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强忍着怒意,直起身来,“自我幼时离京,京城中便无人知晓侯府有两个女儿,母亲不怕担上欺君的罪名吗?”

    听到“欺君”二字,姚寻兰淡淡地瞥了一眼,“皇上只说苏家女,可并未指明是哪位姑娘,这如何称得上是欺君呢?”

    苏婉:“若我就是不嫁呢?”

    高座上的女人呵呵一笑,“你不会的。”

    苏婉转身出了琳琅园,园外穿鹅黄色衣裙小姑娘原地走来走去,见苏婉出来,她紧紧地抓着苏婉的衣角,怯懦地开口,“姐姐,京城好大,我有点害怕。”

    苏婉牵着苏梨肉乎乎的手,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当年定安侯宠妾灭妻,丝毫不顾及姚寻兰的脸面,一位接一位地往府里面抬小妾。

    原本姚寻兰倒也不慌,男人喜欢小妾算不了什么,只要不动摇主母的位置,侯爷想抬几门就抬几门罢。

    直到白棠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她开始慌了,某日竟然带着一干小厮冲进海棠园里,命下人将白棠打了一顿,原因是白棠没有好好照顾侯爷,让侯爷染上了风寒。

    苏守年疼爱白棠,连带着疼爱身为长子的苏林誉,姚寻兰伤不了苏林誉分毫,可白棠这个小妾她还是动得了的。

    第二年,苏婉降生了,苏守年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连称自己儿女双全,快哉快哉!姚寻兰恨得快疯了,自己这个主母竟当得连妾都不如,白棠一个破烂戏子,凭什么!凭什么敢骑在自己这当家主母身上。

    苏婉五岁时,苏守年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进气小于出气了,白棠急得要命,姚寻兰请来一群道士,在府里一顿作法,最后桃木剑指着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儿说,此女命数太硬克亲人。

    姚寻兰纤纤玉指捏这丝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眼框里的眼泪,说是没照顾好侯爷。

    最后苏婉是立即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门口跪着的苏林誉哭着乞求父亲,得到的只是一句不深不浅的安慰,“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哭了。”

    自此,苏林誉也连带着失去了父亲的宠爱,这个侯爷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戏子就是戏子,戏子生的孩子命数也同样下贱,如果让这样的孩子损了侯府的气运,真是得不偿失,于是他像是知错就改的好男人,将结发妻子宠上天,京城名贵人人称赞。

    凭着儿时的模糊的记忆,苏婉带着苏梨来到了海棠园。

    满园的海棠树诉说着当年侯爷对自己小妾的宠爱,一进园,沿着碎石铺着的小路,穿过大理石拱门,就到了白棠的歇息之地。

    白棠披着一件青色长袄,脸色不佳,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女儿眼眶倏地红了,踉踉跄跄地朝着苏婉走来,紧紧抱住苏婉。

    苏婉难忍眼中酸涩,“娘。”

    白棠终于看见她身旁还有一个姑娘,“这位是?”

    苏梨自顾自介绍自己,“我是婉姐姐买下的人,这辈子都要跟着婉姐姐。”

    二人坐在小院里叙旧,苏梨跑到一旁坐着吃点心。谈起庄子上的事,苏婉便极为开心,向白棠细细数着,“我在乡下过得很开心,老嬷嬷给我做好瞧的衣裳,给我梳其他姑娘羡慕头发样式,还教我制香……”

    白棠听着却不是滋味,自己这个做娘的,从未陪伴着女儿长大,她摸着苏婉手上的细茧,姑娘家家的,手上居然长了那么多茧子,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

    岁月似乎并未在白棠的脸上留下印记,白棠依旧美极了,肌肤娇嫩,美目流盼,苏婉替娘抹去泪水,“娘,我真的过得很好,老嬷嬷待我像亲孙女。”

    白棠将女儿抱在怀里,“娘就盼着有一天你嫁个好夫家,不要像娘这样做妾。”

    苏婉点头,回抱着白棠。

    “对了,哥哥呢?”

    自从昨夜一别,今日整天都不曾见过苏林誉,苏婉有些疑惑。

    白棠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想哥哥啦?他被派到临州办事情啦,这两天也应该回来了才是,婉儿不着急。”

    苏婉乖乖点头。

    这个哥哥还真会骗人。

    不知为何,白棠突然有些头晕,苏婉连忙将小娘扶到床上。

    苏婉摸了摸白棠的额头,有些微热,她有些心慌,连忙跑回朴园取了一根细香。

    回到海棠园,苏婉气喘吁吁,歇了口气便将香点上。苏婉不敢大意,点上香后接来一盆凉水,将毛巾浸了水,微微拧干,敷在白棠头上。

    见小娘有些困意,苏婉悄悄离开,打算去医馆请了大夫为小娘瞧瞧。

    街上热闹非凡,百姓挤作一团,敲锣打鼓,原是那位平定边疆的将军回来了。

    楼晏身披战袍,骑在黑色战马身上,脸上罩着一张黄金面具,无人不想知道面具下的容颜是何模样,京中少女心怀春心,都想嫁给这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战神。

    苏婉远远望了一眼,身姿挺拔威武,只是这楼将军不知为何会回京。

    “唉!老将军病了!”

    “老将军年近七十,是战场上浴血的人,身子骨不知留下了多少老毛病!”

    旁边大爷和大婶们纷纷议论着,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楼将军这一回来,就不知何时会离开了,京中的形势想必也会有大变动。

    苏婉走进医馆,将一位颤颤巍巍的白胡子大夫给请回海棠园。

    “大夫,我娘怎么样?”

    大夫闭着眼睛细细把脉,随后又翻看白棠的眼球,一句话都没说,整理好医箱,拎着就准备走。

    苏婉慌了神,上前拽住大夫,“我娘怎么了?”

    大夫摇摇头,“老夫瞧着,像是中毒,具体是什么毒,恕老夫才疏学浅,你另请高人吧。”

    苏婉乞求大夫能医治白棠,大夫于心不忍,留下了一张清毒方子,“这个方子解百毒,能不能解毒,就看命了。”

    门再次被打开,是苏林誉。

    见到白棠躺在床上,他踉踉跄跄进屋,跪在地上,“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苏婉将哥哥扶起来,“是他们干的,我去求父亲。”

    她虽会用香治病,却不会解毒,只能去求那个没心肝的父亲了。

    侯府书房里,苏守年正与兵部侍郎梁世忠谈话。

    苏婉被守卫拦在书房外。

    丫鬟往里面送了一波又一波茶水点心,天渐渐黑了,梁世忠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

    “小女见过梁大人。”苏婉规规矩矩朝梁世忠行礼。

    梁世忠点头示意,转而朝苏守年笑道,“这位是?”

    苏守年:“这是府里二小姐。”

    “侯府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了?”梁侍郎有些疑惑。

    “梁大人进京城晚,没吃过小女的满月酒。”

    听到侯爷语气有些不耐,识趣地不再多问了。

    待人走后,苏婉跟着苏守年进了书房。

    “父亲,求您救我小娘。”

    苏守年面露不解,“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让你父亲我救人,你倒是说说,让我如何救?”

    苏婉冷笑,离开侯府这么多年,自己在他们眼里大概只算个物品了,他苏守年与姚寻兰竟歹毒至此,为了让自己嫁给楚襄王,不惜给宠爱了多年的枕边人下毒,此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

    “父亲您知道。”苏婉将身子深深伏地。

    苏守年见状也不再装模作样,“三日后,赏菊宴,让楚襄王对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苏婉轻声道,“是。”

    -

    三日后。

    定国侯府的牡丹开得极为娇艳,尤其是名为“姚黄”的品种,开花时,光彩照人,婷婷玉立,被誉为“花王”。

    侯府夫人爱牡丹,侯爷便花大价钱请工人在后院建了一个牡丹亭,请来许多花匠培育各种不同类型的品种。

    姚寻兰给各家夫人发下请帖,邀请她们来赏花,虽说每年都会请人,但今年的赏花宴确暗藏风波,不少夫人小姐都想看看那位骄傲矜贵的侯府大小姐,在得知即将嫁给楚襄王后是什么反应,想必有趣得紧。

    今日,苏婉起的极早,为自己细细打扮,她着一袭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以一根水蓝绸带轻轻束起,玉簪轻挽,簪尖悬挂着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动弹,便如雨意缥缈。碧绿淡雅的丝绸小带随着她的行动轻盈舞动,宛如淡梅初绽,不见奢华,却清贵。

    苏婉迈着小步走向长廊,随便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凉风吹得发丝微微起伏,显得人分外清丽,等到太阳出来,计划就该开始了。

    越是不想理会人,越是有人来搭话。

    “你是?”说话的人是南阳公主,被一众小姐簇拥着走来,她从未见过京城里这等不沾人间气息的美人。

    若是苏梨听的见这番话,定要笑掉大牙,她那婉姐姐哪里不食人间烟火,分明就是一个俗人,就爱钱!还爱长相俊美的男子!

    “这位是我那乡下回来的妹妹,因克着父亲,母亲不得不将她送到乡下呢,近日母亲梦见她想家,就将她接回来了。”南阳公主身旁的就是苏倾婷了,她柔柔弱弱地回着南阳公主的话,字里行间将苏婉命克亲人,来自乡下的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苏婉觉得这话说得讽刺,见有人给自己回了话,便也没多说什么,起身行了一个礼。

    南阳公主及身后的小姐听完,瞬间对苏婉起了远离之意,“随本殿去赏花罢。”

    苏倾婷内心有些嫉恨,母亲分明说从未照顾过这乡下的妹妹,按理来说她必定是瘦弱矮小,面黄不堪,为何竟长得如此灵气貌美。

    可苏婉若是被那楚襄王看上,自己就能如愿嫁给心爱之人了,想到此处,苏倾婷又忍不住窃喜,对南阳公主更殷勤了。

    “府上最美的牡丹,莫过于“姚黄”,我带殿下去赏吧。”苏倾婷自告奋勇,愿意当这个向导,南阳公主自是乐意,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

    时间到了正午,该是歇息的时刻了,不少姑娘小姐纷纷掏出小铜镜和装在精致小盒里的胭脂水粉。这次赏花宴来的不仅有京城里的夫人小姐,还有不少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

    “快瞧!快瞧!”不知是谁的惊呼声,苏倾婷正在向南阳公主介绍自己新得的口脂,不料转头往后一看,牡丹花群中一女子正掩面起舞,不知是何缘故,竟引的蝴蝶前来伴舞!

    与女子们一屏之隔的青年才子们纷纷看直了眼,坐在主位的紫袍男子收了扇,向身旁的小厮说了几句话,继续欣赏这绝色之姿。

    苏婉舞完这一曲,转身便离去了,这若即若离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痒。

    “婉姐姐你好美啊!”苏梨跟在苏婉身旁,眼里满是仰慕,“蝴蝶都被你迷住了!”

    苏婉听到这般不掩饰的赞美,哈哈大笑:“不过是用香熏了一夜的衣服罢了,下次给你熏。”

    隐在花丛中的两个人窃窃私语

    “将……将军,我们这样偷看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是我们先来的,这里离苏侯的书房近,哪里算是偷看。”

    “也对,不过这位小姐怎么人前跳舞似清冷仙子,人后怎么笑的这么……这么开……开朗?”

    “不要随意评论他人,无礼。”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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