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休（五）
四月，杏花花期过了，落花满地，花开时让人欣悦，喜繁花似锦如仙境迷人，花落时总让人无端感伤，叹息美好之物易逝。
不过也有喜讯如约而至，
——宋芮的婚期到了，娶的是苏家二女。
宋芮娶苏二女的事，早已传遍洛城。十三也有所耳闻。因为担心芸兮听到这消息会十分伤心，也去找过她，只是哪里都找不见芸兮。
世人都道才子配佳人，青梅竹马，天造地设。
苏二女出嫁那日，身着红色嫁衣，头饰华丽繁重，喜轿更是相缀琉璃玉，炮竹声从城东响到了城西，好不风光。喜轿一路行至宋府，宋芮执苏二女手入宋府。一脚一步，都是珍重。从这之后，苏二女便是宋家妻。
也就在宋芮婚礼那日，芸兮竟然出现在了道观。
彼时十三正在扫着三清殿前的落叶，见到芸兮出现在这道观惊得没握住手中扫帚。
芸兮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这道士的吗？怎么会主动上门前来，万一被捉了怎么办？莫不是得知了宋芮的事情，受了刺激。十三很是担心，正欲伸手拉芸兮向外跑，只见芸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你说宋芮，这一生会不会平安喜乐呢？”
十三觉得芸兮很奇怪，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在想着宋芮会如何，诚然宋芮很重要，但是自己的小命不应该更重要一些吗。
芸兮并没有等十三回答，只长叹一口气，“我是来见无为道长的。”
芸兮今日真的很奇怪，她平日都只喊臭道士，今日突然喊了那小道士的道号，还自投罗网来寻小道士。
“我和无为道长约好了，百年期限已至。”
十三听不懂芸兮说的话，什么约好了，什么百年期限，她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刚巧小道士今早出门，说是城外的乱葬岗妖物横行，要去除妖，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小道士的话，约莫晚上才能回来。”
芸兮抬眼，眼中氤氲着的雾色让十三看不明白。
“你真的要见小道士？”
芸兮点了点头。
“见了小道士可就再也不能……”
“我知道，”芸兮打断十三，“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十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芸兮了，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既然道长不在，我有一个故事，想说与你听，也算打发时间。”
“在茶楼听书那会，我曾与你说我是陈国的官宦之女。”
“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官宦之女，我是陈国的公主，亡国公主。”
——————————————————————————
齐伐陈那日，陈国宫殿内刀剑声此起彼伏，丫鬟小厮的叫喊声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般的刺耳。
彼时芸兮六岁。
平日里温柔良善的母妃如今却紧紧掐着芸兮的脖子。芸兮快呼吸不过来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母妃平日里不是最疼她了吗，总是和她说等她及笄了就要给她挑全天下最好的儿郎做她的夫君。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是芸兮来不及想母妃到底是怎么了，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思考不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有滚烫的液体滴到了她的手背，是泪水吗？母妃是哭了吗？她想抬手帮母妃拭去泪水，可是她没力气，她连抬手都做不到。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一片黑暗，她就要死了吗？
芸兮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直到那股窒息感猛地消退，突然进入肺腑的空气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再睁眼时，芸兮看到的母妃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瑟缩在一旁，珠宝首饰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母妃是怎么了？
芸兮想上前去抱抱母妃，母妃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只是母妃让芸兮不要上前，她笑的凄惨，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母妃为什么要道歉呢。芸兮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她瞧见母妃拿起地上的一把剑，芸兮还来不及奇怪母妃的寝宫怎么会有剑，就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
似乎有液体减到芸兮的脸上，液体滚烫，但芸兮知道，这不是眼泪。因为有血的腥味。
随后就是刀剑掉落的声音与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母妃呢？是母妃摔倒了吗？
芸兮拼命的睁着眼睛，可是那双手捂得太紧了，她除了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记得那双手的主人将她转过身，紧紧的抱在怀中。
温柔的对她不停的说着：“没事了。”
母妃想要杀她。芸兮知道。只是芸兮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杀她，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流着眼泪和她说对不起。
芸兮待那人松开怀抱，抬眼望着那双手的主人，他很高，瞧着年纪比她大上许多，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他青色的长衫沾满血迹。是鬼界的官差来接她了吗……芸兮很害怕，身体不自主发颤。
青衣男子从袖口拿出一张白纱，蒙住了芸兮的眼睛，牵起她的手。他的手也比芸兮的要大上许多，他握的这样紧，手心也暖暖的，芸兮觉得好似没那么害怕了。
他就这样拉着芸兮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摘下面纱的时候，无论是刀剑声，还是叫喊声，都已经听不到了。
芸兮只听到这位大哥哥像是承诺一般的对她说道，“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对不起。”
大哥哥为什么要对她道歉呢？
“我已经死了吗？大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芸兮问他。
“不，”大哥哥蹲了下来，芸兮再也不用抬眼瞧他了，大哥哥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滩平静的湖水，“你会好好长大，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会保护你的。”
大哥哥再一次这样对她说道。
母妃道歉，是因为要杀她。
大哥哥道歉，是因为救了她。
为什么都要对她道歉呢？她明明谁的气也没生呀。
不过也有喜讯如约而至，
——宋芮的婚期到了，娶的是苏家二女。
宋芮娶苏二女的事，早已传遍洛城。十三也有所耳闻。因为担心芸兮听到这消息会十分伤心，也去找过她，只是哪里都找不见芸兮。
世人都道才子配佳人，青梅竹马，天造地设。
苏二女出嫁那日，身着红色嫁衣，头饰华丽繁重，喜轿更是相缀琉璃玉，炮竹声从城东响到了城西，好不风光。喜轿一路行至宋府，宋芮执苏二女手入宋府。一脚一步，都是珍重。从这之后，苏二女便是宋家妻。
也就在宋芮婚礼那日，芸兮竟然出现在了道观。
彼时十三正在扫着三清殿前的落叶，见到芸兮出现在这道观惊得没握住手中扫帚。
芸兮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这道士的吗？怎么会主动上门前来，万一被捉了怎么办？莫不是得知了宋芮的事情，受了刺激。十三很是担心，正欲伸手拉芸兮向外跑，只见芸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你说宋芮，这一生会不会平安喜乐呢？”
十三觉得芸兮很奇怪，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在想着宋芮会如何，诚然宋芮很重要，但是自己的小命不应该更重要一些吗。
芸兮并没有等十三回答，只长叹一口气，“我是来见无为道长的。”
芸兮今日真的很奇怪，她平日都只喊臭道士，今日突然喊了那小道士的道号，还自投罗网来寻小道士。
“我和无为道长约好了，百年期限已至。”
十三听不懂芸兮说的话，什么约好了，什么百年期限，她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刚巧小道士今早出门，说是城外的乱葬岗妖物横行，要去除妖，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小道士的话，约莫晚上才能回来。”
芸兮抬眼，眼中氤氲着的雾色让十三看不明白。
“你真的要见小道士？”
芸兮点了点头。
“见了小道士可就再也不能……”
“我知道，”芸兮打断十三，“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十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芸兮了，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既然道长不在，我有一个故事，想说与你听，也算打发时间。”
“在茶楼听书那会，我曾与你说我是陈国的官宦之女。”
“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官宦之女，我是陈国的公主，亡国公主。”
——————————————————————————
齐伐陈那日，陈国宫殿内刀剑声此起彼伏，丫鬟小厮的叫喊声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般的刺耳。
彼时芸兮六岁。
平日里温柔良善的母妃如今却紧紧掐着芸兮的脖子。芸兮快呼吸不过来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母妃平日里不是最疼她了吗，总是和她说等她及笄了就要给她挑全天下最好的儿郎做她的夫君。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是芸兮来不及想母妃到底是怎么了，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思考不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有滚烫的液体滴到了她的手背，是泪水吗？母妃是哭了吗？她想抬手帮母妃拭去泪水，可是她没力气，她连抬手都做不到。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一片黑暗，她就要死了吗？
芸兮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直到那股窒息感猛地消退，突然进入肺腑的空气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再睁眼时，芸兮看到的母妃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瑟缩在一旁，珠宝首饰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母妃是怎么了？
芸兮想上前去抱抱母妃，母妃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只是母妃让芸兮不要上前，她笑的凄惨，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母妃为什么要道歉呢。芸兮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她瞧见母妃拿起地上的一把剑，芸兮还来不及奇怪母妃的寝宫怎么会有剑，就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
似乎有液体减到芸兮的脸上，液体滚烫，但芸兮知道，这不是眼泪。因为有血的腥味。
随后就是刀剑掉落的声音与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母妃呢？是母妃摔倒了吗？
芸兮拼命的睁着眼睛，可是那双手捂得太紧了，她除了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记得那双手的主人将她转过身，紧紧的抱在怀中。
温柔的对她不停的说着：“没事了。”
母妃想要杀她。芸兮知道。只是芸兮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杀她，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流着眼泪和她说对不起。
芸兮待那人松开怀抱，抬眼望着那双手的主人，他很高，瞧着年纪比她大上许多，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他青色的长衫沾满血迹。是鬼界的官差来接她了吗……芸兮很害怕，身体不自主发颤。
青衣男子从袖口拿出一张白纱，蒙住了芸兮的眼睛，牵起她的手。他的手也比芸兮的要大上许多，他握的这样紧，手心也暖暖的，芸兮觉得好似没那么害怕了。
他就这样拉着芸兮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摘下面纱的时候，无论是刀剑声，还是叫喊声，都已经听不到了。
芸兮只听到这位大哥哥像是承诺一般的对她说道，“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对不起。”
大哥哥为什么要对她道歉呢？
“我已经死了吗？大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芸兮问他。
“不，”大哥哥蹲了下来，芸兮再也不用抬眼瞧他了，大哥哥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滩平静的湖水，“你会好好长大，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会保护你的。”
大哥哥再一次这样对她说道。
母妃道歉，是因为要杀她。
大哥哥道歉，是因为救了她。
为什么都要对她道歉呢？她明明谁的气也没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