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刚起。

    还没到正式开学日,陆砚刚收着录取通知书,就想立刻拉着小豆子,踏上返程的绿皮车。

    小豆子还没吃完家里留的风干鸡、香辣肠,实在舍不得离去,抱着门口树干阵阵哀嚎。

    郭婶子瞧出了陆砚的迫不及待,笑道:“豆子,你就跟着你砚哥早些去吧,昂,到了替我和向晚问个好,把这些腊肠捎给她。”

    “哦。”

    小豆子很不情愿,临走那天,看着架子上吊挂的风干鸡,一步三回头。

    陆砚很不得拎起他,飞奔下山。

    他这次求稳,报了和小豆子同一所学校,拿到通知书,陆砚急不可耐的想去见那个人。

    见不到她,他这些天,每日都很是忐忑,怕她生气了,怕她再不愿搭理他了。

    绿皮火车喀嚓、喀嚓的走着,玻璃窗外,景色缓缓后退。

    陆砚冷不丁,冒出了句:“要是…你替我说说话,解释清楚。”

    “哈?”

    小豆子上一秒还沉浸在背包传出的腊肠香味里,忽听这么句,有点懵:

    “解释个啥?”

    “……”

    陆砚沉默。

    小豆子打了个哈欠,趴在了小桌板上。

    列车继续喀嚓,走了大半路,他抬起头,看着对面人,纳闷:“哥,你不困?”

    陆砚神色复杂。

    临下车前,小豆子才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哦,对了,向晚姐去了西北实习,八成现在还没回来,我们直接去工大吧,不用去找她了。”

    陆砚:……

    *

    林向晚的实习并没随着暑假结束而停止,实际上,她在基地一直待到了深秋。

    温度一降再降,戈壁温差格外大,她原也没以为能待这么久,没带厚衣服。

    多数实习生在八月底、九月初就回了各自学校,偶有几人因组里的工作量太大,拖到了十月份,也陆续返校了。

    林向晚找上她项目组的领导,说了困难,她带的衣服多是夏季的,厚实外套就一件,要不是有工作服,就快扛不住了,问:“张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领导似没听见最后一句,大手一挥,给她批了一天假:“叫警卫带你附近城里逛逛,你不是领了实习工资,去买点新衣裳。”

    “……行吧。”

    林向晚小声嘀咕:“要是再干一个月还不放人,就算有她偶像们光环加持,明年暑假,她也不来了。”

    领导不以为意,转移话题:“咋了,是待遇给的不满意?”

    “没有、没有,实习工资已经很高了。”

    林向晚确实没客气,基地给这批实习生开的工资,基数比照正式员工,在当下这个时代,着实不算低。

    更何况,她所在的组,领导还额外发了她项目补贴。

    林向晚悄悄算了下,比起小顾老师工资还高一点,要是再加上T大实验室给她的经费,比林教授的工资,也不少太多了。

    到目前已攒了七百,要是这里让她一直干到年底,她攒的钱就破千了…心里小算盘一通拨拉,林向晚心情顿时转好,不再提返校的事。

    反正,在哪儿学习,不都是学嘛。

    基地里集中了大批行业尖端的科学家,还定期有培训课程,几个月下来,林向晚的确觉得进步比学校中快多了。

    基础课程的教材小顾老师已给她寄了来,多数时候,林向晚是自学的,遇上了不懂的,周围随处有可请教的老师。

    她只需根据后世经验,在某些时候,发挥一下独特的“直觉”,推动一下他们卡住的运算,几个月下来,平白得了个“小天才”的名声,林向晚也只当这是长辈们对她的调侃了。

    而对于那些扑面而来的夸赞,林向晚也从最开始受之有愧的脸红、紧张无措,发展到跟听了句“今年天气不错”一样,不疼不痒。

    “哈,脸皮真的是可以磨砺便厚…”

    林向晚不时自嘲,不过她清晰知道,让那些厉害前辈们惊艳的,是后世无数人积累下的智慧,她不过是借了光,并非自己有什么独特之处。甚至,她觉得如果抛开一切,只论个人智商,她在这批次从各大名校挑选来的实习生中,都可以算垫底的。

    是以,有着清晰认知,林向晚无比勤奋、刻苦。

    前辈们对她印象更好了,不止一次找林教授夸赞:“这孩子有前途,不仅是才华出众,关键是有才华还这么谦逊刻苦,特别是在她这种年纪,实在难能可贵!”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老林啊,你咋培养的孩子?得传授传授经验啊!”

    “对对!赶紧传授,你可别瞎谦虚,我们等着学学,要是把我们后代都培养成这样,咱基地可不就不愁后继无人了嘛!”

    林教授被赶鸭子上架,很是挠头,硬是想了半天,也没编出什么看似靠谱的经验:

    “……我就是放任,给她充足的发展空间,这也是先前工作太忙了,顾不上管家里,等回过神,孩子就长大了。”

    有人听了很不服气:“嘿,我也是这样,家里那臭小子咋就整天只知道捣蛋!”

    “这算啥经验,老林这是想让咱们眼红死。”

    “就是啊,要论基因,咱也不比老林差啊,咋同是十几岁的孩子,表现的差别这么大?”

    “早熟和晚熟的区别吧,你们也是太心急,忽略了孩子成长的客观规律,再过几年……”林教授干笑两声,表面客气安慰起同事们,内心却掩不住骄傲。

    有人:“嘁,我家那整天就知道玩枪打鸟的混小子,连个大学都没考上,再过几年也指望不上喽,我和他妈就盼着他早点骗个媳妇回来,以后指望孙子辈了。”

    旁边有位女研究员眼睛一亮:“老魏,你家小魏是不是和向晚差不多大?”

    这个思路,瞬间启迪了诸多人。

    “我家的也是儿子,今年二十一!小伙子没别优点,就是特会疼人,还老实靠谱!”

    “我家小子长得俊!”

    “我家的在科大念书,都是工科的有共同话题啊。”

    “还有我家的……”

    一场非正式育娃经验分享会,气氛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着某种未知方向狂奔而去。

    林教授也已顾不上骄傲,只剩满心不悦,不愿意自家花朵被这么多人惦记。

    林向晚不知有这茬,气氛突变的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

    先是那群平日里各有脾气的前辈们,纷纷转了性,看她的眼神满是慈爱。

    有人不时给她夹菜,有人投喂果子糖块糕饼给她,还有人得空就凑前来唠嗑拉家常,问东问西,打问她的起居爱好。

    林向晚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这群带着知识神性光辉的叔叔阿姨,怎么一夜走下来神坛?

    难道是相处久了,才能看出他们还有这种精分的隐藏特质?

    那些严肃的面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鲜活、生动的人。

    林向晚心底惊叹,原来某位在后世赫赫有名的科技界大佬,性格竟然这么跳脱。

    随着唠嗑增多,林向晚悄然总结出了个规律:那些热情到奇奇怪怪的叔叔阿姨们,家里都有至少一个儿子。

    难道说,生男孩会让人在中年,变得特别热情?

    林向晚还听说了有些人急哄哄写信叫他们孩子来基地探亲。

    ……

    这种热闹场景没持续到林向晚看透缘由,一个新的契机到来,林向晚要离开了。

    1978年12月,一批五十多人的留学团被派往大洋彼岸最为发达的国家,学习先进科学技术,以待回国做贡献。

    林向晚由于半年前参与访问科技团的翻译工作,以出色的英语被推荐选入。

    12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天下着小雪,首都机场的偏僻处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静静等候。

    几十位身着黑色大衣、黑色皮鞋的人安静且秩序井然地登上飞机,他们着装正式且隆重,不少男同志穿着黑西装、打上领带,一脸肃穆。

    一行人怀着不同心情,踏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林向晚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其他人则是三十多岁,从各高校科研机构选拔,以有一定研究积累的学者们。

    其中,不乏有人来自剥削阶层,刚摘了帽子,对此行充满忐忑与不安。但,大家更多的是担忧,怎么尽快适应大洋彼岸截然不同的生活,以最短的时间,学到最多国家建设、行业发展亟需的知识。

    能被选中的人,多少是有些英文基础的,就如坐在林向晚身边的同行大哥,和林教授差不多年纪,下放劳动时白天扛沙袋,晚上阅读英文书籍,词汇量颇高。

    工作人员拿来了大洋彼岸美丽国的报纸,他正认真端详着。

    更多的,是在这群人脸上看到了探索新领域,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们只在书上、报上看过彼岸国度的消息,有些人或是从自家长辈口中听说过,但这一行人,还是头一次踏足到那片土地。

    当然,除了林向晚。

    那个美丽国,她前世出差时去过,只不过每次行程都非常紧张,留给她最深的印象,也只是不分黑白昼夜的工作,还有倒时差的疲惫。

    由于隔着时差,她那时白天要处理美丽国的公司业务,晚上还得配合国内同事,那真是不舍昼夜……

    然而这次不同,她是被派去学习的。

    经过一天飞向,飞机已重新靠近陆地,机舱里的人们也纷纷雀跃起来。

    新的挑战到来。

    新的转机,也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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