熟了吗？”
“不是很想和你认识呢。”
陈烃单手撑着头凹了个造型，忍不住有些愠上眉梢，又问，“我们可是同班同学，你这答题卡也不让看，也不想和我认识，你不会是因为怕我下次考试超过你吧？”
他低头盯着林婼，大有一副不罢休的架势，“林婼，你考那么高，不会是因为作弊吧？”
林婼嗤笑，厌恶道，“有句古话，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烃双手插兜，“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你们女生都这么小气啊？”
张语然听不下去了，“砰”的一声把书摔在桌子上，“陈烃你是不是有病啊？养鱼养到这了？还她作弊呢？你最好在完全不作弊的情况下考过我再说，你这种rubbish真是让我对男的毫无兴趣……”
陈烃脸色有点难看，不耐烦地瞥了眼张语然，“喂，大小姐，我貌似没惹你吧？”
“惹到我了！我被处分唉！你一句安慰都没有？”
跟陈烃这种烂货不能硬碰硬。
陈烃咧开嘴笑笑，抬了抬下颌线，对着张语然，声音变成了气泡音，“好啦大小姐，也请你吃甜品好不好？吃最贵的那家。”
张语然冷笑后没再接话。
陈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低头凑近林婼，“不想去的话，我和语然回来给你带好不好？”
林婼叹了口气，“不用，你们吃你们的就好。”
“行吧，”陈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语文答题卡可以给我了吗？”
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林婼有种跟低等生物交流的感觉，来九十六中这两个月，她是来见证物种多样性的吧？
“我说了在别人那。”
陈烃歪嘴一笑，仰头对班里喊，“喂！你们谁拿了林大学神的语文答题卡？看完了没啊？是不是也该轮到我沾沾运气了？”
“陈烃！”
林婼气的咬牙，被他这种无赖震惊到，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感。
上午第二节课间，很多人都在自习，陈烃这吊儿郎当的一嗓子，很多人都看过来。
林婼深呼一口气，咬牙盯着他，眼神倏然凌厉。
寂静无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嗤。
“语文答题卡前十名都被老师收走了，这是课间自习时间，陈烃你不学习就安静，不要动静太大把德育室招来。”
许一风抬头，碳素笔杆戳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极有力，最后一句，一字一顿，眼神盯着陈烃，严肃而有压迫感。
班里不少人听见这话都对陈烃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正是德育室在巡查，他说话这么大声搞什么？
陈烃向来不乐意和同性发生争执，耸耸肩叹息，开玩笑道，“好吧，那只能下次喽，祝愿林同学下次还能是第一喽……”
许一风嗤笑，心想他算什么东西。
可惜林婼就要转学了，否则真应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作弊都只能第二。
深呼一口气，许一风冷冷扫了眼陈烃。
林婼抬头直视陈烃，摊摊手，“放心，下次成绩出来就知道了，你祝不祝愿我都还是第一。”
旁边几个女生侧目，眼神交流起来。
“这姐好帅！”
“可惜了，大家从来没把陈烃放到排名里，要论对手起码也是以前的楚楠楠，或者张语然，再或者是许一风，当然如果他英语能补上来的话……”
宋振宇趴在桌子上西子捧心状，“不愧是我女神，是兄弟你就帮我追她。”
许一风重新落笔，余光恋恋不舍收回来，勾唇淡淡道，“不是兄弟。”
笔尖循着心迹一笔一划，他心底浮现小提琴的声音，不知道她走后，他们还会不会再有机会遇见。
向来遵循那句，终点以外，皆是浮云的人，此时此刻笔尖写下那句歌词。
“Distant light through the glasses, how about a round of applause.
遥远的灯火穿透玻璃，我想这里需要一些掌声。
What it takes to meet u, i’m toeing the line.
要用什么代价才能遇见你，我在线的这端跃跃欲试。”
.
班级重新寂静下去时，林婼抿唇偷偷笑了，为许一风刚刚帮她说话。
张语然斜她一眼，“陈烃那人就是个rubbish，见漂亮女生都恨不得集邮似的，他家挺有势力的，又是独生子，你当心点吧……”
林婼指尖轻点桌面，“放心，这可是法制社会，他确实挺恶心的。”
“不过他对女朋友都很好，来这之前，好多女生暗恋他。”
“我的天……”
再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林婼皱眉，“你不觉得他浑身一股烟味，很恶心吗？”
张语然挑了挑眉梢，“可是你不觉得有淡淡烟草味的男生很酷吗？痞帅懂吗？”
林婼:“……”
算了，她尊重每一种审美。
“不是很懂，我烟草过敏，闻见烟味就会发烧发热。”
还有可能窒息，引发心悸等等。
林婼忽然想起从前在山上时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她脸色不太好，没再说下去。
张语然皱眉，有些不信，“还有人烟草过敏啊？那岂不是以后的男朋友连吸烟都不行？”
“抽烟本来就是坏习惯好不好？”
张语然眸子微动，盯着她侧颜出神，指甲缓缓摩挲过掌纹，心里悄无声息滋长出来一朵黑色的罂粟花。
午休那短短的一个小时，是很多人并不太浪漫青春的高中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小确幸。
第二排靠墙的那张桌子只坐了林婼一个人，少女无聊地歪头爬在桌子上，等化学课代表收走了化学限时训练后，久违打开了那个她随笔记录心情的手帐本。
她马尾垂在一边挡住了侧面的视线，目光对着墙，拿笔懒懒写字。
“有点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想起来《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个在牢里呆久了出来后因为不适应外面生活就上吊自杀的那幕，人果然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会慢慢丧失掉去另外一个地方的勇气，也慢慢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可以独自完成环球旅行吗？”
“妈妈精通六国语言，有攀岩和飞行员的资格证书，是出场费高达一千美元的大提琴手，是雷霆手段的大律师，全球各地都有人脉，如果没有她带着我，我这种只会做题的人，大概很难像她那样从容应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吧？”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笔，忽然觉得怅然若失，这周结束真的就要离开了吗？
心头好像突然有乌云聚拢。
她侧头趴着，眯起眸子，马尾散落的发丝遮掩住大半张脸，透过一排又一排桌椅人群，最终目光定格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窗外苍山阴沉，可许一风微微弯头写着作业，眼神专注明亮，像盛满辽远渺茫的星河。
林婼抿唇，脑子里不再热衷于把他代入各种小说动漫搭cp，而是漫无目的想他的种种。
许一风英语五十四，还要靠普林斯顿是不是太难了？这种情况其实最好找个英语一对一辅导，请外教针对性练习比较好，在这种形式学校，没用的。
他不会是因为缺钱吧？
但他两百万都不要呢……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在施舍？还是觉得很伤自尊？
林婼叹了口气，轻轻的气息在蒙蒙山雨中似乎化作一朵小小的云飘到上空。
她有些难过，自己可从来没有要施舍，或者想伤害他的意思……
林婼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许一风如果没钱请外教，又不愿意别人给他钱的话，那她可以直接教他英语啊。
免费那种？
他会不会还是觉得自己被施舍？
那就收费，每个小时八十八块钱？很吉利的数字，林婼突然觉得自己能去赚人生第一桶金了。
然而片刻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如果爸爸在，应该会夸她有商业头脑，赚钱赚到自己同学身上……
她确实异想天开了，毕竟这周她就要走了，就算她不想，舅舅也会来接她了。
唉。
林婼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张语然今天开始就搬着凳子桌子到走廊上去了。
这件事也终于画了个句号。
她想着想着，手中笔忽然不听使唤地在手帐本上一笔一划写下许一风的名字。
十一划唉。
明明有三个字，却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少上很多划。
听长辈说，名字笔画越少，人这辈子就会活的越轻松自在。
林婼紧紧抿唇，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世界里两个人只要有联系方式，哪怕从来不通讯聊天，也可以通过社交账号或者朋友圈知晓彼此生活的轨迹和发展的方向。
她很想知道许一风以后会怎样。
不知为何，有的人明明没有多少联系，可心里就是会深刻铭记。
所以要不要去找许一风要一个联系方式？
心里犹豫着，她神经忽然绷紧，坐起身来扭头去看许一风。
然后目光正对视上。
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她双颊瞬间滚烫起来，躲瘟神似的躲开他的目光。
天！他不是在学习嘛？！！！
为什么她就扭头看一下就对视上了？
看来许一风学习很不专心啊……
对，肯定不专心！
怪不得天天学天天学结婚英语就考五十四分！
林婼深呼一口气，托住滚烫发红的脸颊。
莫名其妙背上学习不专心罪名的许某人，因为刚刚的对视心跳陡然加速，握笔的手像刚跑了八百米似的青筋突起。
感谢信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他咽了咽喉结，深呼好几口气整理自己的行文逻辑，严阵以待像联考的作文。
不，比写作文紧张。
“亲爱的林婼同学，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是因为你所以这件事才得以澄清，还有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在普林斯顿的夏令营，我一直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关于那张支票，还有之前扔掉那枚蛋糕的事，我深感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弥补歉意的机会，虽然你马上就要转学，但是还是可以在天宁见面，如果你喜欢，我会在你每一次来天宁时为你拉那首《Twilight Rush》，再做你喜欢的甜品和蛋糕，很高兴认识你，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读完后，许一风:“……………”
不是，你在这英译汉写20分作文呢？
少年有点头大，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他果然背英语作文模板背魔怔了。
如果你是九十六中学生许一风，你的好朋友林婼即将转学，请你写一封信表示对她帮助的感谢和不舍，20词左右。
许一风:“……”
李华，这世界终于如你所愿。
果断揉皱了这张纸，然后扔掉。
林婼看见了估计会觉得他很奇怪吧？
许一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连开口的勇气也没有。
他们隔的太远了，在高中这样压抑封闭的环境，哪怕是一个班，都可能毫无交集。
林婼把头埋进臂弯里，双颊滚烫的热度隔着外套透进肌肤里，指尖温度也蓦然升高。
实在睡不着又实在尴尬，她环顾四周，最终偷偷拿起了包里的手机，躲在臂弯里偷偷点开狐朋狗友小群。
林婼:［都在不在？有没有人有什么办法能很自然地找别人要个联系方式？不尴尬的那种……］
很快，250G冲浪的林珍熙回复。
林珍熙:［白眼jpg，合着你都为他出动顶峰了，结果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小废物？］
林婼:［无语jpg，拜托我那只是为了正义，不忍心看造谣者霸凌，跟他无关，换谁我都会这样做。］
又有一个好友上线:［这不重要，划重点，林婼想要男生微信，贱贱青蛙jpg.］
林珍熙:［啧啧，害羞和不好意思是暗恋最好的证明.］
林婼咬牙切齿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快点回港宜挨个拎出来揍一顿，谁给她们的胆子敢在这胡说八道？
［你们少乱猜，就是同学要个联系方式而已，@林珍熙.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绿色健康的东西？］
林珍熙:［你这话说的，喜欢别人和谈恋爱就不绿色健康了？你这是歧视.］
这倒是。
林婼想了想，懒得废话这么多:［但是有没有谁关心我最初的目的性问题？］
林珍熙:［（叼着玫瑰）朝他大喊一声，喂！哥哥，给个联系方式呗？（抛媚眼）］
林婼:［……］
（群主林婼把林珍熙移出群聊）
（林珍熙进入群聊，点击修改群名片）
林珍熙:［哎呀，开个玩笑不至于，你就正大光明要啊，毕竟也算好朋友了，你就当抱着作业路过的时候看他一眼，然后说，对了，要转学了，留个联系方式呗，你多要几个人，就正大光明要呗，越心虚越不好意思就证明你心里越有鬼哦.］
林婼若有所思，齿尖磨着唇瓣，皱着眉想待会自己改怎么开口。
“许一风，要不要加个tns？哈哈哈，我这个软件还挺活跃的。”
不不不，tns好像在国内普及度不高。
“许一风同学，我要转学了，加个好友呗？嘿嘿，我加你。”
算了算了，有点舔。
“同学们，我这周就转学走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哎，许一风，你也留一个吧？”
这样似乎是最自然的，但问题是她真的没有到跟这个班同学到那么熟的地步，加他们比加许一风更尴尬。
想想那个场景她都能当场尴尬地掐死二百五十个林珍熙……
一中午没睡。
两点钟的时候，离午休结束就只有五分钟了，许一风心猿意马得把语文作业做完，侧头趴着浅寐了五分钟。
终于铃声响起，班级开始慢慢苏醒有了些许动静。
许一风抬头，少女容颜映入眼帘。
他神经突然绷紧，灵台瞬间清明起来。
“林婼？怎么了？”
林婼表情有些不自然，站在许一风跟前时，她不知道自己双颊是不是又匀出了绯红，抱着书籍的指尖收紧，她连忙摇头。
“没，没什么事。”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林婼咬牙鼓起勇气，要个联系方式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就是我想……”双颊滚烫得她脑子忽然懵懵的，此刻面对许一风时，她心里有根弦忽然绷很紧。
他们是没什么交集的人，这个星期里说过的话，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要联系方式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婼吸了吸鼻子，笑意晕开，“没什么，就是英语老师刚刚在门外喊你去她办公室……”
真心难以启齿，假话反而脱口就来。
许一风点头，知晓她有别的话要说，可此时此刻还是很配合地帮她圆了这个谎，点头后，少年神色自若地从座位出去，拿了本英语书抬脚往外走。
林婼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慌。
他去了的话，会发现自己在说谎吧？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戏弄人？
——林婼，你有意思吗？英语老师没有叫我，你知不知道我时间很宝贵的？捉弄我很有意思？
脑海里忽然浮现她待会被许一风骂的场景，心里泛过委屈和难过，林婼连忙回到座位，随便抽出字帖，闷闷不乐练了几个字。
翻了几页后，初次见面时，他写下的名字浮现眼前。
心头仿佛有星星轻颤，林婼扬唇，把这本字帖格外特殊地收藏起来。
楼廊上寂静，许一风慢悠悠去接了杯水，想起林婼刚刚的神情不由轻笑出声。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英语老师叫他？
少年表情出现裂痕，应该没可能吧？
那林婼会不会是想找他帮忙搬东西或者问关于这个学校的问题？
算了，少猜测别人心思，太不礼貌了。
别人既然不说，那就不要主动去问。
拧上瓶盖，宋振宇拎着一大袋零食晃晃悠悠走过来。
“嘿！哥们儿，我妈给我带的。”
他说着，拎了拎手里的大袋零食。
许一风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宋振宇，你还欠我一百块钱。”
宋振宇:“……”
“哈哈哈，是哈，等下周等下周嘿嘿……”
许一风上前，从他手里拿过这袋零食，“鉴于你长期不还，先用零食抵押吧。”
“不准！”
宋振宇一声咆哮，追了上去。
少年抱着一堆零食，他从前排经过，脚步最终停在第二排男生那里。
“喂，吃东西吗？”
虽然是同宿舍的，但被许一风送零食这种事，还是跟被校长摸摸头一样惊悚。
“给我的？”
许一风点点头，随手给他丢了个蛋糕，又给他同桌也递了包薯片，很自然地又顺手给三排的一男一女都投喂了水果和香肠。
最后，他把刻意放在最下面的那袋提子味可颂拿出来，顺理成章地侧身到林婼身旁。
“林婼，你的。”
林婼愣了愣，盯着桌面上满满一大袋的提子味可颂，笑容不由自主在脸上晕开。
“谢谢。”
“没事。”
许一风勾唇，又把袋子里剩下的东西撑开到少女跟前，“还想吃什么？随便拿。”
林婼抿唇，没客气地从里面拿了两个芒果干和果冻，双手被这些五彩斑斓的零食塞的满满当当，笑意也更甚。
心里那锅红豆似乎又沸腾起来。
回到后排。
宋振宇欲哭无泪看着所剩无几的零食，“好啊好啊，你拿我的零食去讨我女神开心……”
许一风勾唇，把零食抛给他，坐下，气定神闲勾唇，“钱不用还了。”
—
9月27日，周五，雨。
伍百泉把林婼叫到办公室时，正是傍晚，天宁的雨一年四季下个没完没了，尤其到了夏秋交替之际。
亚热带季风气候总是不缺雨水，听说明后两天会有场大暴雨。
或许暴雨之后就会降温。
然而明后两天就是第二次省联考，决定诸多保送名额的第二次联考。
伍百泉向来不待见林婼，低头写也不看她，一边拟着监考名单一边说，“你家长和我讲了，你要转学了，既然都没想过在这边上学，这两个月又何必呢？什么时候走？”
林婼不想和他说太多，“嗯……等考完试吧，我检验下自己这两个月的成果。”
伍百泉点头，“要不要考虑留下来上学？你成绩那么好，可以直接保送天宁大学的，对于理科某些专业来说，天宁大学一点也不比清北差。”
林婼没想到伍百泉会这么问，她并不讨厌天宁，甚至还可以说有一点点喜欢，对出国也没有什么执念，留在国内上天宁大学似乎也很不错。
而且如果保送的话，她不是就可以旅行上学两不误了吗？
“好，我去和我家长商量一下。”
伍百泉点点头，“我也在和你家长聊。”
门外敲门声响起，张语然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等到他们谈话结束，才终于抬手敲门，面色苍白难看。
“老师，检讨写好了，您签字吗？”
她把检讨递过去，目光略过林婼，掌心被指甲掐出一个又一个月牙。
林婼回教室时，张语然跟上来。
“你真的要留下来？你成绩那么好，去清北多好？”
林婼眉心微蹙，“不喜欢北方，太冷太干了。”
张语然冷笑，“你这理由还挺牵强的。”
“哦，”林婼皮笑肉不笑，“我去哪里应该都不关你的事吧？”
张语然快步跟上了她，笑意又软下来，“哎呀，婼婼你不要生气嘛，我开个玩笑，就是觉得可惜而已，话说你以后想学哪个专业？”
“无所谓，学什么都好。”
“哦。”
见林婼不想和她讲话，张语然也不再自讨没趣，各自回到了教室。
鉴于后天就要考试，张语然已经在交了检讨后从走廊搬回来。
正整理着东西，身前被一片阴影覆盖，她抬头看见从前的第一，陈烃。
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张语然没好气道，“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那倒不是，我来找林婼。”
男生低头，半个身子撑在林婼桌子上，“让我看看你上次的英语答题卡呗，想看看大学神的作文怎么写的。”
林婼抬头，陈烃生的浓眉大眼，看人的时候，嘴角勾得太甚，皮肤又泛红，整个人显得有些油腻。
林婼对这个男生有印象，她没来这个学校之前，陈烃一直是第一，上课喜欢接老师的话，很活跃。
某次年轻的生物老师穿裙子来，还被他调侃太胖了穿裙子不好看。
林婼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好意思拒绝，顺手把答题卡抽出来递给他。
陈烃得寸进尺，“语文的也想要。”
林婼面无表情，“语文在别人那。”
“谁那？”
他像是根本听不懂婉拒。
林婼皱眉，“我忘了。”
陈烃笑嘻嘻凑上来，“行吧，林婼，你不是天宁本地人吧？考完试的小周末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林婼乐了，开始有些阴阳怪气，“我和你似乎没那么熟吧？”
“嗐，认识认识不就熟了吗？”
“不是很想和你认识呢。”
陈烃单手撑着头凹了个造型，忍不住有些愠上眉梢，又问，“我们可是同班同学，你这答题卡也不让看，也不想和我认识，你不会是因为怕我下次考试超过你吧？”
他低头盯着林婼，大有一副不罢休的架势，“林婼，你考那么高，不会是因为作弊吧？”
林婼嗤笑，厌恶道，“有句古话，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烃双手插兜，“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你们女生都这么小气啊？”
张语然听不下去了，“砰”的一声把书摔在桌子上，“陈烃你是不是有病啊？养鱼养到这了？还她作弊呢？你最好在完全不作弊的情况下考过我再说，你这种rubbish真是让我对男的毫无兴趣……”
陈烃脸色有点难看，不耐烦地瞥了眼张语然，“喂，大小姐，我貌似没惹你吧？”
“惹到我了！我被处分唉！你一句安慰都没有？”
跟陈烃这种烂货不能硬碰硬。
陈烃咧开嘴笑笑，抬了抬下颌线，对着张语然，声音变成了气泡音，“好啦大小姐，也请你吃甜品好不好？吃最贵的那家。”
张语然冷笑后没再接话。
陈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低头凑近林婼，“不想去的话，我和语然回来给你带好不好？”
林婼叹了口气，“不用，你们吃你们的就好。”
“行吧，”陈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语文答题卡可以给我了吗？”
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林婼有种跟低等生物交流的感觉，来九十六中这两个月，她是来见证物种多样性的吧？
“我说了在别人那。”
陈烃歪嘴一笑，仰头对班里喊，“喂！你们谁拿了林大学神的语文答题卡？看完了没啊？是不是也该轮到我沾沾运气了？”
“陈烃！”
林婼气的咬牙，被他这种无赖震惊到，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感。
上午第二节课间，很多人都在自习，陈烃这吊儿郎当的一嗓子，很多人都看过来。
林婼深呼一口气，咬牙盯着他，眼神倏然凌厉。
寂静无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嗤。
“语文答题卡前十名都被老师收走了，这是课间自习时间，陈烃你不学习就安静，不要动静太大把德育室招来。”
许一风抬头，碳素笔杆戳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极有力，最后一句，一字一顿，眼神盯着陈烃，严肃而有压迫感。
班里不少人听见这话都对陈烃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正是德育室在巡查，他说话这么大声搞什么？
陈烃向来不乐意和同性发生争执，耸耸肩叹息，开玩笑道，“好吧，那只能下次喽，祝愿林同学下次还能是第一喽……”
许一风嗤笑，心想他算什么东西。
可惜林婼就要转学了，否则真应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作弊都只能第二。
深呼一口气，许一风冷冷扫了眼陈烃。
林婼抬头直视陈烃，摊摊手，“放心，下次成绩出来就知道了，你祝不祝愿我都还是第一。”
旁边几个女生侧目，眼神交流起来。
“这姐好帅！”
“可惜了，大家从来没把陈烃放到排名里，要论对手起码也是以前的楚楠楠，或者张语然，再或者是许一风，当然如果他英语能补上来的话……”
宋振宇趴在桌子上西子捧心状，“不愧是我女神，是兄弟你就帮我追她。”
许一风重新落笔，余光恋恋不舍收回来，勾唇淡淡道，“不是兄弟。”
笔尖循着心迹一笔一划，他心底浮现小提琴的声音，不知道她走后，他们还会不会再有机会遇见。
向来遵循那句，终点以外，皆是浮云的人，此时此刻笔尖写下那句歌词。
“Distant light through the glasses, how about a round of applause.
遥远的灯火穿透玻璃，我想这里需要一些掌声。
What it takes to meet u, i’m toeing the line.
要用什么代价才能遇见你，我在线的这端跃跃欲试。”
.
班级重新寂静下去时，林婼抿唇偷偷笑了，为许一风刚刚帮她说话。
张语然斜她一眼，“陈烃那人就是个rubbish，见漂亮女生都恨不得集邮似的，他家挺有势力的，又是独生子，你当心点吧……”
林婼指尖轻点桌面，“放心，这可是法制社会，他确实挺恶心的。”
“不过他对女朋友都很好，来这之前，好多女生暗恋他。”
“我的天……”
再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林婼皱眉，“你不觉得他浑身一股烟味，很恶心吗？”
张语然挑了挑眉梢，“可是你不觉得有淡淡烟草味的男生很酷吗？痞帅懂吗？”
林婼:“……”
算了，她尊重每一种审美。
“不是很懂，我烟草过敏，闻见烟味就会发烧发热。”
还有可能窒息，引发心悸等等。
林婼忽然想起从前在山上时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她脸色不太好，没再说下去。
张语然皱眉，有些不信，“还有人烟草过敏啊？那岂不是以后的男朋友连吸烟都不行？”
“抽烟本来就是坏习惯好不好？”
张语然眸子微动，盯着她侧颜出神，指甲缓缓摩挲过掌纹，心里悄无声息滋长出来一朵黑色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