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越星河一再保证,后背的伤是自己撞的,周令已经跑去教训萧慎之了。受了打击的萧慎之已经不吃不喝躺了两天,可经不起周令的折腾。

    “我知道你关心我,紧张我,”越星河扯住他的袖子,歪头看着周令,对这个视自己安全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的人,她总能松弛下来。

    周令感觉到气氛不对,慌张扯回自己的袖子,“臣职责所在,不是......”

    “自是职责啊,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越星河故意张大嘴巴,夸张的吃惊道,“周令,我把你当兄弟,你不会是......”

    周令哪听得了这些,风一样冲了出去。

    越星河得意地笑,心说拿捏个把小奶狗还不容易吗?不对,周令就像是小狼狗,倔强的沙谨言是秋田,范光宗是哈士奇,萧慎之则是边牧。

    边牧来了。

    萧慎之慢慢走到越星河面前,挺直了腰背,直视着她。越星河知道真正的萧慎之来了,这才是真正的他,没有任何隐瞒。

    “我要做首辅。”萧慎之没有跪,眼睛里没有祈求,没有臣服,只有野心。

    “为什么?”越星河看着他来不及刮的青色胡渣,干裂的嘴唇,凹陷眼窝,以及如钢铁般坚毅的眸光。

    “为我自己,为我生母。”萧慎之不再掩饰,也没有任何的隐瞒。

    不是臣服,不是讨好,没有阴奉阳韦,更看不到丝毫的从属,但越星河很高兴。这才是人性,这才是真实的人,这才是真实的情况,这才是强大的他。

    越星河不怕难不怕险,就怕猪队友。

    从今后,她的队伍将无坚不摧。

    萧慎之想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被越星河看个彻底,萌生莫名的情愫。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哭,他想扳回一局。

    越星河好整以暇,就听萧慎之接着道,“殿下与臣实属同病相怜,都是没人爱的孩子,只能靠自己。”

    朝阳宫此前多少次吃瘪,都是因为原主纠结女皇是否爱她,萧慎之心里很清楚,他知道越星河的弱点。可她一下子变强了,萧慎之不解,但他知道这是越星河心底的痛,他想揭开她的疤,两个人才能扯平,以及坦诚相待。

    “你说得对,母皇没那么爱我,以前我放不下,”越星河深吸一口气,“但现在放下了,萧慎之,今后我们都多爱爱自己吧。”

    萧慎之没想到越星河这么淡然,接受和承认父母没那么爱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怎么这么容易就?她为何这么强。

    慢慢收起调侃之心,萧慎之心底里竟然升起一丝佩服之情。

    “臣今后行事,请大殿下,”萧慎之转身走到门口时,补充了一句,“请大殿下信臣。”

    萧慎之脚步轻快,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叫自己名字了,像叫周令范光宗和沙谨言一样。

    朝阳殿依旧略显萧瑟,但众人拧成一股绳,便隐隐透着勃发,大家信心满满。为了挽回越星河的形象,众人商议之后,由周令重点负责骑射,沙谨言重点负责学业,范光宗负责饮食起居康健,萧慎之自由发挥。

    这日大家齐聚在书房,算是正式开始读书。

    负责两位皇女学业的,是女皇少时的帝师,屠家家主屠九天,入了杰女阁的当朝大儒。她的老来子做了越星灿的侍读,名唤屠行舟。

    首先便是朗诵,两位皇女八名侍读,端起书本齐齐诵读,年轻女男的声音清脆爽朗,飞鸟忍不住随声附和,惊了又停,停了又走。

    屠九天眯了眼睛,放下书本缓解肩头酸痛,就看到越星河,大越王朝的皇长女,一改往日闷闷不乐,端着书本微微摇头晃脑,摇头前后左右打着小转转大声朗读,十分投入。

    屠九天视力模糊,眯了眼睛再看,这孩子确实很投入。读书时摇头晃脑不少见,但多是启蒙的孩童会做这个动作,教书的先生会要求孩童边读书边摇头晃脑,一个是怕孩子精神不集中,二个就是孩童脑袋大,有时候看书会不自觉地晃动。人大了之后就不太好意思再做小时候的动作了。

    周令看着前面越星河的模样,嘴巴都不知道在读什么了。沙谨言自觉负责皇女的学业,就要提意见,但思来想去好像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屠行舟避过母亲的视线,偷偷看了一眼越星河,愣了愣忍不住勾起嘴角。

    自从上次交锋,越星灿更加谨慎,萧行之也收敛起轻视之心,打起精神来为二皇女认真筹谋。此时看到越星河古怪模样,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起了轻视之意。

    许久,屠九天放下书,众人也都止了声音,齐刷刷看着她。

    “为师今日出个题目,你们辩一辩吧。”屠九天是当朝女皇的帝师,喜静话不多,脸上也很难看出什么心思。她历来不喜欢拘着皇女背诵名家名句,总喜欢出一些题目,让两位皇女各自发挥。

    “饱暖人闲,频斗奈何?”意思就是人生活条件好了,吃饱了,闲着没事总打架怎么办?

    因为女子越来越少,很多找不到老婆的男子,越发不安分。更有彪悍者三五成群,招摇过市扰民不止,百姓有苦难言。

    最近几月更甚,民间经常发生械斗,频频生事,更是惊动朝廷,早朝上都已经讨论两回了。屠九天今日突发奇想,想听听皇女有什么想法。

    越星灿心下得意起来,心想幸亏萧行之昨晚提醒过她,说最近朝堂忧心此事。越星灿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说辞,预演作答,本想在母皇面前露个脸,哪想今天屠先生问到了。罢了,现在说也是可以的,反正屠先生肯定会把皇女们的一言一行汇报给母皇。

    想到此,越星灿目光灼灼看着屠九天,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二殿下,先请。”屠九天说完,闭上眼睛如往常一般静静听着。

    “学生以为,若想解此患,只需一强一弱两策。”越星灿胸有成竹,慷慨激昂,“一强,乃严查铁铺等各处,除了常用的物什,譬如菜刀镰刀锄头等,不得锻造其他铁器,以□□入市井被闲杂人擅用。并加派人手,一旦发现械斗者严惩不贷,罪加一等没入大牢,施重典以儆效尤。”

    “一弱,可从良民中挑选有志者,绶以小吏之职,增设京兆尹所辖人手,加派人手巡逻。如此,乱民见安分守己便有这等机会,更会熄了作乱之心。”越星灿余光瞟了一眼越星河,得意道,“此两策,不消一旬,便可震慑宵小乱民,日后无人敢造次。”

    屠九天仍旧闭着眼睛,缓缓点头,这个年纪的皇女,能想到这些实属难得。“再请大殿下。”按照惯例,她又等待越星河的回答。

    沙谨言听出越星灿这是早有准备,便有些灰心,心想只怕又被比下去了,随即打起精神,准备抓紧时间给越星河补课。

    周令和萧慎之看着越星河的背影,恨自己帮不了多少,朝中无人自然不晓得什么是热点事件,就没时间准备。

    范光宗已经准备好,万一越星河下不来台,自己就补上几句,总不能让他们的大殿下太丢面子。

    越星河站起身,朝着闭目养神的屠九天恭恭敬敬一礼,看了一眼身后颜色焦急的四人,稳稳开口,“学生以为皇妹此举万万不可,倒有一计。”

    萧行之和越星灿同时看过来,心说无能的大殿下会有什么良策,前番在女皇面前讨得些许脸面,不过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现今可是策论,越星河历来是个草包。

    “学生以为,万不可限制铁铺锻打,而是要勉励他们锻造新的实用之物,不计兵刃抑或民间实用物什。限制铁铺只能锻造常用之物,虽防了歹人,我大越却也没什么长进,如何抵御外敌。如今大将军麾下的飞弩军配备的飞弩,和家家户户皆备的连环锁,不就是铁铺中能人的巧思妙想,这种可护我大越的好物,多多益善,万不可自绝活路。蛇蝎可索人性命,更可入药救人出黄泉,就看如何引导和使用,万不可因噎废食。若担心歹人寻到利器,大可规定普通丁户每家只能备一把菜刀,两把锄头,一把铁锹,想必尽够了。寻常人不可持有利器,每家皆登记造册,如果发现哪家多了什么物什,再狠狠责罚也不迟。”越星河理了理思路,接着道,“也不可将犯事之人尽数投入大牢,这些人杀不得,囚在一处更是白白废那水粮,不如许他们土地房屋,发往西北边疆耕作栽种。既可缓守边之苦,大将军不必再苦恼狄人来去无踪快马犯边,又可让这些犯事之人彻底熄了不安心思,若是长进的,自然可以在边疆寻到外族女子好好过日子,好过现在一妻难求闲来生事。毕竟,这些人饱暖之下还屡屡生事,所图无非温柔乡。”

    屠九天一直闭着眼,以为这次的越星河,仍旧是不温不火没什么见地,直到听到将犯事之人迁徙到边疆时,猛地睁开眼睛,略显意外地看着昔日这位平庸的大皇女。

    看到她身后的四位侍读,同样一脸的震惊。屠九天这才确信,只是越星河自己所想。

    “学生还以为,增派巡逻人手倒是可行,只不过不应从良民中挑选,而是要从官宦世家中挑选上进的子弟。普通民众即便成了吏,一家老小仍旧生活在市井,有所顾忌不见得能治得住那些横行多年的市井之霸,倒是官宦世家子,有的是法子,也不惧报复。”越星河叹道,“而且,官宦世家子有了活计不再无所事事,也是省了家主操心,不必费心思管教家中子弟,更可全心为大越效命。如果有那想更上一层的,还可进一步选拔,或守卫宫廷,或参军立功,这比普通良民可靠多了。”

    屠九天一直盯着越星河,久久没说话,今天的越星河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先不提后面的四小只如何目瞪口呆,就连屠行舟都愣了神,回忆的画面渐渐浮现。儿时就跟着母亲经常进宫的他,依稀记得那个曾经骄傲且光彩夺目的大皇女,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小的大殿下,回来了。

    两个人的计策都对,只不过一个是解决眼前的麻烦,一个是布局未来的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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