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生意爆火。
陆砚将修理摊位扩大了两倍，除了惯常接一些修理活计，主要摊面上摆起了代售小电器：虎头牌手电筒、海燕牌半导体收音机、还有录音机、电子表、机械表……
由于摊位口碑好，回头客不时带来新顾客，特别是临近过年，这些贵价、平日舍不得买的小电器，现在销售异常火爆。
“我跟你说，还是这里好吧，牌子和商场里一个样，价格比商场便宜五块钱呢，还不要票，关键啊，在这买的要是坏了，师傅还保修。”
“可不是，连商场都不保修呢，上次我家收音机不响了，就是这小师傅给修好的。”
“师傅，这红灯收音机多少钱？”
“五十。”
“就一台么，我还有好几个同事也想要。”
“有。”陆砚眼皮半抬，“先交定金，下午过来拿。”
“我们一共四个人买，要四台，唉，这里手表款式也很好看呢，你们快来看看，要不要买块表？”
“手表多少钱？”
陆砚：“这块八十，这块一百五。”
……
一层顾客散去，不就又围一层上来，旁边摊主眼红：“小陆，你这生意太好了吧，开张一次，顶我多少串糖葫芦啊！好家伙，就这一小会儿，得比我半个月赚得还多吧？”
“周叔太谦虚，您的冰糖葫芦用自家种的山楂，没什么成本，赚得都是利润，我这里也就看着流水多，东西贵，进货价也高，也就赚个口粮钱。”
周洪义摇头：“你小子才谦虚过头，后生可畏啊！”
他冰糖葫芦五分钱一串，就算全是利润，全部卖掉，几十串也就两三块钱，更何况他还得买糖，这不是成本？
有时候卖的不好，还不如帮陆砚接维修活赚得多。以前，陆砚需要上课，不能经常守着摊子，就委托附近摊主代接单，每单分五毛钱，周洪义的糖葫芦摊子离得近，时常一天能接四五单，比他买糖葫芦收益还高。
眼下，陆砚多数时候守着摊位，周洪义一下子少了笔收益，即便这个月冰糖葫芦卖得格外好，算下来，还没以前赚得多。
陆砚给他出主意：“叔，可以考虑扩大经营范围，再做些其他小吃，或从我这里批点小物件，卖不了我给你退。”
“算了吧，我一把年纪，别的也不会干，能每天赚几块钱就很知足咯，别说我这小摊比你虽差得远，比我们胡同那些工人老师医生收入还高呢！唉，知足常乐啊，我们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小陆，你是个有大本事的，难怪张嫂子李婶子总盯着你，要是我们家有个闺女，肯定得抢在张嫂子家那胖闺女前头……”
“咳！”
陆砚敏锐看到远处一抹身影，打断周洪义侃大山，“周叔，名节重要，别乱开玩笑。”
“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这个？要是看中这条街上谁家的闺女跟叔说，我去登门给你张罗！依我看，煎饼张家的胖闺女虽说不如李婶子家的长得俊，但那丫头性子好，她家人都厚道，我跟你说，这男人娶妻跟女人嫁汉一个样，最好都要找厚道人……”
周洪义大约是被陆砚生意火热刺激到了八卦神经，滔滔不绝，要替他长辈完成任务，忽然陆砚脸色一变，猛对他使眼色。
周洪义纳闷：“小陆，眼进沙子啦？奇怪啊，这会子没刮风呐！”
话音未落，倩影已至。
林向晚好笑地看着这两人互动，刚想开口问，陆砚忽地弹跳起身，似脚下装了弹簧，冲过来握住她手，一脸认真：“没有的事。”
“真的？”
林向晚仔细瞅着他眼睛，果然，眼白澄澈，无一点红血丝，看来是真没进沙子。
陆砚急道：“我对她们一点想法都没有，真的！”
林向晚愣了下，“哈？什么状况。”
“我……”陆砚深吸了口气，就差要挑明，他有心上人了。
林向晚见他脸色涨红，主动找台阶给他：“别紧张，等你以后看上谁家女孩，我也可以和周叔一起登门替你说亲。”
陆砚噎住。
未脱口的话卡在喉间，许久，他咬牙切齿，深深看着坐在他摊后面的人，恨不得用目光将她裹起来。
周洪义打量这俩人，一声长叹。
夕阳渐沉。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去，林向晚从厚实的大衣中伸出手指，轻轻哈了口气，小幅度搓动几下，片刻，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出现在眼前。
“拿着。”
林向晚瞪眼：“我还不饿，等你收摊了一起去吃吧。”
“拿着捂手。”陆砚的视线从她冻得发红的耳尖、手指上移开。
整个下午，他话比平时少。
林向晚所在的教研组和实验室都放了寒假，得了闲空，她想起过来帮一下合作伙伴，眼见着，陆砚这个冬天轮廓越发清晰了。
可，这一下午，她着实也没帮上什么。反倒是陆砚，一得空还顾及着看她，有没冻着，或是渴了、饿了。
陆砚怕冻着她，让她去附近街坊家里烤暖炉，林向晚直摇头：“我是过来帮忙的，怎么能舍了你，自己去别人家等着呢。”
陆砚唇角一动，脸色明显亮了许多。
林向晚：“生意真不容易，钱果真不是好赚的，你一个人太辛苦，不如我们请个帮手吧……”
“这块梅花手表多少钱，哎，林向晚？你怎么在这里？”
一双精致的棕色皮鞋停在摊位前面，原本是冲着案上手表来的，近了忽看到摊子后面熟悉的脸，沈如秋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也来这种摊上买表？不会吧，嘶，不对劲……你坐里面，不会是在出摊吧？”
沈如秋面露惊色，被这猜测吓了一跳，分明很难置信，直觉却又告诉她，此是有蹊跷。
林向晚刚要点头，身旁的人已抢先替她回答：“不是。”
“咦，你是谁？”沈如秋转眼看向这外貌更外英俊的男人，“我是向晚的姐姐。”
陆砚沉稳道：“她不出摊，只是过来帮我。”
沈如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向晚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从没听她提过你。”
陆砚薄唇微抿。
林向晚皱眉打断她问东问西：“你拿的这块手表到底买不买？一百一块，要买就给钱，不买别挡着后面人。”
沈如秋被她直白给惊到，脸色几度变换，最终反倒笑了起来：“所以说，你真是在这儿摆摊？天呐！你堂堂知名大教授的闺女，不是听说你出国留学了么？发生了什么，怎么沦落街头了？”
陆砚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拳头捏紧就要起身，林向晚伸手轻拽住了他，转而看向沈如秋：“这手表，你们是买，还是不买？”
她丝毫不生气，似乎这种叫嚣和挑衅仅是一只小跳蚤在庞然大物前乱蹦。
沈如秋身后的男人面露尴尬，颇为不好意思：“哦，我们买。”
“一百。”
徐凯正要掏钱，沈如秋一把拽住他手腕，尖叫：“怎么是一百？！你们摊不是卖八十么，我看见好几个从你摊上买的这块表，就八十块。”
“涨价了，就这一块，不要就赶紧放下，后面还有人买。”林向晚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随后，学着沈如秋的口气：“不过二十块钱而已，还值得你这么纠结？”
沈如秋被戳到了痛处，松开徐凯要付钱的手。
她心仪这块表许久，也是磨了徐凯好一阵子才答应过年给她买，商场标价一百出头，沈如秋打听到这片区有个摊位便宜二十块，还提前过来踩过点，确认了才磨着徐凯带她过来。
二十块，是徐凯一个月工资。
脱离家中，徐凯也只能找到这种薪水的临时活计。
沈如秋将手表戴在腕上，心底肉疼不已，想起前阵子看她在王府井豪买一堆高档衣服的模样，冷笑：“堂堂大学生竟然投机倒把，林叔叔那么个体面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会夸勤工俭学，合法营生，凭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真棒。”
林向晚说这话时，面对着沈如秋，眼睛却转看陆砚，顺带把那一卷大团结塞进他腰包，露出今晚对沈如秋的第一个笑脸：“你们慢走。”
沈如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凯催促着，离开了这片街。
回去路上，她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把心底疑惑和徐凯说了，这男人反怪她今天讲话过于苛责，和她解释什么国家政策目前鼓励个体经营和服务业包租，这已和曾经的投机倒把不同了。
沈如秋满脑子都是那日看见林向晚豪气挥金的模样，喃喃：“我就纳闷…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妈和林叔叔分开时候，他分明没什么储蓄了，现在大学老师收入不过每月几十块，她咋就一次买得起那么多件上百元的高档大衣，原来是这样…林向晚竟瞒着学校，在外面投机倒把！她也不怕给熟人看见，不嫌丢人！”
徐凯皱了皱眉头，看了他刚说的，对方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京华饭店就要承包了，其实，徐凯有心劝他父亲承包下来自家经营。就算体量太大，他家独自吃不下，找人合伙承包，也是个思路，又或是他自己承包个小门店。
可，他的爱人，这么看不上个体经营……
徐凯在心底打起了鼓。
几次开口说不到一块，两人不欢而散，徐凯闷闷不乐地离开。
沈如秋满脑子都想弄明白那摊子和林向晚的关系，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男友，她跳下床，披上大衣，抹黑又折回那片街道。
夜里，多数摊位已收。
沈如秋找了还开着门的煎饼店打问，然而，并没听见她想要的消息。
煎饼店老板忙着干活，没空理会她，倒是店里有个脸长得像煎饼的胖闺女肯答她话，可无论怎么打听，那小胖子只说：“那摊子是陆哥的，他在这维修电器好久了，这附近住的街坊都认得他，说他技术好，收费也公道，你说的那女大学生我不认得，她很少来，和陆哥也就是普通朋友。”
“骗谁呢。”沈如秋在心底恨不得将白眼翻上天，普通朋友能给她那么多钱花？林教授工资她还不清楚，靠那些死工资，能让她消费如此豪奢？王府井商场偶遇那天，她悄悄跟着林向晚，几分钟就见她花出去六七百块，都说今年摆摊格外赚钱，沈如秋恶意揣测：
“那俩人是一对吧，那男的眼神多明显，就是爱慕，呵！现在的大学生也真不讲究，为着钱，都能和个摆摊的好了……”
“你胡说什么！陆哥摆摊怎么了，他也是大学生，以后毕业了也会有铁饭碗好工作的！他还是理工大的，学校可好了！”
沈如秋见对方突然发飙，圆脸上五官挤在一处，大有要将她轰出去的架势，再问不出其他，她伸手摸去脸上被喷的唾沫星，讪讪离开。
脚步刚踏出门槛，沈如秋忽然捕捉了一条信息：那男的还是个大学生，在理工大就读。
沈如秋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疑问：虽说政策放开了，但在读大学生能摆摊投机倒把么？学校不管？
陆砚将修理摊位扩大了两倍，除了惯常接一些修理活计，主要摊面上摆起了代售小电器：虎头牌手电筒、海燕牌半导体收音机、还有录音机、电子表、机械表……
由于摊位口碑好，回头客不时带来新顾客，特别是临近过年，这些贵价、平日舍不得买的小电器，现在销售异常火爆。
“我跟你说，还是这里好吧，牌子和商场里一个样，价格比商场便宜五块钱呢，还不要票，关键啊，在这买的要是坏了，师傅还保修。”
“可不是，连商场都不保修呢，上次我家收音机不响了，就是这小师傅给修好的。”
“师傅，这红灯收音机多少钱？”
“五十。”
“就一台么，我还有好几个同事也想要。”
“有。”陆砚眼皮半抬，“先交定金，下午过来拿。”
“我们一共四个人买，要四台，唉，这里手表款式也很好看呢，你们快来看看，要不要买块表？”
“手表多少钱？”
陆砚：“这块八十，这块一百五。”
……
一层顾客散去，不就又围一层上来，旁边摊主眼红：“小陆，你这生意太好了吧，开张一次，顶我多少串糖葫芦啊！好家伙，就这一小会儿，得比我半个月赚得还多吧？”
“周叔太谦虚，您的冰糖葫芦用自家种的山楂，没什么成本，赚得都是利润，我这里也就看着流水多，东西贵，进货价也高，也就赚个口粮钱。”
周洪义摇头：“你小子才谦虚过头，后生可畏啊！”
他冰糖葫芦五分钱一串，就算全是利润，全部卖掉，几十串也就两三块钱，更何况他还得买糖，这不是成本？
有时候卖的不好，还不如帮陆砚接维修活赚得多。以前，陆砚需要上课，不能经常守着摊子，就委托附近摊主代接单，每单分五毛钱，周洪义的糖葫芦摊子离得近，时常一天能接四五单，比他买糖葫芦收益还高。
眼下，陆砚多数时候守着摊位，周洪义一下子少了笔收益，即便这个月冰糖葫芦卖得格外好，算下来，还没以前赚得多。
陆砚给他出主意：“叔，可以考虑扩大经营范围，再做些其他小吃，或从我这里批点小物件，卖不了我给你退。”
“算了吧，我一把年纪，别的也不会干，能每天赚几块钱就很知足咯，别说我这小摊比你虽差得远，比我们胡同那些工人老师医生收入还高呢！唉，知足常乐啊，我们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小陆，你是个有大本事的，难怪张嫂子李婶子总盯着你，要是我们家有个闺女，肯定得抢在张嫂子家那胖闺女前头……”
“咳！”
陆砚敏锐看到远处一抹身影，打断周洪义侃大山，“周叔，名节重要，别乱开玩笑。”
“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这个？要是看中这条街上谁家的闺女跟叔说，我去登门给你张罗！依我看，煎饼张家的胖闺女虽说不如李婶子家的长得俊，但那丫头性子好，她家人都厚道，我跟你说，这男人娶妻跟女人嫁汉一个样，最好都要找厚道人……”
周洪义大约是被陆砚生意火热刺激到了八卦神经，滔滔不绝，要替他长辈完成任务，忽然陆砚脸色一变，猛对他使眼色。
周洪义纳闷：“小陆，眼进沙子啦？奇怪啊，这会子没刮风呐！”
话音未落，倩影已至。
林向晚好笑地看着这两人互动，刚想开口问，陆砚忽地弹跳起身，似脚下装了弹簧，冲过来握住她手，一脸认真：“没有的事。”
“真的？”
林向晚仔细瞅着他眼睛，果然，眼白澄澈，无一点红血丝，看来是真没进沙子。
陆砚急道：“我对她们一点想法都没有，真的！”
林向晚愣了下，“哈？什么状况。”
“我……”陆砚深吸了口气，就差要挑明，他有心上人了。
林向晚见他脸色涨红，主动找台阶给他：“别紧张，等你以后看上谁家女孩，我也可以和周叔一起登门替你说亲。”
陆砚噎住。
未脱口的话卡在喉间，许久，他咬牙切齿，深深看着坐在他摊后面的人，恨不得用目光将她裹起来。
周洪义打量这俩人，一声长叹。
夕阳渐沉。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去，林向晚从厚实的大衣中伸出手指，轻轻哈了口气，小幅度搓动几下，片刻，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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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晚瞪眼：“我还不饿，等你收摊了一起去吃吧。”
“拿着捂手。”陆砚的视线从她冻得发红的耳尖、手指上移开。
整个下午，他话比平时少。
林向晚所在的教研组和实验室都放了寒假，得了闲空，她想起过来帮一下合作伙伴，眼见着，陆砚这个冬天轮廓越发清晰了。
可，这一下午，她着实也没帮上什么。反倒是陆砚，一得空还顾及着看她，有没冻着，或是渴了、饿了。
陆砚怕冻着她，让她去附近街坊家里烤暖炉，林向晚直摇头：“我是过来帮忙的，怎么能舍了你，自己去别人家等着呢。”
陆砚唇角一动，脸色明显亮了许多。
林向晚：“生意真不容易，钱果真不是好赚的，你一个人太辛苦，不如我们请个帮手吧……”
“这块梅花手表多少钱，哎，林向晚？你怎么在这里？”
一双精致的棕色皮鞋停在摊位前面，原本是冲着案上手表来的，近了忽看到摊子后面熟悉的脸，沈如秋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也来这种摊上买表？不会吧，嘶，不对劲……你坐里面，不会是在出摊吧？”
沈如秋面露惊色，被这猜测吓了一跳，分明很难置信，直觉却又告诉她，此是有蹊跷。
林向晚刚要点头，身旁的人已抢先替她回答：“不是。”
“咦，你是谁？”沈如秋转眼看向这外貌更外英俊的男人，“我是向晚的姐姐。”
陆砚沉稳道：“她不出摊，只是过来帮我。”
沈如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向晚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从没听她提过你。”
陆砚薄唇微抿。
林向晚皱眉打断她问东问西：“你拿的这块手表到底买不买？一百一块，要买就给钱，不买别挡着后面人。”
沈如秋被她直白给惊到，脸色几度变换，最终反倒笑了起来：“所以说，你真是在这儿摆摊？天呐！你堂堂知名大教授的闺女，不是听说你出国留学了么？发生了什么，怎么沦落街头了？”
陆砚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拳头捏紧就要起身，林向晚伸手轻拽住了他，转而看向沈如秋：“这手表，你们是买，还是不买？”
她丝毫不生气，似乎这种叫嚣和挑衅仅是一只小跳蚤在庞然大物前乱蹦。
沈如秋身后的男人面露尴尬，颇为不好意思：“哦，我们买。”
“一百。”
徐凯正要掏钱，沈如秋一把拽住他手腕，尖叫：“怎么是一百？！你们摊不是卖八十么，我看见好几个从你摊上买的这块表，就八十块。”
“涨价了，就这一块，不要就赶紧放下，后面还有人买。”林向晚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随后，学着沈如秋的口气：“不过二十块钱而已，还值得你这么纠结？”
沈如秋被戳到了痛处，松开徐凯要付钱的手。
她心仪这块表许久，也是磨了徐凯好一阵子才答应过年给她买，商场标价一百出头，沈如秋打听到这片区有个摊位便宜二十块，还提前过来踩过点，确认了才磨着徐凯带她过来。
二十块，是徐凯一个月工资。
脱离家中，徐凯也只能找到这种薪水的临时活计。
沈如秋将手表戴在腕上，心底肉疼不已，想起前阵子看她在王府井豪买一堆高档衣服的模样，冷笑：“堂堂大学生竟然投机倒把，林叔叔那么个体面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会夸勤工俭学，合法营生，凭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真棒。”
林向晚说这话时，面对着沈如秋，眼睛却转看陆砚，顺带把那一卷大团结塞进他腰包，露出今晚对沈如秋的第一个笑脸：“你们慢走。”
沈如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凯催促着，离开了这片街。
回去路上，她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把心底疑惑和徐凯说了，这男人反怪她今天讲话过于苛责，和她解释什么国家政策目前鼓励个体经营和服务业包租，这已和曾经的投机倒把不同了。
沈如秋满脑子都是那日看见林向晚豪气挥金的模样，喃喃：“我就纳闷…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妈和林叔叔分开时候，他分明没什么储蓄了，现在大学老师收入不过每月几十块，她咋就一次买得起那么多件上百元的高档大衣，原来是这样…林向晚竟瞒着学校，在外面投机倒把！她也不怕给熟人看见，不嫌丢人！”
徐凯皱了皱眉头，看了他刚说的，对方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京华饭店就要承包了，其实，徐凯有心劝他父亲承包下来自家经营。就算体量太大，他家独自吃不下，找人合伙承包，也是个思路，又或是他自己承包个小门店。
可，他的爱人，这么看不上个体经营……
徐凯在心底打起了鼓。
几次开口说不到一块，两人不欢而散，徐凯闷闷不乐地离开。
沈如秋满脑子都想弄明白那摊子和林向晚的关系，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男友，她跳下床，披上大衣，抹黑又折回那片街道。
夜里，多数摊位已收。
沈如秋找了还开着门的煎饼店打问，然而，并没听见她想要的消息。
煎饼店老板忙着干活，没空理会她，倒是店里有个脸长得像煎饼的胖闺女肯答她话，可无论怎么打听，那小胖子只说：“那摊子是陆哥的，他在这维修电器好久了，这附近住的街坊都认得他，说他技术好，收费也公道，你说的那女大学生我不认得，她很少来，和陆哥也就是普通朋友。”
“骗谁呢。”沈如秋在心底恨不得将白眼翻上天，普通朋友能给她那么多钱花？林教授工资她还不清楚，靠那些死工资，能让她消费如此豪奢？王府井商场偶遇那天，她悄悄跟着林向晚，几分钟就见她花出去六七百块，都说今年摆摊格外赚钱，沈如秋恶意揣测：
“那俩人是一对吧，那男的眼神多明显，就是爱慕，呵！现在的大学生也真不讲究，为着钱，都能和个摆摊的好了……”
“你胡说什么！陆哥摆摊怎么了，他也是大学生，以后毕业了也会有铁饭碗好工作的！他还是理工大的，学校可好了！”
沈如秋见对方突然发飙，圆脸上五官挤在一处，大有要将她轰出去的架势，再问不出其他，她伸手摸去脸上被喷的唾沫星，讪讪离开。
脚步刚踏出门槛，沈如秋忽然捕捉了一条信息：那男的还是个大学生，在理工大就读。
沈如秋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疑问：虽说政策放开了，但在读大学生能摆摊投机倒把么？学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