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
初春开学季，积雪消融，万物渐渐复苏。
云梦中学一栋教学楼。
教导主任办公室。
钟表滴滴哒哒往前走，快上课了，主任吴松又一次抬头看向伫立在窗前的身影，五十来岁的国字脸上抬头纹道道叠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进来十五分钟了。
一句话都不肯解释。
男生立在窗前，被罚站的身影笔直孤冷如雕塑。窗台融化的水渍沿着校服拉链往下流淌，凉风灌进来，吹动衣摆，他却察觉不到冷。
吴松稍稍皱眉，起身走过去关上窗户，随即看向男生。正是青春的年纪，明明长相是葱白如玉的美少年，偏偏轮廓冷如冰霜，剑眉淡漠，眸光寒凉，睫毛恹恹下敛，没有半分高中学生的活力。
对待这种学生，有些话说了没用，但身为老师，他不得不说，“江舒同学，这里是学校，你和孟随同学之间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聚众打架，还把人打进了医院。这、这影响多恶劣.....”
江舒好似站累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如清风划过蝶翼，一瞬无痕。琥珀色的瞳孔百无聊赖地眺望远方，茫茫白色中浮现出各种乱七八糟无意义的色彩，无意义的念叨声断断续续，只有最后加重的几句话入了耳。“你这个情况有点严重，我已经联系你家长了，等会你们一起去医院看望孟随同学，姿态记得放低些，好好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不会有人来的。
江舒唇瓣蠕动，到底没有出声。只是神情更加冷傲了。
他的沉默落在吴松眼里便是无动于衷的表现。吴松深叹口气，这孩子没救了。这种问题学生就算是让他写检讨书也不会真的反思自己，等他家长来了把人领回去休学一周，也算是给孟随家长一个交代。
不过，他家长怎么还没到？
墙头的钟表指向八点四十三分，吴松反复看了几次，正想着打电话催催，便听见外头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吴主任吗？”
吴松循着声音看向来人，眼中闪过惊艳，“诶，我是。”
这个声音……江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迟疑的一瞬比吴松动作慢了半拍。他转过身望向门口的女生，锋利如山的眉峰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乱七八糟的色彩加一。
但，勉强比其他颜色好看。
耀眼的大红色外套包裹住女生高挑的身姿，雪白的围巾不规则围在脖子上，一副深褐色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即便看不到她的眼睛，他依然能想象到女生此时的神彩。那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色彩都掩盖不了的明艳，生动得如同春天来临。
想不到，她竟然来了。
意外，但不惊喜。
江舒短暂地瞥女生一眼便移开视线，余光察觉到她朝这边看了过来，他的心脏不自觉捏紧，默默握紧拳头。
与此同时，祝洄也看到了他。
“呀，小舒在这里啊。”
她边说边慢悠悠取下墨镜，露出完美得如同复刻布偶猫咪的精致小脸，睫毛长长，眼含笑意，踩着高跟优雅的踏进办公室，“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江舒拳头更紧了。
听到女生口中的称呼，吴松疑惑地看向面色发冷的江舒。尽管两人外貌看上去不太像，但这个时间点来找江舒，他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你是......江舒同学的姐姐吗？”
祝洄听到这个称呼，抬起右手秀出无名指上昂贵通透的紫罗兰翡翠玉戒，另一只手捂住嘴唇，娇笑得无比做作：“哎呀，吴主任真会说笑，我是孩子他妈啦。”
吴主任：“？？？”
啊这。
他下意识看向江舒，之前无论他怎么批评都不吭声的男生，终于憋不住情绪。那张清俊但冷漠厌世的脸上浮现出少年生动的恼怒：“谁是你孩子，脑子不清醒就去治。”
男生突然加大的声音吓吴松一跳，他暗自称奇，平时都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这位……家长厉害啊。他想着自己作为老师和主任有责任劝两人好好沟通，结果一扭头就发现女生更加情绪化。
祝洄双眸瞪大，眸底水汽弥漫，眼泪仿若珍珠悬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好不可怜。“你好凶，知道我是病人，还恐吓我。”
江舒：......
江舒深吸口气，他就没见过这么气色红润有光泽的病人。对比他不稳定的呼吸，他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随时会提不上一口气来的病人。
冷静，不要和神经病计较。
冷静，不要试图打败神经病。
冷静、冷静、冷静。
江舒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顺气，转过身去面向窗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眼不见心不烦，那边女生又起了哭腔。
“吴主任，我们家崽崽命苦啊，你知道的，他从小就没了娘，好不容易顽强长大，在这么重要的人生阶段他爸爸又给他娶了个有病的后妈。”女生哭腔止住，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展颜一笑，“也就是我啦，主任可以称呼我为祝小姐，祝你发财的祝。”
吴松：“......”
有病、后妈、无论哪个词语听起来都很炸裂。吴松从震惊中回神，看向江舒的眼神瞬间带了丝怜悯，忽然理解这孩子的问题从何而来了。他恍惚地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喝水，他要说什么来着，“那个......祝小姐，情况我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他记得接电话的是位男士啊。
吴松顿了顿，算了，学生的家庭情况他管不到，他只要管好纪律就行。“不管江同学有没有理，他下手确实重了些。大家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太僵对谁都不好。你等会带他去医院给孟随同学道个歉，赔个礼，双方好好谈谈，和平解决矛盾。”
说到这里吴松还有点郁闷，本来他还想好好说教说教江舒家长，结果来了位跟他学生差不多大的姑娘。一想到她自己还是孩子，好像还有病，他不得不放弃那些长篇大论，快刀斩乱麻，“这次的事情闹大了点，学校决定让江舒同学休学一周，你......你跟他爸爸好好说说，要重视孩子的心理问题。”
江舒他爸？
祝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他爸就是个强大又低调的背景板，她把剧情全部走完他爸都不一定会出现。至于孩子的心理问题，会有人成为他的救赎他的光，不用她瞎操心。
想是这么想，祝洄面上笑着应和：“好勒主任，我们马上去。”
去看孟随？凭什么？
江舒压下心底的不悦，眉眼生冷，“要去医院你自己去，我没空。”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他提步往外走，心底气不过，走到门口又停下，冷声嘲讽，“正好去医院排空你脑子里的水。”
男生明显带着气冲走，吴松扭头看向被说脑子有水的女生，她好像很淡定，还颇为体贴地来了句：“高三嘛，孩子压力大，偶尔对长辈无礼也能理解。是吧？主任。”
吴松：“......”
这么小的长辈，不是很理解。
祝洄自顾自地叹气：“谁说当父母的不是英雄。”
吴松：“……”
*
祝洄出来时，走廊里早已没了江舒的身影。走得真快啊，都不告诉她教室在哪，还好她有小蝴蝶的系统，可以检索信息。
“高三十六班。”
“前面第一个教室。”
“谢谢小蝶。”祝洄伸出秀长的手指，接住凭空出现的青绿色蝴蝶，“刚刚加了多少点功德？”
“三点。”小蝴蝶煽动翅膀，稚嫩的声音公式化道：“下个剧情点，劝江舒去医院道歉。”
祝漾戴上墨镜，遮住眼底真实的情绪，压低声音表示难过，“第一次冤枉人，怪惭愧的。”
小蝴蝶看不出人类的谎言，轻易上当，善良好心地安抚她：“洄洄不要愧疚，你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
这三个字多少有点讽刺了。
祝洄微微晃神。
十九岁生日那天，她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不是因为穿书，而是因为穿书前，在社会主义熏陶下茁壮成长的三好青年——祝洄，突然被小姨告知，她们不是人类，而是恶灵一族。
小姨说世间一切妖魔鬼怪恶煞统统归属恶灵一族。
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但那是从前的风光，如今的恶灵一族稀稀散散，都是卑微的打工仔。
自从人类领悟到科技的力量后，发展速度远超其他生灵族群，而且因为人类寿命短，族群更迭换代快，他们的文明程度也领先其他族群。好在人类包容性强，允许其他族群来学习。
所以人间啥生灵都有。
但唯有一点，人间不给仙魔鬼怪提供历劫或战斗场地，也就是说，来可以，夹着尾巴来。听说某代人王曾闯入仙族徒手撕开九重天，于是圣灵一族创造出拟真梦境，供神仙历劫。
后来圣灵一族没落了。
梦境支撑不起来。
现代想要历劫的神仙只能重新找地方，他们在人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便是人类的书籍。人类常说一书一世界，他们发现只要赋予一定的灵气，便可让书里的小世界运转起来。
只是在小世界里历劫有缺陷，因为书里的人物由灵气汇聚，一言一行如同傀儡没有自己的灵识，这就使得神仙们历劫变得特别容易，增长不了多少修为。再后来，他们就开始请演员，奈何天仙们只想演好人，怕做坏事影响他们的功德。
于是，扮演坏人这等作恶的缺德差事就落到恶灵一族头上了。恶灵嘛，越缺德的事越喜欢。不过为了防止恶灵崩坏世界，他们会派出监管者随时监督恶灵。
总之，和平年代，这种安排，皆大欢喜。
包括祝洄，她也很开心。
毕竟现实里打工是被甲方客户刁难，而她打工是去为难甲方客户，甚至还可以攒功德。能不开心吗？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太开心了，以至于穿书过来这三天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让目标客户一度以为她疯了。
说到目标客户。
也就是刚刚被她气走的江舒。
江舒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这个世界的反派几乎围着他转，最恶毒的反派就是她——祝洄，天选之子的后妈。
作为江舒的后妈，她这个岗位的职责就是各种作死拆散江舒的正缘，不让他和心爱的女孩裴云芝在一起。当然，不管她怎么作死，最后他们仍然会排除万难在一起。
而她的结局是配享疯人院。
这个任务不难，并且祝洄发现，剧情之外，惹江舒生气会有额外的奖励。有奖励的任务当然要做啦，谁好人管甲方死活啊。
何况是她这种道德不祥，高尚时可以祈祷世界和平，扭曲时希望世界毁灭的缺德乐子人。
祝洄唇角微敛，原主劝江舒去医院跟孟随道歉，江舒理都不理，最后她只能自己去医院替江舒道歉花钱找关系摆平对方的家长。江舒知道后只觉得原主多管闲事，并没有心生感激。
她看过剧情，知道江舒揍人是因为孟随在学校散布他和裴云芝校外过夜的谣言，原主没问清楚，以为是江舒性子乖戾顽劣故意在学校里惹事，便自作主张代替他去道歉了。
虽然书中描写的后妈是恶毒反派，后期也确实因为嫉妒裴云芝做了很多坏事，但原主对江舒，一直还算可以。
只是，单向付出而已。
这种时候就需要恶灵演员灵活修正剧本了，反派怎么能恋爱脑呢。小蝶说，一定不能对江舒心软，对他越狠越利于他磨练出坚韧的心性。只要能惹江舒生气，就是在做好事，她要不断磨炼他的心性，直到他六根清净。
虽然，她也不懂江舒六根清净了还怎么和裴云芝谈恋爱。可能是恶灵不配懂他们神仙眷侣的恋爱方式，对于她表示的疑惑，小蝶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行吧。
让她康康神仙眷侣有多坚定。
祝洄懒得多走那几步路去教室里找江舒，她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不急不缓地敲动手机屏幕：【好大儿，你要是不想让你亲爱的同学们知道你亲爱的后妈有病，你就乖乖跟我去医院。】
对方只回了一个字：【滚。】
挺凶啊。
【好难过啊，感觉又要发病了。】
【去医院，看病！】
如果江舒的文字有表情，那一定是恶狠狠的。
祝洄收起手机，等了几秒，目视江舒从最前面的教室后门里走出来，犹如恶煞过街般从她身旁大步跨过，掀起一阵寒风。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呀，气到了。
祝洄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
江舒心底确实有余气，他想不通，明明之前祝洄在他面前跟老鼠似的畏畏缩缩，不敢惹他，三天前突然发疯说要跟他培养亲子感情？
简直有病，有那时间去讨好她老公不行吗？
想到日常失踪的江铖，江舒好看的眉头更加生冷。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驻足回头，扬起下巴，骄傲的少年语气恶劣地命令，“不是说要去医院找脑子吗？带路。”
祝洄：“......”
腿长了不起啊。
祝洄踩着高跟靴不紧不慢上前，嘴里开始魔法攻击，絮絮叨叨，“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别说我没教你啊.....”
江舒一个眼刀扫过来，声音阴恻恻的：“我最后再说一遍，摆正你的身份，不然我就先杀了你老公，再自杀。”
祝洄：“？？”
祝洄：“......”
倒也不必杀父证道。
他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女生安静下来。
没几秒，故态复萌。
“你人还怪好的咧，宁愿自杀也不愿伤我一根毫毛。”
江舒：“.....”
云梦中学一栋教学楼。
教导主任办公室。
钟表滴滴哒哒往前走，快上课了，主任吴松又一次抬头看向伫立在窗前的身影，五十来岁的国字脸上抬头纹道道叠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进来十五分钟了。
一句话都不肯解释。
男生立在窗前，被罚站的身影笔直孤冷如雕塑。窗台融化的水渍沿着校服拉链往下流淌，凉风灌进来，吹动衣摆，他却察觉不到冷。
吴松稍稍皱眉，起身走过去关上窗户，随即看向男生。正是青春的年纪，明明长相是葱白如玉的美少年，偏偏轮廓冷如冰霜，剑眉淡漠，眸光寒凉，睫毛恹恹下敛，没有半分高中学生的活力。
对待这种学生，有些话说了没用，但身为老师，他不得不说，“江舒同学，这里是学校，你和孟随同学之间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聚众打架，还把人打进了医院。这、这影响多恶劣.....”
江舒好似站累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如清风划过蝶翼，一瞬无痕。琥珀色的瞳孔百无聊赖地眺望远方，茫茫白色中浮现出各种乱七八糟无意义的色彩，无意义的念叨声断断续续，只有最后加重的几句话入了耳。“你这个情况有点严重，我已经联系你家长了，等会你们一起去医院看望孟随同学，姿态记得放低些，好好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不会有人来的。
江舒唇瓣蠕动，到底没有出声。只是神情更加冷傲了。
他的沉默落在吴松眼里便是无动于衷的表现。吴松深叹口气，这孩子没救了。这种问题学生就算是让他写检讨书也不会真的反思自己，等他家长来了把人领回去休学一周，也算是给孟随家长一个交代。
不过，他家长怎么还没到？
墙头的钟表指向八点四十三分，吴松反复看了几次，正想着打电话催催，便听见外头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吴主任吗？”
吴松循着声音看向来人，眼中闪过惊艳，“诶，我是。”
这个声音……江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迟疑的一瞬比吴松动作慢了半拍。他转过身望向门口的女生，锋利如山的眉峰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乱七八糟的色彩加一。
但，勉强比其他颜色好看。
耀眼的大红色外套包裹住女生高挑的身姿，雪白的围巾不规则围在脖子上，一副深褐色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即便看不到她的眼睛，他依然能想象到女生此时的神彩。那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色彩都掩盖不了的明艳，生动得如同春天来临。
想不到，她竟然来了。
意外，但不惊喜。
江舒短暂地瞥女生一眼便移开视线，余光察觉到她朝这边看了过来，他的心脏不自觉捏紧，默默握紧拳头。
与此同时，祝洄也看到了他。
“呀，小舒在这里啊。”
她边说边慢悠悠取下墨镜，露出完美得如同复刻布偶猫咪的精致小脸，睫毛长长，眼含笑意，踩着高跟优雅的踏进办公室，“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江舒拳头更紧了。
听到女生口中的称呼，吴松疑惑地看向面色发冷的江舒。尽管两人外貌看上去不太像，但这个时间点来找江舒，他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你是......江舒同学的姐姐吗？”
祝洄听到这个称呼，抬起右手秀出无名指上昂贵通透的紫罗兰翡翠玉戒，另一只手捂住嘴唇，娇笑得无比做作：“哎呀，吴主任真会说笑，我是孩子他妈啦。”
吴主任：“？？？”
啊这。
他下意识看向江舒，之前无论他怎么批评都不吭声的男生，终于憋不住情绪。那张清俊但冷漠厌世的脸上浮现出少年生动的恼怒：“谁是你孩子，脑子不清醒就去治。”
男生突然加大的声音吓吴松一跳，他暗自称奇，平时都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这位……家长厉害啊。他想着自己作为老师和主任有责任劝两人好好沟通，结果一扭头就发现女生更加情绪化。
祝洄双眸瞪大，眸底水汽弥漫，眼泪仿若珍珠悬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好不可怜。“你好凶，知道我是病人，还恐吓我。”
江舒：......
江舒深吸口气，他就没见过这么气色红润有光泽的病人。对比他不稳定的呼吸，他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随时会提不上一口气来的病人。
冷静，不要和神经病计较。
冷静，不要试图打败神经病。
冷静、冷静、冷静。
江舒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顺气，转过身去面向窗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眼不见心不烦，那边女生又起了哭腔。
“吴主任，我们家崽崽命苦啊，你知道的，他从小就没了娘，好不容易顽强长大，在这么重要的人生阶段他爸爸又给他娶了个有病的后妈。”女生哭腔止住，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展颜一笑，“也就是我啦，主任可以称呼我为祝小姐，祝你发财的祝。”
吴松：“......”
有病、后妈、无论哪个词语听起来都很炸裂。吴松从震惊中回神，看向江舒的眼神瞬间带了丝怜悯，忽然理解这孩子的问题从何而来了。他恍惚地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喝水，他要说什么来着，“那个......祝小姐，情况我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他记得接电话的是位男士啊。
吴松顿了顿，算了，学生的家庭情况他管不到，他只要管好纪律就行。“不管江同学有没有理，他下手确实重了些。大家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太僵对谁都不好。你等会带他去医院给孟随同学道个歉，赔个礼，双方好好谈谈，和平解决矛盾。”
说到这里吴松还有点郁闷，本来他还想好好说教说教江舒家长，结果来了位跟他学生差不多大的姑娘。一想到她自己还是孩子，好像还有病，他不得不放弃那些长篇大论，快刀斩乱麻，“这次的事情闹大了点，学校决定让江舒同学休学一周，你......你跟他爸爸好好说说，要重视孩子的心理问题。”
江舒他爸？
祝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他爸就是个强大又低调的背景板，她把剧情全部走完他爸都不一定会出现。至于孩子的心理问题，会有人成为他的救赎他的光，不用她瞎操心。
想是这么想，祝洄面上笑着应和：“好勒主任，我们马上去。”
去看孟随？凭什么？
江舒压下心底的不悦，眉眼生冷，“要去医院你自己去，我没空。”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他提步往外走，心底气不过，走到门口又停下，冷声嘲讽，“正好去医院排空你脑子里的水。”
男生明显带着气冲走，吴松扭头看向被说脑子有水的女生，她好像很淡定，还颇为体贴地来了句：“高三嘛，孩子压力大，偶尔对长辈无礼也能理解。是吧？主任。”
吴松：“......”
这么小的长辈，不是很理解。
祝洄自顾自地叹气：“谁说当父母的不是英雄。”
吴松：“……”
*
祝洄出来时，走廊里早已没了江舒的身影。走得真快啊，都不告诉她教室在哪，还好她有小蝴蝶的系统，可以检索信息。
“高三十六班。”
“前面第一个教室。”
“谢谢小蝶。”祝洄伸出秀长的手指，接住凭空出现的青绿色蝴蝶，“刚刚加了多少点功德？”
“三点。”小蝴蝶煽动翅膀，稚嫩的声音公式化道：“下个剧情点，劝江舒去医院道歉。”
祝漾戴上墨镜，遮住眼底真实的情绪，压低声音表示难过，“第一次冤枉人，怪惭愧的。”
小蝴蝶看不出人类的谎言，轻易上当，善良好心地安抚她：“洄洄不要愧疚，你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
这三个字多少有点讽刺了。
祝洄微微晃神。
十九岁生日那天，她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不是因为穿书，而是因为穿书前，在社会主义熏陶下茁壮成长的三好青年——祝洄，突然被小姨告知，她们不是人类，而是恶灵一族。
小姨说世间一切妖魔鬼怪恶煞统统归属恶灵一族。
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但那是从前的风光，如今的恶灵一族稀稀散散，都是卑微的打工仔。
自从人类领悟到科技的力量后，发展速度远超其他生灵族群，而且因为人类寿命短，族群更迭换代快，他们的文明程度也领先其他族群。好在人类包容性强，允许其他族群来学习。
所以人间啥生灵都有。
但唯有一点，人间不给仙魔鬼怪提供历劫或战斗场地，也就是说，来可以，夹着尾巴来。听说某代人王曾闯入仙族徒手撕开九重天，于是圣灵一族创造出拟真梦境，供神仙历劫。
后来圣灵一族没落了。
梦境支撑不起来。
现代想要历劫的神仙只能重新找地方，他们在人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便是人类的书籍。人类常说一书一世界，他们发现只要赋予一定的灵气，便可让书里的小世界运转起来。
只是在小世界里历劫有缺陷，因为书里的人物由灵气汇聚，一言一行如同傀儡没有自己的灵识，这就使得神仙们历劫变得特别容易，增长不了多少修为。再后来，他们就开始请演员，奈何天仙们只想演好人，怕做坏事影响他们的功德。
于是，扮演坏人这等作恶的缺德差事就落到恶灵一族头上了。恶灵嘛，越缺德的事越喜欢。不过为了防止恶灵崩坏世界，他们会派出监管者随时监督恶灵。
总之，和平年代，这种安排，皆大欢喜。
包括祝洄，她也很开心。
毕竟现实里打工是被甲方客户刁难，而她打工是去为难甲方客户，甚至还可以攒功德。能不开心吗？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太开心了，以至于穿书过来这三天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让目标客户一度以为她疯了。
说到目标客户。
也就是刚刚被她气走的江舒。
江舒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这个世界的反派几乎围着他转，最恶毒的反派就是她——祝洄，天选之子的后妈。
作为江舒的后妈，她这个岗位的职责就是各种作死拆散江舒的正缘，不让他和心爱的女孩裴云芝在一起。当然，不管她怎么作死，最后他们仍然会排除万难在一起。
而她的结局是配享疯人院。
这个任务不难，并且祝洄发现，剧情之外，惹江舒生气会有额外的奖励。有奖励的任务当然要做啦，谁好人管甲方死活啊。
何况是她这种道德不祥，高尚时可以祈祷世界和平，扭曲时希望世界毁灭的缺德乐子人。
祝洄唇角微敛，原主劝江舒去医院跟孟随道歉，江舒理都不理，最后她只能自己去医院替江舒道歉花钱找关系摆平对方的家长。江舒知道后只觉得原主多管闲事，并没有心生感激。
她看过剧情，知道江舒揍人是因为孟随在学校散布他和裴云芝校外过夜的谣言，原主没问清楚，以为是江舒性子乖戾顽劣故意在学校里惹事，便自作主张代替他去道歉了。
虽然书中描写的后妈是恶毒反派，后期也确实因为嫉妒裴云芝做了很多坏事，但原主对江舒，一直还算可以。
只是，单向付出而已。
这种时候就需要恶灵演员灵活修正剧本了，反派怎么能恋爱脑呢。小蝶说，一定不能对江舒心软，对他越狠越利于他磨练出坚韧的心性。只要能惹江舒生气，就是在做好事，她要不断磨炼他的心性，直到他六根清净。
虽然，她也不懂江舒六根清净了还怎么和裴云芝谈恋爱。可能是恶灵不配懂他们神仙眷侣的恋爱方式，对于她表示的疑惑，小蝶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行吧。
让她康康神仙眷侣有多坚定。
祝洄懒得多走那几步路去教室里找江舒，她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不急不缓地敲动手机屏幕：【好大儿，你要是不想让你亲爱的同学们知道你亲爱的后妈有病，你就乖乖跟我去医院。】
对方只回了一个字：【滚。】
挺凶啊。
【好难过啊，感觉又要发病了。】
【去医院，看病！】
如果江舒的文字有表情，那一定是恶狠狠的。
祝洄收起手机，等了几秒，目视江舒从最前面的教室后门里走出来，犹如恶煞过街般从她身旁大步跨过，掀起一阵寒风。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呀，气到了。
祝洄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
江舒心底确实有余气，他想不通，明明之前祝洄在他面前跟老鼠似的畏畏缩缩，不敢惹他，三天前突然发疯说要跟他培养亲子感情？
简直有病，有那时间去讨好她老公不行吗？
想到日常失踪的江铖，江舒好看的眉头更加生冷。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驻足回头，扬起下巴，骄傲的少年语气恶劣地命令，“不是说要去医院找脑子吗？带路。”
祝洄：“......”
腿长了不起啊。
祝洄踩着高跟靴不紧不慢上前，嘴里开始魔法攻击，絮絮叨叨，“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别说我没教你啊.....”
江舒一个眼刀扫过来，声音阴恻恻的：“我最后再说一遍，摆正你的身份，不然我就先杀了你老公，再自杀。”
祝洄：“？？”
祝洄：“......”
倒也不必杀父证道。
他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女生安静下来。
没几秒，故态复萌。
“你人还怪好的咧，宁愿自杀也不愿伤我一根毫毛。”
江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