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清脆的钟声准时响起,回荡在幽静的山间……

    冬天的寒风冷咧刺骨,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就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一捧冰冰凉的水打在脸上三五下的功夫,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然后推开门走出去,每好的一天是从上早课开始的。

    我们一排排的盘坐在大殿内的蒲团上,开始轻声背诵,慧明和尚在大殿的最后面打转看谁偷懒,他手里的戒尺可是吃素的。

    主持老和尚在一声声的佛经中,悄悄的圆寂了。

    当时我们正聚在饭堂里用着热乎的早饭,一个和尚进来哀戚的传达了这个消息,饭堂里的和尚们匆忙放下碗筷,纷纷向着老和尚的僧房跑去,我夹杂在他们中间,慌乱的找寻慧明和尚,可惜一无所获,和尚们跑到主持老和尚的僧房前,扑嗵扑嗵的跪了一地,膝盖与地面青石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远远的,我一直在找的慧明和尚跪在最前面,没多久他用变了调子的声音开始领诵经文,后面一排离我最近的和尚一边低低的抽气一边跟着诵经。

    当时我对于死亡还不太能理解,后来我发现,即使长大后,对于许多事情,我仍就不太能理解。

    佛家讲生死轮回,今生的死亡是来世新的开始,每个人都要死的,没有死哪里来的生呢。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看着前排慧明和尚的背影,山里的寒风吹的我脸生疼。

    无忧寺因为主持老和尚的圆寂封了七天山门,慧明和尚与其他和尚,把主持老和尚抬到了大雄宝殿,和尚们围坐在圆寂主持老和尚的身旁轮流诵经,一连三天的超度。慧明和尚忙着处理主持老和尚圆寂的事宜,自是没时间管我,我自觉得找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蹲着,看着眼前的和尚们走来走去,饿的实在挺不住了就去厨房找块馍馍吃,然后继续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走来走去,心里偶尔想着吴子七这几天怕是进不来无忧寺了,可惜也不能一起玩了。

    “清清,可是难过?”慧明和尚终于想起我了,他在大殿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看到我后,直直的走到我蹲着的角落里,与我一起蹲着,并伸手摸摸我的小秃头

    “慧明和尚,你很难过吧?”

    “嗯,是很难过的”

    “你不要难过,主持老和尚讲过众生都在生死轮回里,咱们大家早晚都会死的”

    慧明和尚转过头来,愣愣的看着我半晌,眼圈慢慢红了起来,他深息一口气,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清清说的对,慧明和尚突然就不那么难过了呢”

    主持老和尚圆寂的第七天晚上,和尚们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架起高高的火堆,把整理好的主持老和尚封在棺内抬了上去,安安稳稳的放在了火堆中间,随着慧明和尚的点火,大火开始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起来,古老的吟唱声飘荡在无忧寺的上空,愿佛祖听闻。

    经过无忧寺众和尚的一致举荐,恭喜慧明和尚荣升主持。无忧寺还是那个无忧寺,和尚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作息,我也像以前一样自由。

    “自由”是什么,孤单、孤寂,还是孤独,都不是的,它也许是吴子七。

    “清清,你看我做的笼子,厉不厉害”

    “这是干什么用的”

    “今天咱们抓麻雀”说是个笼子,只是一个用竹子条编的竹碗,跟面碗差不多大吧。

    “清清,咱们只是抓来玩一下就放生了,不会让你破戒的”

    “好”我俩在笼子下方放了一根小树枝撑着,下面撒了一些杂粮,然后躲在不远处耐心等待。

    一盏茶过去了,一柱香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吴子七,你这陷阱行不行啊”

    “行啊,怎么不行,我在家都试验好几回了”

    “那怎么没麻雀啊”

    “在等会,在等会,一会儿就有了”

    就在等得昏昏欲睡时,旁边的吴子七大喊

    “抓住了,抓住了……”

    等我睁眼看去,吴子七已经把笼子翻过来,手里果然抓着一只麻雀。冬天不好觅食,这麻雀是看到了地上的杂粮过来觅食的,我伸手摸了摸麻雀后背上的毛,手感顺滑,这个麻雀一直在叫。

    “吴子七,它说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懂鸟语”

    “你真没文化”

    “我没文化,你有,你说它说什么呢”

    “它说你松手,捏疼它了”

    吴子七怕这麻雀跑了,一直紧紧的攥着,听我这么一说,他下意识的向手掌看去,咧着嘴,手指松了松,果然这麻雀不像刚才叫的那么惨烈了。

    这个自投罗网的小麻雀,给我们带来了一下午的快乐,只是它快不快乐就不知道了。

    抬头去找刚刚放生的麻雀,看着看着不知何时走神了。

    “清清,你不要难过”

    “那个主持老和尚已经很老了,他……人都会死的”

    把手搭在眼前,继续找麻雀,只是眼睛里总有水汽升上来,然后顺着脸颊流出去,烦的很。

    “呃……那个……就是……”可怜的吴子七找遍了他所有的词库,都没有说出来一句安慰人的话

    胡乱擦了两把,转身往饭堂走去,快到晚饭了,不知道今天饭堂做什么,还是菜叶子炖豆腐嘛,冬天快快过去吧,菜叶子与豆腐都快吃出花了。

    “清清,清清,你等等我”听着后面的脚步声,不用问是吴子七跟了上来,能看出来,他在努力组织话语,想要安慰我。

    “吴子七,我,其实并没有很难过的,至少不如你想像的那么难过”

    “嘎……”

    “佛家有三世佛,过去、现在、未来佛;主持老和尚只是走完了现在这一世,他还会有来世的;经生死入轮回,生命的过程而已,很早的时候主持老和尚就与我讲过的”

    吴子七与我并排走着,转过头看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

    垂下眼帘“还是难过的”话音落下,我们进了饭堂。

    难得今天饭堂没做菜叶子炖豆腐,改做了胡萝卜炖土豆,一大碗端上来红白相间很是好看,实乃无忧寺的头牌当家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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