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听王雪柳如此说,联想到刚才自家妹妹穿着男装跟在王表哥身边,而今王霈尘对薛涟娉又如此热切,主动献这样精致的礼,看去只觉二人待在一起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禁咳嗽扬声、挤眉弄眼,起哄道:“见过,见过!他……”

    薛蟠突如其来的话让王雪柳大为惊异,薛蟠还想接着说些什么,薛涟娉一恼,王霈尘立马让薛蟠住了嘴。

    林如海听闻王雪柳方才说什么罕物,忙起身向薛景明行礼。

    林如海生的一张窄又长的耗子脸,脸色发青,嘴边的胡须稀稀拉拉,一双极小极细的眯眯眼,不同于莽、操雄伟魁梧的英容,他的女儿林黛玉倒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如海忙对在席的各位笑道:“我方才听薛夫人的话,正巧我近日收到了一个佳酿的方子……”

    林如海兀自说着,众人却并没有听林如海说话,林如海的脸上满是尴尬,只见林黛玉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摇摇的走上前来,轻移莲步,款摆纤腰,盈盈拜倒,姿态优美地施了一个礼。

    好一个不敢多说一句话!好一个不敢多行一步路!

    林黛玉娇娇柔柔地开口,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樱唇未启便令薛蟠当场酥倒,她颤颤道:“黛玉……见过表哥。”

    王霈尘正想着什么,只听面前娇声嫩语的叫了一声“表哥”。王霈尘从来见不得这副行止的人,刚要说出“谁是你表哥?你是我哪门子表妹。”这档子直接话,然而他一听到林黛玉的名字,难掩笑意道:“这什么名字?怎么叫带鱼?”摆明儿不给林黛玉台阶下。

    扬州话里“黛玉”和“带鱼”读音相似,其余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偏王雪柳一听王霈尘夸张的腔调,心觉不对,忙打圆场。然而林黛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到说了什么话,接着道:“我倒像曾见过表哥你的!”

    林黛玉身边的雪雁震惊道:“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薛涟娉闻言愣了愣,唇畔不知不觉划过一丝幽冷的微笑,道:“霈尘哥哥自小生活在临川,长大以后随着舅舅去往各地,先前未曾来过金陵几次,怎么林妹妹倒同他是旧相识。”

    薛蟠自以为懂他妹妹的意思,向薛涟娉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忙道:“就是,我都仅与表哥有过几面之缘,林妹妹莫非是认错人了罢,我才是你的薛大哥啊!”说罢,薛蟠堵在林黛玉面前痴痴地望着她,就差流出来口水。

    林黛玉气恼地脸色羞红,眼神迫切地望着王霈尘,似乎是在寻求帮助,薛蟠生得人高马大,力能扛鼎,比她年长五岁,林黛玉竟一时真被堵得死死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处为难,不禁气得大哭大吐起来。

    见林黛玉哭起来,薛蟠急了,连忙打恭作揖赔不是。

    这边王霈尘的目光落在林如海的手腕上,一点没看薛蟠和林黛玉的方向,只盯着那串檀香佛珠悠悠道:“这珠子我瞧着很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

    林如海一面暗喜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一面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的情绪,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王霈尘笑了笑,真诚地道:“怎么,舍不得吗?不过是看一看,我不会弄坏的。”

    说的真是言辞恳切,薛涟娉暗暗想道。她看了眼恭敬站着的林如海,见林如海踌躇着,趁机取笑道:“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

    说着众人都笑了,林如海的眼底如淬了毒的刀,薛涟娉假意被吓了一跳,眼眸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突然林如海吓得一怔。

    为什么她会露出那样恐怖的眼神,那是一种夹杂着狂热、怨毒、嫉恨、兴奋的眼神……

    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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