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是晚上来的卫家,他忙完了外头的事,回到家里,侍女说卫君孺回了娘家,他知道不妙,不顾母亲的阻拦,连夜赶了过来。

    卫长君没有让他见卫君孺,只是拉他到一旁喝酒,借着酒劲,公孙贺把自己的委屈说了:“大哥,你是不知道,夹在我娘和君孺中间,我有多难,怕君孺受委屈,这么多年我一直向着她,可她至今未能给我生个一儿半女,我现在在我娘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现在三妹出了事,我娘就逼着我休妻,可我喜欢君孺你是知道的,我不想休妻,没有办法,我才答应纳妾,总不能让公孙家断了后啊……”

    卫长君道:“我明白你的难处,可君孺不难么,当初是你求娶的她,嫁到你们家她受了多少委屈,可有抱怨一句?你既护不住她,当初就不该娶她!”

    听他这话,公孙贺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当初他也不知道卫君孺不能生,如果知道的话……他就先把妾纳了,再娶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头为难!

    都是男人,卫长君能理解他的委屈,又叹息说:“不能给你们家开枝散叶,是我们对不住你,不怪君孺,为了这个家,她打小就吃了不少苦,伤了身子,你若后悔娶她,今日你们便可以商量和离的事!”

    “大哥!”公孙贺诧异,急得眼红:“我没有后悔,也不想和离……”说完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逼到这个份儿上,卫长君觉得差不多了,起身道:“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我更心疼自己的妹妹,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吧,回不回去她自己决定!”

    总算是松了口,公孙贺也顾不上哭了,连忙用两只袖子揩了眼泪,跟着方玉兰来到卫君孺的住处,房门关着,他用力敲了敲门,喊了两声君孺的名字。

    卫少儿开门出来,瞋道:“轻点儿敲,门敲坏了你赔啊?”

    公孙贺见她,心里有些怵,她这张嘴实是个没把门儿的,逮着人就骂,他不敢招惹,忙侧身给她让路。

    卫少儿瞟了一个白眼,径直走了出去,该骂的白天都骂过了,她不想再骂第二遍,毕竟是亲戚,当面骂太难听了以后见面也尴尬。

    白天她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劝大姐跟他和离,气性过了她也知道和离不一定就好,现在和离,大姐以后就嫁不出去了,虽然现在家里吃穿不愁,可大姐未必会高兴。想了想还是凑合过吧,实在凑合不下去再离也行。

    公孙贺进到屋里,见卫君孺坐在榻上,眼眶红红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君孺,跟我回去吧?”

    卫君孺抽出双手,侧过脸不理他。

    “是我的错,我不纳妾了还不行吗”,公孙贺又去摸她的手,在家里养了几年,她的手倒是比以前滑溜多了。

    卫君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回过头望着他道:“你说真的?”

    公孙贺点点头:“千真万切!”

    “那怎么跟你娘交代?”卫君孺又问。

    “就说……就说……”公孙贺犯了难,就说什么呀,说什么他母亲也不信呀!

    卫君孺说:“你就跟她说,纳妾的事晚几年再说。”

    公孙贺闻言,一阵欢喜,在她的手上狠狠嘬了几口,尤觉不够,又抱着她的脸亲,晚几年就晚几年吧,只要别让他绝后就行!

    卫君孺推开他,又说:“等过几年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和离,你去娶别人,跟别人生孩子!”

    她这都是跟谁学的啊?公孙贺头疼的很,就这么着吧,不能让她在这儿待着了,回头东一句西一句真给劝离了那就不好办了,赶紧拉着她上车回家,心想以后少让她回娘家。

    回到家里,公孙贺倒是用这个话搪塞了母亲,说晚几年再纳妾,保证不会让公孙家绝后,气得老夫人垂泪不止,大骂他是个不孝子,愈发不待见卫君孺。

    早些年卫君孺还在意老夫人的看法,毕竟是她高攀了公孙家,她还是想博得老夫人欢心,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可这几年过去了,她一直生不出孩子,老夫人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她的欢心她博不来,便也放弃了。好在老夫人虽不喜她,但也不会胡来,到底还是顾着几分卫家的薄面,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这回老夫人应该是彻底不待见她了,卫君孺虽然难过,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她也不怕,只要卫家在皇帝面前还说的上话,老夫人就不敢把她怎么样。

    倒是楚楚,少儿说不能再把她留在家里了。

    卫君孺不是好事的人,对楚楚并无深仇大恨,她伶俐,聪慧,讨老夫人喜欢,在老夫人身边尽孝,确实也帮了家里不少。

    可是看楚楚在家熬成老姑娘,卫君孺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少儿也劝过她要防着楚楚,可因为不想惹老夫人不高兴,所以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连公孙贺也动了心思,她也不想再忍了。

    这日晌午,卫君孺在屋里纠结了半个时辰,终于鼓起勇气走进老夫人的院子,彼时老夫人正在院儿里晒太阳,身旁只有一个老仆服侍,不见楚楚的身影。

    二人客套了几句,老夫人始终不睁眼。

    卫君孺犹豫了一会儿,笑说:“母亲,前些日子子叔跟我说,楚楚这些年在咱们家又服侍母亲,又帮母亲料理家务,着实辛苦,眼见着这年岁大了,该嫁人了,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让我帮忙物色些合适的男子叫她看看,我瞧着子叔有个门客就不错,人品好,模样也俊,还未娶妻,与楚楚很登对,想叫母亲瞧一瞧,如若合适,咱们就认楚楚做亲妹妹,让她在咱们家风风光光的出嫁。”这一串话说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打开眼睑瞧她,愠怒:“你想赶她走?”

    一句话让卫君孺羞红了脸,无地自容,她实在不是这种耍心机手段的人,也怕老夫人动怒,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我是…不想耽误她……”

    老夫人坐直身子,指着她训斥:“不想耽误她,你就应该让子叔娶了她!”

    卫君孺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低下头眼眶微润。

    “你无才无德,子叔肯娶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嫉妒恶毒,生不出孩子,也不许子叔纳妾,要绝公孙家的后……”憋了几日的怒火和委屈,老夫人一股脑儿的喷了出来,捶胸顿足:“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得逞,你要敢赶她走,我就死给你看!!”

    卫君孺吓得呆住,她知道老夫人不好说服,却没料到她会用死来威胁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话是不敢再说了,赶忙行礼,落荒而逃。

    少儿只是教她怎么赶走楚楚,没教她怎么对付老太太,下次回家的时候,得再跟少儿好好学学。

    ……

    元光四年,五月。丞相田蚡与燕国翁主大婚,太后诏令长安列侯和朝中皇亲前往祝贺。

    这场婚事由太后亲自督办,整整筹备了两个月,喜宴盛大空前,人声鼎沸。刘陵在女眷席上喝了几杯,觉得跟女人聊家长里短没什么意思,转而去到外间男席。

    男席座次均按照爵位等级排列,刘陵一一与他们敬酒攀谈,经过魏其侯窦婴的坐席时,她犹豫了一下,越了过去。

    长安城里值得她笼络的人有很多,唯有卫家和窦婴是个例外,卫家就不用说了,窦婴则是因为他的耿直,她搞不定,所以不喜欢,且田蚡也不喜欢他,她不想惹田蚡不快。

    不管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窦婴和田蚡都没少结怨,今日这个热闹实在凑得有点多余,不光田蚡没把他当回事,就连那些与田蚡走得近的列侯皇亲对他也多有怠慢,刘陵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想走,奈何皇太后有令,这个时候走了,明日田蚡到太后那里告他一状,他有理也变没理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好巧不巧,刘陵这出刚好被灌夫瞧在眼里,窦婴能忍,灌夫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他一向喜欢打抱不平,窦婴又与他交好,见不得朋友受委屈,当即骂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

    刘陵还未走远,正好把这句话收进耳朵里,回头看了灌夫一眼。

    灌夫与她对视,全当做没看见的样子,自去找窦婴喝酒,他本就看不惯她一个女人整天在男人堆里打转,自然也不会怕她。

    刘陵自认为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可灌夫不识好歹,三番两次驳她面子,她忍无可忍,酒也不喝了,转身就去找田蚡告辞,田蚡当然不会放她走,问她发生何事,她便将筵席上的事说了,哭着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是看你不喜欢窦婴,所以才不搭理他的,灌夫骂我,不就是连你也一块儿骂了么?”

    灌夫那句骂的岂止刘陵一人,是将在坐的轻视窦婴的人都骂了进去,包括田蚡,事儿不大,但被刘陵这么一哭,确实也让人生气,今日到场的都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灌夫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的婚宴上指桑骂槐。

    田蚡当即寻了出去,见窦婴和灌夫聊得热火朝天,他又停下了,转身对刘陵道:“今天的酒你只管痛痛快快地喝,今日的仇明天我替你报!”

    灌夫既然瞧不上她,不肯为她所用,那也没必要留着了,与其将来多一个敌人不如没有这个人。刘陵点点头,将眼泪擦干,她虽是个女人,但杀人的法子却不比男人少。

    灌夫是田蚡请来的,他们二人一直都有交情,这些年因为窦婴磕磕绊绊的,算不上深厚。田蚡和窦婴结怨已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灌夫今日在田蚡的婚宴上公然替窦婴出头,与他交好,立场不辩自明。

    朝堂上窦婴一直是孤臣,现下却多了个盟友,这让田蚡很不痛快,既然动不了窦婴,那就借这个机会杀只鸡,警告一下窦婴,别老和自己对着干!

章节目录

重生之归来望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小苍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苍栮并收藏重生之归来望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