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会散后,眼见就到中午了,卫青便想去昭阳殿看看姐姐,谁知才出承明殿就被刘彻叫住,刘彻边更衣边说:“你是不是又要到你姐那儿去蹭饭?”

    卫青失笑,他确实想去姐姐那儿吃个饭来着,每次朝会刘彻一开就是一上午,又不管饭,他肚子饿了,只能去找姐姐。

    刘彻匆匆换了常服,拉上卫青道:“走,朕跟你一起!”

    卫青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见他蹭饭的心情如此迫切,心中嘀咕他大概是又和姐姐闹别扭了。

    “你不知道”,刘彻边走边说:“你姐姐可偏心了,每次你去她那儿吃饭,她都想尽办法给你做好吃的,生怕朕饿着你了,可朕去了她是能凑合就凑合,她都好些日子没正儿八经地给朕做顿好吃的了。”

    卫青送他上了御撵,解释道:“想来陛下是经常去,姐姐没拿陛下当外人,所以才……”

    “放屁!”刘彻打断他,瞪着他道:“他拿你当外人了?”

    卫青又笑,姐姐虽然没拿他当外人,可他一个月不过就去个三五回,哪里比得刘彻常来常往的,姐姐待他好一些也不奇怪。

    “以后你去蹭饭记得叫上朕一起,听见没有?”刘彻又道,他何尝不知道卫子夫没有拿他当外人,只是不喜欢他们姐弟俩一起吃饭不叫他,搞得他像个外人。

    “唯!”卫青点头,心中腹诽刘彻是个小心眼,连姐姐对他的那点儿好他也要抢。

    每次大朝,卫青几乎都会过来用午膳,这都成了姐弟俩的默契了,卫子夫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亲自操刀下厨,做的都是卫青爱吃的东西,待卫青一到菜就上来了。卫青也好养活,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反正只要是吃的,他都喜欢,尤其爱吃肉,每次过来吃饭都是狼吞虎咽地,跟打仗一样。

    朝会过后,刘彻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并没什么胃口,但看卫青吃得香,他也忍不住动了筷子,边吃边说:“昨日,御史上了一道奏章,说是聂壹在诏狱里给朕出了一计,让朕派兵埋伏在马邑附近,他愿意当诱饵,假装把马邑献给匈奴单于,诱敌深入我军的埋伏区,以此来个瓮中捉鳖,你怎么看?”

    卫青正吃着饭,听到他要打匈奴顿时就愣住了,慢慢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说道:“君臣单于会上当么?”

    到底是卫青,一句话就问道点子上了,刘彻放下筷子道:“你觉得呢?”

    卫青找了一条帕子擦了擦嘴,想了想说:“瓮中捉鳖,想法是好,但真正做起来还是有难度的。陛下打算派多少人去?怎么个围歼法?聂壹是不是靠得住?匈奴会不会察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条计策就行不通!”

    刘彻倚在凭几上,看着卫青认真的分析,心道自己前世怎么就没提前听听他的意见呢?光听王恢溜须拍马去了,犯了轻敌的大忌,以致最终徒劳无功,失策,失策啊!

    “匈奴人自小生在马背上,对草原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大军要想在马邑附近埋伏而不被匈奴人发觉,其实是相当困难的!”卫青抬头看向刘彻,其他三条刘彻或许可以掌控,唯有最后一条他是没办法掌控的,匈奴人不是傻子。

    “这么说你是反对这个方案了?”刘彻问道。

    卫青不太敢看他,不是他要泼冷水,而是第一次出兵不得不谨慎:“臣是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刘彻抬手示意卫青继续吃,自己也拿起筷子,沉思了片刻:“你说得对,此事确实要三思,朝廷眼下人手不够,打仗还不到时候!”

    卫青瞥见他蹙起的眉头,想到了主父偃,犹豫再三,仍是开了口道:“臣前些日子去河西买马时,结识了一个名叫主父偃读书人,此人精于算计,洞察国情,说有治国良策献与陛下,想请陛下赐见!”

    听得主父偃三个字,刘彻眼前一亮,这可是他对付诸侯王的一张大牌,连忙招手:“明日你就带他来见朕!”

    “是”,卫青应下,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给刘彻布菜的阿姐。

    “快吃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卫子夫提醒道。

    卫青拿起碗筷继续埋头吃饭,刘彻得遇良臣知己,也觉得胃口大开,破天荒的将几案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卫子夫服侍刘彻午睡,见他盯着帐幔眉头深锁,始终不肯闭眼,便问:“是马上就要打仗了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彻叹息道:“朝堂上现在主和派占多数,此时宣战一定会遭到多方阻拦,光三公就不好对付。”

    “既不是现在就要打,你又何必愁眉不展呢?”卫子夫轻摇羽扇。

    刘彻微微一笑,牵住她的手,前世一直到元光六年才敢真正反击匈奴,现在他不想等那么久,若非朝中阻碍太多,他真想立刻就出击,让匈奴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卫子夫说道:“早上本来就起得早,难得这会儿有空,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等醒了再说!”

    刘彻合上了眼,吸取了前世的教训,他已经决定放弃马邑之围,打仗这些靠投机取巧是行不通的,还得真刀真枪的跟匈奴干,王恢聂壹这些人靠不住,他只能把希望放在卫青身上,好在这些年卫青进步很大,只要时候一到,他就能奔赴战场,替他了出这口恶气。

    待刘彻睡熟,卫子夫出了寝殿,见卫青在院中陪去病和几个公主蹴鞠玩耍,招手让卫青过来,问道:“你和那个主父偃是怎么认识的?”

    方才为了不把事情搞复杂,只说主父偃是他买马时认识的,丝毫没提郭解,现在姐姐问起,卫青便一五一十说了。

    卫子夫说:“我知郭解于你有恩,能帮的咱们尽量帮,但陛下不喜欢朝臣结党、你切记举贤避亲,不可与主父偃走得太近。”

    卫青诧异,他的阿姐向来不问政事,居然也懂这些?不过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一一点头答应,要阿姐放心。

    卫子夫曾经想过,前世卫青和霍去病离世以后,为何朝堂上愿意帮据儿说话的少之又少?除了小人当道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朝堂上的那些人与卫家并不亲厚,他们惧怕刘彻,自然不愿意趟他们父子的这趟浑水。那么重活一世,卫家人如果提前招揽门客培植势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答案是否定的,卫子夫了解刘彻,他强势霸道,独断专行,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前世不过是因百姓说了据儿几句好话,便令他疑神疑鬼,若提前养士,卫青和去病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养士一事决不可行。

    ……

    元光三年五月,黄河改道在濮阳瓠子口决堤,大水流经矩野,直通泗水、淮河,黄河以南十六郡泛滥成灾。

    消息传来时,朝堂之上纷争不断,一部分以丞相田蚡为首,言黄河决堤乃是天意,不能强堵,实则是田蚡的封地在黄河以北,怕洪水波及自己的私产,所以才反对堵南边的决口。一部分以太尉窦婴为首,力求堵住缺口,救黎民于水火,剩下一部分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首,从始至终保持缄默。

    刘彻觉得这三个人很有意思,有的时候他们三个可以一个鼻孔出气,有的时候又各能各搞各的,各有各的考量,一个比一个狡诈。刘彻盯着他们三人一个一个的看,目光最终落在韩安国脸上,如果说三公中地位最高的是田蚡,其次是窦婴,最后是韩安国的话,那狡猾的程度则完全反过来了,田蚡唯利是图,窦婴仁厚耿直,论狡诈韩安国敢称第二,整个朝堂没人敢称第一。

    朝臣看起来依附田蚡居多,实则大多看韩安国行事,韩安国和田蚡一个鼻孔出气时,大家也都依附田蚡,韩安国不表态时,沉默的也占大多数,严格掌控着朝堂的舆论导向。经历过前世,刘彻知道天意之说并不可信,堵黄河决口是必然的,他不怕舆论,但他怕有人拖后腿,所以光有窦婴的支持是不够的,他还需要韩安国的支持。

    要怎么争取韩安国的支持这是一个问题,直接表态是不够的,刘彻前世便尝试过,发动数十万人去堵,堵了几次都徒劳无功,还把卫长君一家子给搭进去了,在舆论面前一败涂地。

    带着这个难题,刘彻头疼了一整日,直至夜间去到昭阳殿,听卫子夫弹奏一曲,终于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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