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在外头玩了一天的刘陵带着她的猎物载兴而归。她给白马取名追云,虽然它的名气不如逐月,但至少在名字上得压逐月一头。她对这个猎物还比较满意,让人带下去喂食,好生看顾,转而盯上他的另一只猎物——槐安!

    “你救了我,你说我该赏赐些什么东西给你呢?”刘陵围着他转,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槐安想了半天,说道:“翁主赏什么,奴婢就要什么。”

    刘陵笑了,觉得他很有趣,又问:“你多大了?”

    “臣今年二十一”,槐安答道。

    “你娶亲了没?”刘陵拍着他的肩膀打趣儿:“要不,我赏你一个媳妇儿吧?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槐安红了脸,不敢答话。

    看他脸红的样子,刘陵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心里有一丝触动,她走到他身后说道:“王府的侍女任你挑选,你要是有喜欢的,跟管家说一声,我替你做主!”说完眼神示意管家带他下去。

    管家见他衣衫褴褛,态度谦卑,不像是良家子,便随口问了几句,槐安一一作答。管家引他置客舍安置,又招了两个侍女过来服侍。

    虽然给他赎了身,但籍契还握在刘陵手里,于槐安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为奴而已,在刘陵面前,他断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对管家派过来的两个侍女,自然是敬而远之。

    次日一早,槐安天不亮就起来了,悄悄摸到王府的马厩探望追云,他出身奴籍,习惯了跟马为伍,不适应客舍的环境,只有在马厩,他才觉得踏实。

    晌午,管家将府中的侍女全都召集起来,让槐安来选,槐安哪里敢,匆匆看了一眼便回了马厩,管家追问结果,他只说不喜欢。过了一天,管家又召集了十来个侍女,请他再过去看看,那些个侍女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槐安看了一眼,还是说不喜欢。管家没有办法,只能去复命。

    槐安的做法让刘陵很满意,她把槐安召到身边说:“以后你不必去马厩了,来我身边做个护卫吧!”

    自此,槐安成了刘陵的贴身护卫,彻底摆脱了马奴的身份。

    刘陵近来的心情比较郁闷,她本想利用皇后对付卫子夫,没料到卫子夫会那么厉害,借机除掉了明珠不说,还赶走了窦太主。没了母亲和乳母的皇后现在毫无斗志,日日陪在太皇太后身边消磨时光,以至于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子夫的肚子越来越大,却无可奈何。

    她不能自己动手,因为她背后是淮南王,一旦有任何纰漏,那她和父王这么多年的谋划都将付之一炬。而宫里宫外像她这样痛恨卫子夫的只有皇后,失了皇后这把利剑,她又找不到其他可以顶替的人,很多计划都实施不了,心里的恨意只能通过诅咒来发泄。

    刘陵扎小人咒骂从来不避讳槐安,她问槐安她是不是很坏,槐安通常都是不说话的,只点头,她被他气笑,愈发觉得他像卫青。很多时候,她又觉得槐安和卫青不像,她叫槐安往东,槐安绝不往西,他比卫青更为忠心,因为他没有像刘彻那样的主子,所以只能依附她,而他魁梧的身材亦会让她心安,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在这座孤城里奋斗,也可以有人保护她。

    ……

    建元五年六月,卫子夫诞下石邑公主,刘彻为女儿的顺利出生重赏了五祚宫所有人,包括进宫作陪的卫君孺、卫少儿。得了赏赐的宫人自发跪到院子里,齐声祝祷小公主聪明健康,长命百岁,排山倒海的声势把刘彻和卫子夫感动得一塌糊涂,双双红了眼睛。

    一个男人到底能有多喜欢孩子,卫君孺从刘彻身上找到了答案,从卫长公主一出生就被册封为长公主,到现在石邑公主出生时的满宫同庆,刘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还只是女儿,要是生了儿子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皇帝都这么喜欢孩子,公孙贺自不必说,卫君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情沮丧。

    逃出这喜庆之地,卫君孺悄悄来到后院,钻进了一间偏僻屋子,屋子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医甘宁,她刚接生完出来换洗干净。

    “甘侍医……”卫君孺站在门口望着甘宁。

    甘宁诧异的看着她:“公孙夫人这是?”

    卫君孺窘红了脸:“近来我总觉得身子不适,想请你帮我看看。”

    若是正常问诊,倒也不需如此,谁还没有个三灾六病的,可卫君孺这神色,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甘宁请她进了屋:“公孙夫人哪里不适?”

    “我……”卫君孺摸着自己的肚子,久久不能开口。

    甘宁找出问诊的药匣子,拿出脉枕,示意她伸手号脉,片刻后又换了另一只手,观了手相又看了舌苔,再见她窘迫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如何?”卫君孺问道。

    甘宁问道:“夫人可有请外头的医工瞧过?”

    卫君孺点了点头:“她们说我体虚,不易怀胎,一直叫我喝药调理,却又不见起色。”

    甘宁收起了药匣子,没有说话。

    “侍医,我的病还能治好吗?”卫君孺又问。

    “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甘宁说道。

    卫君孺惊讶,又说:“可是我……”

    “女子怀孕需要机缘,夫人不可强求!”

    卫君孺被她说糊涂了,怔怔地看着她。

    甘宁看她这般模样,想了想又取来笔墨,给她开了一副药:“这方子是调理气血的,夫人内虚火旺,可按此方慢慢调理,至于子嗣,还请夫人宽心。”

    卫君孺拿着药方出了门,她满怀希望地来找甘宁,却又失落而归,甘宁虽未明说,她却也能明白,子嗣于她而言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个妹妹都能生孩子,只有她不能,卫君孺想不通,跑到自己屋里哭了一通。

    关于卫君孺的身体情况,甘宁不敢隐瞒,待到卫子夫出了月子,她将此事告知卫子夫,并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卫君孺不能怀孕。

    卫子夫并未觉得惊讶,因为她前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她的大姐命苦,小时候为了照顾弟弟妹妹受了很多委屈,饥一餐饱一餐的不说,冬天去河里洗衣服,冻病了也舍不得花钱看医工,虽说是熬过来了,但落下病根,影响到子嗣,前世义妁用药针灸,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仍然无济于事,又何况是甘宁呢,她的医术比义妁终归还是要差一些的。

    卫子夫虽然是重生的,知道很多前世的事,却没有通天的本领,医治不了大姐的病。不过,生不了孩子并不代表没有孩子,前世大姐收养了公孙敬声,也算是弥补了她的缺憾,虽然受了不少波折,但没有白受,她在这些波折中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当家主母,养子公孙敬声也很孝顺她。为了大姐好,卫子夫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太多干预,大姐的家事让大姐自己去处理,反正有她在,没人敢动大姐。

    卫君孺进宫陪伴卫子夫,直到卫子夫顺利出月子她才回家,方一进门就进了一个妙龄女子领着公孙家上上下下的仆人在院子里等着她,一度卫君孺就有一种自己进错了门的错觉。

    “早就听说贺表哥娶了一个漂亮表嫂,今天总算是见着了”,还未等卫君孺反应过来,楚楚就迎上前去行礼:“楚楚见过表嫂!”

    管家忙出面解释说:“楚楚姑娘是主君的远房表妹,半月前老夫人派人接过来的。”

    这派头知道的是远房表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孙家换了主母,卫君孺心下不快,抽搐了两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见礼,叫管家带着人都散了,自己去后院去老夫人请安。

    “卫姬生了个公主,好啊”,老夫人感叹说:“你什么时候能给咱们家添子添孙,老身死也瞑目了。”

    卫君孺一时语塞,心里有苦难言。

    楚楚帮忙打圆场,上前给她捏肩:“表姑母说什么呢?表哥仕途通达,表嫂漂亮贤淑,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老夫人笑道:“什么享福不享福的,现在只要有孙子抱,老身就知足咯!”

    “表哥表嫂这么年轻,会有的!”楚楚说着,又去给她捶腿:“到时候给您生一窝孙子孙女,天天都围着您叫祖母,那个时候您可别嫌吵!”

    老夫人被哄得喜笑颜开,卫君孺让人把宫里带出来的人参拿出来,说道:“母亲,这是子夫让我带回来给您补身子的!”

    “放下吧,你替我谢谢她”,老夫人摆手道:“在宫里陪了这么些日子,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卫君孺看了楚楚一眼,行礼退了出去。楚楚生的漂亮,嘴也很甜,会哄老人家高兴,难怪老夫人要接她过来,相较于自己,不会说话讨老太太开心,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顿时便觉得自己不中用,回到屋里就叹气。

    对于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表妹,卫君孺心里是有气的,夜里少不得要盘问公孙贺两句,公孙贺说前些日子母亲觉得膝下孤单,所以接了楚楚过来陪她,住些日子就会走的,卫君孺将信将疑,说母亲嫌弃她不能生孩子,问公孙贺是不是也嫌弃她了,公孙贺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二人闹了大半夜。

    公孙贺确实不嫌弃卫君孺,一是不能,二是不敢,卫君孺是他自己求取过来的,撇开生孩子这点来说,他还是很喜欢她的,且这门亲事皇帝赐婚,他要敢有二心,别说皇帝了,就卫家那兄弟姐妹几个就够他受的,他就是有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嫌弃卫君孺。可他有一点没说,结识卫君孺之前,母亲替他相中的表妹就是楚楚。

    这是一场相互都没有点破的亲事,只因为一点,公孙贺不喜欢。楚楚的父亲是个商人,和公孙老夫人是表兄妹,楚楚打小就生的聪慧可爱,很讨老夫人喜欢。商户和官户地位不同,楚楚的父亲很早就想攀上公孙家这门亲事,老夫人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从情分上来讲,楚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更想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官户,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公孙贺头一门亲事女方病逝以后,老夫人才算默认了,可公孙贺却不答应,他不喜欢她们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更不喜欢娶一个比他还精明的女人进门,他喜欢卫君孺,除了因为她漂亮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卫君孺纯朴厚道,能够一心一意的待他,而这一点楚楚是绝不可能做到的,楚楚的心思很多,亦如他的母亲和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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