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侠士的护送下,卫青一路狂奔,直至长安城门口看见值守的哨兵他才停下,身后的二人也跟着停下。

    卫青回身朝他们作揖:“多谢郭大哥襄助!”

    来者正是郭解和他的徒弟。郭解打马上前:“介不介意一起进城?”

    卫青轻轻一笑,骑马转身跟着他进城。

    “接下来怎么办?”郭解问他。

    卫青摸了一下竹简,说:“把这个送到陛下手中,请陛下定夺!”

    “就这样放过那些人了?”郭解疑惑:“他们可是想要你的命的!”

    “我这条命是陛下的!”卫青说。

    郭解笑了,又说:“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救你了。”

    卫青也跟着笑,他不是第一次救他了,早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就救过他一次。那时他刚从郑家跑出来,身无分文,在来长安的路上遇到郭解,是郭解出手相救,不仅给了他吃食裹腹,还带他来长安找母亲,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他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可郭解为人仗义,施恩不图报,早些年他们的来往并不多,也是近几年卫家发迹以后,卫青才与他有了些走动,不为别的,只为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卫青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郭解亦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我是特地赶来救你的,你信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杀我?”卫青笑问。

    郭解又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二人进了城,他又说:“可愿去我家里坐坐?”

    卫青有公务在身,本该先回宫复命,可郭解甚少同他开这样的口,他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

    郭解家在河内,长安不过是他临时的落脚点,他在戚里租了一个小宅子,平日里只有一个老仆打理。卫青跟着他进屋的时候,见到了那个笑容和蔼的老仆,还在他旁边见到了一个年逾四十的读书人,那人身高七尺有余,一介布衣,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远看并不起眼,走近了便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傲慢,清瘦的面容上挂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即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友善的人。

    郭解说他复姓主父,单名一个偃字,山东临淄人,此番来长安为的是求一个仕途通达,可无奈处处碰壁,苦不得志,眼下竟是靠着郭解的接济度日。他和郭解结识于穷困时期,与卫青的如出一辙,卫青觉得郭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

    郭解说:“我看他实在有些本事,这般埋没倒是可惜,便想叫你见一见,帮与不帮全在你!”

    卫青喝着茶水,上下打量主父偃,郭解虽是这样说,但他知道这个忙不能不帮,不过他和郭解一样,也觉得主父偃不是个寻常的读书人。

    “多谢翁伯引荐”,主父偃向郭解拱手道谢,又对卫青说:“请卫侍中放心,偃从齐国远道而来,早已做了万全准备,只要卫侍中肯替偃美言,让偃见陛下一面,陛下必当重用偃,待偃功成名就之时,定当答谢侍中提携之恩!”

    卫青放下耳杯,说道:“陛下诏举贤良,各地察孝廉者不计其数,先生何以认为可以从中脱颖而出?”

    主父偃道:“偃虽不才,却也知为臣之道,当思君之所思!陛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思所虑者无外乎两点。其一各地藩王拥兵自重,骄奢不法,患之久矣!其二匈奴为祸汉室边境已久,令国人闻之色变,患之大矣!”

    “先生以为该当如何?”卫青接着问。

    “卫侍中若能帮偃引荐,偃定当向陛下献上治国良策!”主父偃起身朝卫青鞠躬。

    虽然是主父偃有求于人,但毕竟年长,卫青哪里敢轻易受他这一礼,赶忙起身还礼,又对郭解道:“郭大哥所说我一定好好思量,今日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就算要帮,也要等他好好考察过此人,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在帮。

    出了郭宅,卫青直奔未央宫,将带回的字据交给刘彻,对主父偃之事却只字不提。正如他所料,刘彻看了两份字据并不惊讶,只问他此行可还顺利,卫青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亦不提长安城外遭遇刺杀的事。

    刘彻带着卫青去了城楼,睥睨着河山锦绣,说道:“卫青,你看朕的江山如何?”

    卫青微微俯首:“甚美!”

    刘彻回头看着卫青笑:“你是愈发滑头了。”

    卫青尴尬一笑,却是不答。

    刘彻又说:“江山虽美,可是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匈奴,藩王,外戚,列侯,还有朝廷里的王公大臣,他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卫青的腰弯得愈发低了,一句字也不敢说。

    “朕没有说你”,刘彻瞅了他一眼,接着道:“朕要做的事情很多,田蚡的事暂时先放一放。”

    卫青又将腰板挺直了些,竖起了耳朵认真听。

    “黑马市的事情朕会处理,你要想办法找几条采购良种马的渠道出来,尽快改善咱们的军马品种和质量,匈奴言而无信,又开始骚扰边境了,朕不能一直惯着他们。”

    “唯,臣尽快去办!”卫青拱手。

    刘彻拉着他的手说:“这一次的差,你办得不错!”

    惶恐了数日,卫青的心里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刘彻派他去买马,虽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却并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这些日子,他只能靠着公孙贺给他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的猜测去办事。

    刘彻和匈奴势不两立,必有一战,所以他坚持寻找当地官府跟黑马市勾结的罪证,但他没有深究,因为刘彻对田蚡有所顾忌,所以他没有牵扯田蚡,包括城外刺杀一事,他能猜到是田蚡所为,选择闭口不提,也是不想令刘彻为难。

    他怀着忐忑的心将这件没办完的案子交给刘彻,实是不知是对是错,现在得到了刘彻的肯定,他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于刘彻而言,卫青的做法恰到好处,经历了前世,田蚡做的那些勾当刘彻心里一清二楚,要处置他相当容易,但他不想现在就处置田蚡,一来是顾忌老母亲的面子,二来田蚡将来还有大的用处。刘彻派卫青去买马,目的是想釜底抽薪,重整马政,不牵扯田蚡是最好的。

    不处置田蚡,并不代表坐视不理,刘彻想了想,让人将聂壹跟官府勾结的字据送往太后处,还让人带了一句话——请丞相适可而止!王太后本不懂刘彻的用意,听他提及丞相,便让人去叫田蚡过来询问,田蚡如实告知,王太后气得指着田蚡的鼻子又是一顿痛骂。

    卫青接到了新的任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老朋友——咸宣,他替平阳公主买马时认识的马贩。

    咸宣是河东人,家里一直是做马匹生意的,虽然生意做得没聂壹大,但人聪明,很有能力,不管要什么样的马他都能找到,哪怕是他没有的,他也能想办法去找。

    卫青以前每次去买马都会找他,这次也不例外,他亲自去了一趟河东,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买几匹马,而是希望他能帮忙拓展朝廷买马的渠道。能够做朝廷的生意,咸宣自然答应,二人由是达成长期合作,只要咸宣能找到良种马的供应渠道,不管多少,卫青一律全收。

    在卫青为马政的事务奔波时,主父偃也没闲着,能搭上卫青这条线并不容易,是以当卫青一回长安,他便亲自登门拜访,给卫青送去了一卷竹简。

    卫青看过竹简的内容,问道:“这东西你写的?”

    主父偃摇头:“去年我游历江都,曾去拜会过董仲舒,此书便是他亲笔所著。”

    卫青没有说话,书中内容宣扬的就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言及建元六年高祖庙及高园便殿的两场大火是上天对刘彻不满的警示,他相信是董仲舒所著,但为何会到主父偃的手里?

    主父偃说:“卫侍中若将这封奏疏呈给陛下,让陛下知道他所倚重的博学之士在背后是怎么蛊惑人心的,想来陛下应该愿意见我的。”

    “先生是如何拿到这篇文章的?”卫青问道。

    主父偃微微一笑:“顺手牵羊!”

    卫青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看着他说:“先生就不怕陛下看到后反治你一个构陷朝臣的罪名么?”

    “大丈夫生不食五鼎,死则五鼎烹耳!”主父偃大笑,悠然离去。

    卫青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虽不喜主父偃的傲慢,但他必须承认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重新展开竹简去看,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把这个交给刘彻,董仲舒之才不可多得,他虽不认可他说的这些话,却也不想害他,举荐主父偃一事还要另外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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