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瑞雅和沙克尔一起搬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当然是远离一些巫师家族,在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在临走前,她还想去见几个人,以后搬到山区,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了。

    夜幕降临,她又一次来到布莱克家旁边,依旧还是没能见到阿尔法德,罢了,这么晚了,就算在家,也应该睡了。

    她刚想转身离开,发现旁边还有一盏灯亮着,她抬头看了眼,是沃尔加布,这么晚了,她还在练习魔药?沃尔加布神色认真的对着书,严格的放着材料,晞瑞雅若有所思的看了会儿,随后转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她来到了伍氏孤儿院,好在这里离家不远,夜晚的孤儿院透着一股压抑的氛围,她轻松的打开大门溜了进去,静悄悄的夜晚,木制的地板被她踩的‘吱嘎’一响。

    她小心的踮起脚尖,在校外不能施展魔法,不然她就能用无声无息咒了,她站到一个房门前,小心的敲了两下,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她迅速钻了进去。

    房间点了一小截蜡烛,微弱的火光摇曳着,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里德尔,他拿着书在看,她上前坐在了他旁边。

    “又来做什么?”他眼睛没有从书上移开,冷淡的问道。“没事情就不能来了吗?”晞瑞雅笑着偏头看着他的侧脸,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里德尔一下子把书合上,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我可不认为你会这么闲的。”他起身把书放在桌子上,晞瑞雅视线跟着他走动,“我这不是想你了吗?过来看看。”

    里德尔没有理她的油嘴滑舌,他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抓住衣角掀起,露出了一半少年特有的清瘦腹部。

    晞瑞雅赶紧捂住眼睛,“喂,你做什么?我还在这呢!”调侃恶劣的声音响起,“怎么?之前又不是没看过。”她没有移开手,视线被挡住,她只能听见声音。

    她回想起之前在冬天,她浑身容易发冷,自己身体发热功能太差,就老是缠着里德尔一起,确实见过他换衣服,不过只是上衣!而且她就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去了!绝对没有多看!

    “那不一样!那是......那是还是小孩子.....”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里德尔低沉着嗓音响起,“你现在也才长了一岁。”

    “哎,我说你这人,还真不把我当外人是吧!”晞瑞雅继续伶牙俐齿道,“那你这样我就把手拿开了。”她作势要拿开眼前的手,但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一只手狠狠的按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语气响起,还带了一丝慌张的喘息,“你要敢拿开你就死定了!”里德尔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这句话。

    “OK,fine.”晞瑞雅耸了耸肩没有动,她倒是真的没有看他的勇气,不过是逗一下罢了,一阵迅速的窸窸窣窣声后,里德尔终于换好了衣服。

    “可以了。”他冷淡的松开摁住她的手,晞瑞雅看着穿着单薄睡衣的男孩,里德尔双手环胸挑眉,“你还在这做什么?”

    晞瑞雅一拍脑袋,“哎呀,我是来跟你说,我们要搬家了,有点远,以后放假我就过不来了。”

    里德尔听后垂下眼帘冷漠的‘哦’了声,之后上床扯出被子裹了进去,“你就‘哦’?”晞瑞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钻进被子,侧过身。

    “还有,我怎么办?总不能这么晚让我在走回去吧?”晞瑞雅拉着里德尔的被子,企图唤醒他的良知,然而她错了,这人没有良知。

    他一把拽过被子,蒙住脑袋,声音在被子里闷闷道:“记得吹蜡烛,再见。”晞瑞雅被气到了,“喂!”

    突然,巨大的鸣笛声响起,晞瑞雅被吓的一抖,里德尔弹射般坐起来,还没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破空爆炸声响起,接着整个地面和房子都在颤抖。

    毁天灭地的巨浪从远方席卷而来,里德尔飞速揽住晞瑞雅的腰,先将她推入床底,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头上,防止她被碎片砸伤。

    晞瑞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她赶紧往角落缩,拉住里德尔的手,焦急的想让他进来,但爆炸声太大,她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声音被吞噬掉了。

    好在里德尔顺着她的力道钻进来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晞瑞雅根本听不清,只能摇头表达。

    一股温暖的力道覆上她的耳朵,爆炸声被隔绝在外,她睫毛微微颤动,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没有捂住自己耳朵,反而转手敷上他的耳朵。

    爆炸声震耳欲聋,剧烈的心跳声从双方颤抖的双手中传入耳朵,一声一声击打着耳膜,伴随着颤动的大地和空气。

    她注视着里德尔微微睁大的双眼,漆黑的眉眼带着困惑,深邃而又晦暗不明,不过半分钟,他垂下眼眸,移开视线。

    距离太近了,近到晞瑞雅能够清晰的数到他的睫毛,看到他微皱眉毛,看到他移开的双眼,他不敢和她对视,他在害怕什么呢?

    她看不懂他,她不明白,她眼神中涌起一层层浪花,可他全部逃避,酸涩的手臂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的轰炸,怀揣着各异的心思,和相互接触的温暖躯体......

    既然要杀我,何必又一次次救我,汤姆-里德尔,你真让我看不懂......

    轰炸声似乎小了许多,她紧紧靠着里德尔,只有旁边人温热的体温才能让她感到她还存在,刚刚的情绪已经被恐惧淹没。

    她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她空洞的望着地板,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他们只是一个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孩子,现在的他们和麻瓜无异,天花板不断有墙屑掉下来,后遗症的回声还在耳边作响。

    突然这栋楼下方的柱子突然断裂,楼板开始倾斜,衣柜倒了下来,之前没有来得及吹灭的蜡烛掉落。

    正好落在了衣柜旁边,火舌迅速吞噬掉整个衣柜,晞瑞雅黑色的眼眸倒映着明亮的火舌,她慌张的不知所措,手颤抖的指着,“火!汤姆,火!”

    里德尔飞快的拿起一旁散落的衣服上,沾了杯子里溢出的水在上面,猛地盖上去,只听见一声‘滋滋’的声音,他拿起鞋子拍打了几下,火势彻底熄灭了。

    晞瑞雅浑身虚脱了一样,一脸后怕,额头不停的冒出虚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里德尔眉宇间闪过困惑,随后向她伸出手。

    “不能待在这里,说不定一会儿这个房子就塌了,你还有力气吗?”里德尔语气罕见的柔和了许多,晞瑞雅颤抖着唇,拉着他的手,顺着力道站起来,“还好,先出去吧。”

    里德尔拿上了外套,披上,她咬着牙撑起身子,里德尔的牵着她往前走,孤儿院坍塌了半边,他们不容易找到出路,最后是从一个稍微高一点的窗户爬出来的。

    周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冲天的火光和硝烟照亮了整个夜晚的伦敦,周围没有的爆炸声,却处处充斥着人们的哀嚎、尖叫、悲泣......

    晞瑞雅环视着四周,浓烈的火药味混杂着树木,房子,甚至尸体烧焦的味道......她下意识握紧里德尔的手,她想悲悯,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别人,还是自己......

    所以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普通人无法知道,他们无法明白掌权人的想法,他们只能明白,今天自己的亲人离他而去,自己的房子被毁了......

    而掌权人不会共情普通人,他们只对自己内心的权利和欲望屈服,里德尔眼中闪烁着火光,“所以,才要成为掌权人,不是吗?”

    他莫名冒出来一句话,让晞瑞雅一怔,她望着他紧绷的侧颜,看着火光闪烁映照着他的脸颊,所以,只有有权利的人才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吗?

    他们这些普通人,不过是乱世的牺牲品,没有人会去在乎普通人的死活,不是吗?

    她头脑发昏,视线也天旋地转,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得先离开,“汤姆,你先跟我走吧,先和我去沙克尔家避一避......”

    “不了,科尔夫人现在已经出来了,一会她估计要清点人数......”里德尔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他站在了没有建筑物遮挡的地方,漫天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身影,“你先回去吧......”

    “可是,这里不安全......”晞瑞雅焦急的上前,还想拉住他的袖子,被他一把挥开,他垂下头,发梢遮住了眉眼,声音低哑,“还不明白吗?晞瑞雅,你有避风港,而我没有,我从出生就在这里,我没有家人......”

    “那你把我当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晞瑞雅抬起头,她紧紧的抿着唇,竭力的压制着什么,她眼眶微红,但她站在建筑遮挡的地方,黑暗掩盖住了她,让人看不真切。

    里德尔指尖颤抖了一下,依旧垂着头,沉默不语,她自嘲的笑笑,捏住手掌,肩膀在颤抖着“所以,自始至终,你给我的标榜的都是可以利用的朋友,对吗?”

    “那你现在就应该利用我,成为你的避风港,明白吗?!”终于她怒吼出来这句话,像是压抑了许久,又哽咽着弯下身躯。

    里德尔难以置信的直视她通红的双眼,他下意识的想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拭眼泪,却在抬起一半的手后,硬生生顿住。

    她愤恨的用袖子蹭走眼泪,一把狠狠拽住里德尔的胳膊,带着他向前走,他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她拉着,望着她背影的眼神复杂难辨......

    夜风袭来,吹散了浮动在空气中,不上不下的烟雾,吹散了经久萦绕的,难闻的火药气味,吹散了长久以往的,警惕的情绪......

    只是,到了沙克尔家门口,无论晞瑞雅怎么拉他,他都不愿意进去,晞瑞雅沉沉叹了口气,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房子,还好飞机并没有轰炸到这片区域。

    只是,可能会让他们多担心一会儿了。

    她转头,握住里德尔的手,目光沉沉,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既然你不愿意进去,那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里德尔呆愣的跟着她,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魂魄,只能被她拉着的魂魄,他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什么样的情绪,他只知道,现在他感觉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每天时时刻刻的紧绷着神经。

    可他大概会永远记得,今天,这一时,这一刻,有个女孩子,让他放下满身的荆棘,浑身的戒备,让她,成为自己的避风港。

    是啊,避风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他人生字典的一个词,现在硬生生被她写上去了,墨汁渗透全页,他怎么都抹不掉......

    有人眼波流转,在火光中找到方向,有人自揭伤痕,只为难世中的真情。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破败的城市穿梭,见证历史的重大,却又渺小的一场战争留下的痕迹。

    直到黎明破晓穿过云层,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虽然不是很远离城市,但这边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许多村民早就醒了。

    常年的饥饿让他们面黄肌瘦,他们衣衫褴褛,有的小孩甚至衣不蔽体,这些都是被抛弃的人们,垃圾遍地,土地贫瘠,他们没有办法种植......

    一群人警惕,排斥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有些人还认出了晞瑞雅,更多的人慢慢朝着这边聚集。

    晞瑞雅没有看他们,而是拉着里德尔来到一片废墟,面前是破败的,早就被烧焦的只剩下灰烬的房子,晞瑞雅随意的捡起地上的木炭。

    黑色的木炭染脏了她的手,她却毫不在意,用力抛出去,把人群吓的连连后退,“这,就是我曾经的家。”她扯起一抹笑容,望向里德尔,“我也是个异类,在他们之中......”

    不,那不是笑容,那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里德尔不顾她手上的灰烬,紧紧握住她,他反复的扫过她脸上的表情,拧着眉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个房子被毁了之后,都没有人敢动,因为这是异类的房子......”晞瑞雅将视线放远,她牵着他一寸寸扫过那片灰烬,眼中满是嘲讽和名为孤独的东西。

    里德尔眼底的情绪越发翻涌,好似惊涛骇浪,他甚至开始有些兴奋,可耻的高兴,高兴她和自己一样......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松开他的手,慌忙的跑过去,拼命的在废墟里面扒,终于,她拽住了那个东西的一角,费力的想把它拿出来。

    里德尔失神的看着空落落的手,呆看着她,随后过去帮她把压在上面的东西搬开。

    她用力一扯,一屁股摔倒在地,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只顾着看手中的东西。

    那是块残缺的布料,上面破损不堪的图案,隐约能看出G,里德尔走上前想要过来扶她,她颤抖着双手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里德尔的支撑。

    她的心脏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着,想呼吸又呼吸不上去,她极其兴奋,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我找到母亲的线索了!”她激动到声音嘶哑。

    里德尔紧皱起眉头,眼底情绪剧烈一颤,忍不住浑身发抖,晞瑞雅此刻还沉浸在欣喜中,她甚至拿起这块布,焦急的开始向周围的人询问。

    “你们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有没有......”她神情激动、癫狂,她死命拉住一个又一个的村民,疯狂询问,祈求但凡有一个能回答她。

    没有人回答,就像之前大火发生,没有人去救火,他们冷漠的退后,避如蛇蝎一样避开她,“这人疯了吧,怎么还回来啊?就是......”

    “她是个疯子吧?她母亲是不是也不正常来着......”

    “别碰我,怪物!”

    “恶心!......”

    她被推开,摔倒,又一遍遍起来,继续祈求的问着他们,她眼中逐渐失望,不在询问人群,神经错乱的开始刨着废墟。

    这片废墟只剩几根残枝断柱,一眼都望的到,她却反反复复,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衣服脸上全被沾上黑灰,凌乱不堪。

    “别找了......”里德尔试图劝阻,然而她依旧在翻找,他一把钳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愤怒,“我说别找了!你听到了吗?”

    他死死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凌乱不堪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双手被染的漆黑,指甲缝里都有,狼狈不堪,眼神不停颤动,他缓和了语气,“你看看这里,还有能找的吗?”

    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冷漠的人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一个小孩往他们这里扔了个石子大叫着‘怪物’,又嬉笑着跑开,接着许多小孩像学到新技能,疯狂的开始朝他们扔石子。

    石子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打到人身上生疼,不能用魔法的他们,面对这么多人,无法反击,可,小孩怎么能在第一次面对陌生人,就有如此大的恶意呢?

    她想不明白,一颗石子正中她眼睛,她吃痛的捂住,忽然温暖的外套从头顶包裹住她,一道力道将她搂入怀中,砸在身上的石子被一道身躯挡住,她感觉到自己被拉着逃离了那里。

    嘶嘶的声音响起,人群尖叫逃窜,混乱很快被甩在身后,很长时间,直到逐渐安全,他才放开了她。

    她没有取下外套,头发散乱的贴在她的脸颊,她没有哭泣,反倒异常冷静,空洞着眼神,冷静的思考从头到尾的一切。

    她不懂,人们的愚蠢麻木自私让她厌恶,他们欺软怕硬让她厌恶,掌控权势藐视生命让她厌恶,得有人为这些做出改变。

    世界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那应该是什么样的?谁来改变?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汤姆,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吧。”她仰起脸庞,泛着湿意的眼睛绝美空灵,却异常坚定的望着他,“请和我一起吧。”

    他望进那眼眸,琉璃澄澈,他身形微动,将她抱住,一再收紧着手臂,极力克制着颤抖,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镶嵌在怀里。

    晞瑞雅瞳孔微微放大,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那就陪我一起登上巅峰吧。”他深沉的嗓音合着胸膛的震动,像是要传遍她整个身躯。

    “在死之前,永远和我一起......”他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

    Mon amour (我的挚爱),与我共舞吧,你不会一命呜呼,我需要你,在你离开之前与我共舞吧,即使当夜幕降临,你找到新欢,也请和我一起,登上着舞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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