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说着就要起身:“说不准我一高兴还叫一声老天爷呢。”

    突然,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来抱住了从断崖上掉下来的沈宁禾。

    这断崖并不高,只是从崖上往下看笼罩着一层雾气。

    谢元洲有些结巴:“这,这老天,什,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沈宁禾脸色苍白,手胡乱攥着江厌的衣襟,江厌看清了她的脸,抱着她的手险些松开。

    他闻着沈宁禾身上的苦药味皱了皱眉,她太轻了,身上骨头都有些硌人。

    这地方偏僻,还是在断崖下面,江厌的声音冷了几分:“去查。”

    谢元洲看了眼江厌放在沈宁禾腰间的手,笑道:“是。”

    沈宁禾的衣衫被江厌身上的水气浸湿,风吹过时冷得她有些发抖。

    这会儿她才回过神,看向抱着她的江厌。

    江厌小心地将她放下,转身去拿放在药泉边的外衫。

    沈宁禾看着他的右手愣了片刻,江厌拿了外衫递给她:“你的斗篷都湿了。”

    “无妨。”

    江厌嘴角含笑,一双桃花眼中带着淡淡水光:“我救了你。”

    沈宁禾此刻却满脑子都是江厌中指指尖的红痣,定了定神,她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当牛做马,偿还公子恩德。”

    江厌眼尾微挑,眼神有些闪躲:“怎么不说以身相许。”

    沈宁禾一愣,不确定地抬头又看了江厌几眼。

    江厌忽然想逗逗她:“好看么?”

    沈宁禾垂眸轻咳一声,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她不想和这个原书反派有什么过多纠缠,他救她一命,她自会还。

    “好看。”

    原书中仅凭一张脸就能让西羌王君以三城作礼请他入西羌王宫,不好看才怪。

    虽说是反派,但貌似只是看顾璟不顺眼,所以处处针对他。

    这是江厌能做出来的事,沈宁禾想到这些又往旁边坐了点。

    江厌像是没看见一般,朝她走近了几步,却很有分寸地不会让沈宁禾抗拒。

    “这是药泉,于你有益,就算不愿以身相许,告诉我你叫什么总可以吧。”

    沈宁禾刚想胡乱编个名字,又听见他说:“别骗我。”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沈宁禾先移开视线:“沈宁禾。”

    江厌眼神微动,笑意更深了几分:“安和郡主。”

    沈宁禾垂眸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会有人来寻我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给。”

    江厌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你在等沈荣,可惜她来不了了,宫中刚传的旨意,淮安王府二小姐沈荣,封从三品镇北将军,即刻前往北漠,不得有误。”

    沈宁禾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原书中直到沈家满门战死,沈荣都没有任何封赏。

    “除了沈荣,还有皇三子顾璟封太子。”

    江厌语调懒散:“你想去云泽山是吧,巧了,我刚好也要去。”

    沈宁禾别无他法,以她这身子若是自己走怕是还没走五里山路就得晕。

    “那就多谢你了。”

    江厌先进了一旁的小屋:“你我之间,不用说谢,也不必说还,我叫江厌,厌恶的厌。”

    沈宁禾没说话,她记得清楚,原书中沈宁禾与谢厌并无交情。

    江厌换了身做工别出心裁的红色劲装从屋中出来:“这儿只有我的衣裳,都是新的,你拿两件凑合穿。”

    沈宁禾一进屋将身上的湿衣裳都脱了下来,榻上放着的衣裳都是红色,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穿上。

    穿来五年,沈宁禾就没自己穿过这些繁琐的衣裳,而且江厌身量很高,她现在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胡乱系好衣带,她发现江厌这人格外细致讲究,衣裳都是红色不说,上面的暗纹都是用金线揉开了绣进衣裳里面,这料子似乎也都是同一种,她在上京从未见过的。

    沈宁禾不太喜欢这么扎眼的颜色,有些不自在地走了出去。

    江厌手中抱着火狐皮大氅,见沈宁禾出来他十分自然地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眼神不经意间瞥过她身上他的衣裳。

    他拉着沈宁禾进了屋,扯了张椅子放在炭盆旁让她坐下,又将她被打湿的长发握在手心用内力细细烘干。

    沈宁禾揪着自己的衣袖,不知是屋中太热还是怎样,原本泡了药泉心口没那么闷,此刻却觉得有些头晕。

    她隐约听见江厌在叫她名字,但她没能回应。

    “头儿,马车备好了。”

    谢元洲轻叩了两下门,江厌将沈宁禾身上的大氅裹好抱着她走了出去。

    他看着被江厌抱在怀里的沈宁禾并不意外,三人坐进马车,谢元洲对着江厌轻咳了一声,看向他怀中的沈宁禾。

    江厌漫不尽心地看着谢元洲:“说。”

    谢元洲如实道:“今日郡主意外坠崖,是因为咱们太子殿下想演一场英雄救美。”

    江厌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已经隐隐有几分杀意。

    谢元洲接着道:“还有四日前郡主落水,也是他的手笔,但被突然回京的镇北将军打乱了计划。”

    江厌忽然笑了:“既然太子殿下这么喜欢英雄救美,那就让他救个够吧。”

    谢元洲:“是。”

    云泽山在上京城外,道观在半山腰,而道长云明子所住的院落在山顶。

    马车到山顶时已是晌午,谢元洲先下了马车,看到等在门口的白衣男子笑着上前搂住他的肩膀。

    “玄真,头儿做事你都不放心,说了把你姐姐完好无损地带来那肯定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

    谢元洲说着看向他眼睛上蒙着的白色布条:“头儿好不容易找到那么一匹星纹鲛纱,你这就用上了,我想要做个手帕都没不给我。”

    江厌抱着沈宁禾从马车上下来,没理会谢元洲先去了沈寂给沈宁禾准备的房间。

    沈荣走前将知许送来了这里,她将药熬好放在炉上温着。

    见他进来急忙端着药过来,江厌将沈宁禾放在床上便出去了。

    “沈寂今年十四,咱们之中就他最小,我给他是疼爱幼弟,给你是什么?老子疼儿子吗。”

    江厌双手抱胸,看向谢元洲:“还有,你要手帕做什么?哦,我倒是忘了,咱们谢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莫不是花看得多了自己也想做朵娇花。”

    沈寂轻笑一声,嗓音温润:“这里有些冷,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谢元洲立刻附和:“对,你病了可就不好了,虽说头儿不缺这些破药材。”

    江厌走在前面转头嫌弃地看他:“破药材?光说你常拿的九龙鞭,把你卖了都买不来。”

    谢元洲当即闭上了嘴,另一边,知许喂沈宁禾喝完药,趴在她床边无声地落泪。

    看着沈宁禾从崖上坠下时,她在心中将顾璟骂了千百遍,前世也是这么一场刺杀,沈宁禾从马车上坠下,顾璟接住了她却没料到马会发狂,生生踩断了沈宁禾的右腿。

    知许死死咬着下唇,她家郡主嘴上不说,但她知道郡主连喝药都嫌苦,哪里受得了这个罪。

    沈宁禾醒来时只看见一个小脑袋趴在她身边,口中还有一股散不去的苦味。

    “知许,我想吃蜜饯。”

    知许慌忙擦了擦泪,扶着沈宁禾坐起来又将早已备好的蜜饯端过来。

    沈宁禾看了眼屋内烛光:“我睡了多久?”

    知许道:“郡主睡了半日,现下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沈宁禾身上的衣裳被知许换了,一身藕荷色冬装,江厌那件大氅就挂在一旁的竹架上。

    她在嘴里塞了两个蜜饯,披上斗篷拿起大氅便往外走。

    知许劝了句:“郡主,夜深了外面还下着雪。”

    沈宁禾想了想自己这身体,道:“那你拿个汤婆子给我,睡了半日想出去走走,不会走远的。”

    这身子再怎么养都活不了几年,年年都有太医来为她把脉,年年都说她活不过二十三。

    沈宁禾想,她只要改变家人和自己的命运,其他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穿书前她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中医。

    抱着汤婆子走出房门,风雪声让她脑中清明了些,雪并不大,只是洋洋洒洒总不停歇。

    这里她曾来过几次,照着记忆中的路来说,只要走过几处回廊,就是沈寂的住处。

    沈寂屋中并未点灯,沈宁禾就知道他不在这儿,他的小院后面有棵三人才能抱住的银杏树,沈宁禾初见它时就很喜欢。

    沈寂不在,沈宁禾便打算去看看银杏树,这个时节,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可看,在树下,一道灼眼的红色身影与这白雪相融。

    江厌身上的雪化了又落,他靠着树干倒在地上,手边散落着几个酒壶。

    沈宁禾站在檐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手中的大氅盖在他身上,他救她一命,她总不能当没看见。

    “姐姐。”

    沈寂被谢元洲扶着从一旁的小路上走过来,沈宁禾转身看向沈寂:“去哪了?”

    “方才带谢兄去道观求一求姻缘,他说道观求姻缘似乎很灵。”

    沈宁禾指了指江厌:“谢公子带他去休息吧。”

    谢元洲笑道:“没事,我们头儿身体好得很,就算在冰湖中泡一天都没事儿。”

    他可是知道前世顾璟跳下冰湖救郡主,后来病了半月,啧,真废物。

    沈宁禾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看向沈寂道:“我有些事想问你。”

    沈寂指尖点了点谢元洲的手,对沈宁禾道:“进屋说吧。”

    一进门,屋中的灯都燃了起来,沈寂只要在屋中,无论睡着了还是醒着,灯都不会灭。

    谢元洲也跟着进来了,他没管江厌,沈宁禾要问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避着他。

    沈宁禾看向沈寂:“你知道你师父去哪云游了吗?”

    沈寂道:“不知,师父他向来不会计划,走到哪便是哪。”

    沈宁禾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你可知道药王谷?”

    沈寂摇了摇头:“药王谷自是听说过,但姐姐的病若是想求药王谷神医来治,找不到。”

    谢元洲凑了过来:“安和郡主,药王谷半月前便告知江湖,要闭谷谢客。”

    沈宁禾知道,误浮生的人从不屑于撒谎,这个结果她倒也不意外。

    原书中江厌所掌控的误浮生加上他自己仅有九个人,以古书中异兽名示人,出现在人前时都戴着面具,无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容貌,但却让江湖与朝堂都避之不及。

    只因为误浮生的人背景实力都深不可测,且做事都随心所欲,但好在只要不主动招惹,一般都不会被找上门。

    书里对江厌的描述很少,只写了他指尖红痣,谈笑间取人性命。

    沈宁禾觉得谢元洲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公子不必如此,叫我宁禾就好。”

    谢元洲笑道:“在下误浮生重明,宁禾可以叫我,谢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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