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的回忆并没有为董偃求得一线生机,窦太后说:“哀家知道早些年委屈了你,所以这些年一直宠着你,纵着你,你在你弟弟的后宫里搅和,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在彻儿的后宫里耀武扬威,哀家也由着你,可你不仅不收敛,还愈发猖狂,堂邑侯在世你便豢养男宠,置皇后的颜面于何地?置哀家的颜面于何地?置皇室的颜面于何地?”

    窦太主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事,与旁人何干?娘若是觉得丢了您的脸,女儿带他离开长安便是!”

    “你以为离开长安就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吗!”窦太后拍案,只觉得女儿糊涂:“你们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哀家要是放任不管,这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你要是杀了他,那女儿也不活了……”窦太主说着,又开始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窦太后气急,怒道:“好啊,哀家今日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为了他,连你的亲娘和儿女都不要!”

    得了太后的指令,内侍们纷纷上前去拉扯窦太主和董偃二人,眼看着就要拉开了,窦太主大吼了一句:“你们要是敢动他,我就死给你们看!”说罢起身朝柱子上撞去。

    “母亲!”陈嘉惊叫了一声,没想到她会来真的,当场吓懵。

    宫人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她血溅当场,还是长御秋夕最快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宫人们跑过去查探,窦太主撞破了额头,鲜血流得满脸都是,但神色还算清醒,嘤嘤地哭着,宫人们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看太皇太后,只见太后的身体好似枯叶飘零,悄无声息地坠落下来。

    一阵纷乱过后,在义妁的诊治下,窦太后终于苏醒,精神气却大不如前,她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送走了丈夫和两个儿子,唯一剩下这一个女儿,虽然知道她这个女儿平日里没少干坏事,她却仍旧对她处处纵容,只因她不想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而现在为了一个男宠,她的女儿竟以死相逼,令她心寒,她摆手道:“让她走吧,没有哀家的召令,不许她再回长安!”

    “祖母……”陈嘉在一旁哭着,她想为母亲求情,却不知怎么开口。

    只要能救下董偃,窦太主愿意去封地,她的头虽然受了伤,但脑子没坏,她和董偃的事别说母亲不容,朝臣百官更不会允许,那些人也许不敢把她怎么样,但绝不会放过董偃,现在离开长安对董偃而言是件好事,大不了等这件事的风头过来,母亲消了气,她再回来便是。窦太主收拾好情绪,在侍女的搀扶下向母亲行了礼,又看了女儿一眼,终是无话,默默退出寝殿。

    陈嘉舍不得母亲,追出寝殿,喊道:“母亲,那个董偃有什么好的,你为了他连女儿都可以不要!”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每次都被她气得半死,窦太主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她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没有为她的话生气,也不解释,只说:“母亲不在身边,你就好好听祖母的话,多陪陪祖母,她会护着你的!”

    陈嘉不理解母亲对董偃的感情,看着母亲决绝的态度,她没有开口挽留,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有说,目送着她和董偃离开,心中对董偃恨之入骨。

    出了宫门,才算是脱离险境,依偎在董偃怀里,窦太主才有心思思索整件事情的始末,她知道她和董偃的事是不被世人允许,所以一直隐瞒着,对外只说董偃是家仆,私底下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之前一直瞒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人尽皆知,还编出了歌谣传唱?她本能的以为是自己家里出了内贼,将她和董偃的事传了出去。

    回到府中,还不等窦太主全面盘查,管家就告诉她期门仆射卫青带着皇帝的手诏闯到家里来,带走了卫广。时间选得刚刚好,地点也很准确,趁她自顾不暇将人带走,窦太主再傻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卫子夫搞的鬼,那首民谣毫无疑问也是卫子夫编出来了。突然被人摆上这么一道,窦太主生气自不必说,可转念一想,卫子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一定府中有人跟她串通!她一面让人收拾行囊,一面在府中盘查,滔天怒火有了发泄对象,整个公主府霎时间成了炼狱,哭嚎声几乎传了半个长安城!

    次日,窦太主带着董偃悄悄地前往馆陶封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长公主如今灰头土脸的离开,卫少儿心里无疑是痛快的,自己的妹妹没少受她刁难,弟弟也被她掳了去险些丧命,现在可算是报了仇了,兴奋之余,她亦迫不及待地赶往五祚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妹妹。

    “你也太敢编了”,卫少儿一看见妹妹,就忍不住的感叹:“你是不知道,我先是去到长安教坊,请她们的乐妓唱,她们看到你编得曲子,差点没吓死,死活都不肯唱。后来我又找到公主家那几个老熟人,她们也不敢,最后没办法,我找了几个小孩子教他们唱,勉强算是把这首曲子传出去了。”

    歌词若不编的大胆一些,如何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呢?卫子夫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卫少儿在宫外忙碌的时候,她在宫里也没闲着,她买通了宫人在长乐宫里头传唱。她编的曲子曲调轻快,内容新颖,意思也简单明了,虽然不敢明着唱,但私下议论的人却是不少,主子们的风流韵事很快就在长乐宫里传开了。不过这首曲子最后能传进太皇太后的耳朵里,还要多谢皇太后的帮衬,她没有封锁言论,任由事态发展,这才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来。

    卫子夫领着少儿去到库房:“这几日有劳二姐了,这里头的东西你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别客气!”

    屋子里琳琅满目,珠宝首饰多得都放不下,卫少儿看呆了,挑了几件首饰在身上捯饬,又看上一件红色的宫装,拿在身上比划,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和董偃那些事的?”

    “自然是有人跟我说的呀!”卫子夫拿了一只金步摇在手里把玩。

    “谁呀?”少儿愈发来了兴致,小步踱到卫子夫跟前:“快跟我说说,这种贵人间的秘事,是谁告诉你的?”

    卫子夫看着她头上堆金挂银的,累赘又滑稽,只是笑而不语,这事是前世少儿跟她讲的,可她不能说。

    卫少儿凑近了些,小声说:“我听说昨天公主府上打死几个下人,不会是你安插的眼线吧?”

    虽然知道窦太主手上的人命不少,但是乍然一听还是会感到惊讶,卫子夫愣了一会儿,说道:“当然不是,你别瞎猜了,快去试衣裳吧。”

    问了半天也不说,少儿觉得她不够意思,翻了个大白眼,又继续去照镜子。

    除掉了明珠,送走了窦太主,皇后彻底孤立无援,成不了事了,卫子夫心头松快不少,接下来的日子她只需安心养胎,静待腹中的孩子落地即可。

    ……

    春日迟迟,草木萋萋。

    长安郊外,刘陵一身戎装,纵马在天地间狂奔,阳光璀璨,□□的白色骏马格外亮眼,跑起来像风一样,转眼消弭于天际。

    平阳公主极目远眺,眼见着骏马驮着刘陵又飞奔回来,不禁展露笑颜,待到马儿来到跟前,她笑问:“怎么样?喜欢吗?”

    刘陵跳下马背,点头道:“姐姐的马我都喜欢,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逐月!”

    平阳道:“逐月你就别想了,那马你骑不了!”

    “是姐姐不舍得吧?”刘陵调笑,拍了拍马脖子:“姐姐把我叫出来,不会就想用这匹马打发我吧?”

    平阳无奈,让人牵了逐月来:“你试试,如果你能驾驭得了它,送给你也无妨!”

    刘陵窃喜,她打了逐月的主意很久,终于有机会得偿所愿了,二话不说就翻身上马,驱马走了两步找找感觉,随即狠狠抽了一鞭,逐月嘶鸣一声,狂奔而去。平阳给身边的马奴递了一个眼色,马奴当即跃上白马,紧随其后。

    跑了一会儿,刘陵感觉逐月好像跑不动,别说顶级骏马,就是方才那匹白马都比不上,完全配不上先帝御赐的美名,想是逐月的潜力没有激发出来,她使劲儿挥舞着马鞭驱赶,可逐月不仅跑不快,还狂躁起来。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逐月颠下去,刘陵大呼救命,忽然右手被马奴攥住,她心领神会,丢掉缰绳,用力一蹬,借着马奴的力奋力跃上白马的马背,坐到了马奴身后。

    马奴带着她跑了一段,这才拉住缰绳,将她放下马背。刘陵受了惊,退到一边,还未缓过神便听得一声哨响,狂躁的逐月也安分下来,刘陵顿时对马奴另眼相看。

    “你叫什么名字?”刘陵问他。

    马奴跪下道:“奴婢命叫槐安。”

    “起来吧!”刘陵看他身材魁梧,身手不错,觉得做马奴太可惜了。

    远处的平阳公主也骑马跟了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刘陵已经缓了过来,再度骑上白马:“多谢姐姐美意,这白马我要了。”

    “不跟我抢逐月了?”平阳调侃道。

    刘陵笑说:“逐月是先帝御赐的,还是姐姐自个儿留着吧!”想了想,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槐安牵着逐月跟在后面走,又说:“不过,我还想跟姐姐讨一样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平阳问道。

    “方才多亏了这个马奴救了我,不然的话我就要被逐月踩成肉泥了”,刘陵看着她:“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想请姐姐成全,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平阳笑了起来:“你想怎么报答?”

    刘陵指了指槐安:“我想给他赎身,姐姐可舍得?”

    平阳回头看了一眼槐安,说道:“你给他赎身了,那逐月谁来照顾?”

    “姐姐府上的马奴众多,不缺他一个,不如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回去,日后定当还他一个远大前程。”

    “好吧”,平阳无奈:“他救了你,也算是立功了,就如你所愿吧!”

    “那陵儿就谢过姐姐了!”刘陵抱拳致谢,又挑眉道:“姐姐可愿与我比试一场?”

    平阳微微一笑,不等刘陵反应,长鞭一挥,飞奔出去。

    “好啊,你使诈!”刘陵大喊一声,也策马扬尘而去。

    身后的槐安看着她们远去,又回头看了看逐月,摸了摸它的头,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塞进它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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