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把糕点拿出来,宫人来报说盖姬来了,她闻声去看,见盖盈盈的腹部隆起,她愣了一会儿,不禁叹息,她终究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路。

    “你滚,我不要看见你!”卫长公主见到盖姬就骂,骂完还要去推她。

    “令仪!”卫子夫赶忙将女儿拉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夫人别怪公主,是妾不好,招公主厌弃了。”盖姬低下头行礼:“妾拜见夫人!”

    “快免礼吧”,卫子夫示意宫人去扶她:“你怀着孕应该好好在屋里养着,不用特意来看我。”

    盖姬鼻头隐隐发酸,她以为卫子夫会跟卫长公主一样恨她,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

    她说:“陛下一直在等夫人,夫人终于出来了。”

    “我刚做的糕点,你尝尝!”卫子夫拿来新做的糕点给她吃。

    卫长公主伸手就给打翻了:“不许给她吃!”

    “令仪,你放肆!”卫子夫瞪着她。

    被她一吼,卫长公主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卫子夫无奈,又只能抱着她哄。

    盖姬颇为窘迫,她不会同孩子计较,却也没脸继续待着,她只不过是过来看看,卫子夫之前对她不错,她应该过来看看她,见她一切都好,倒也放心了,赶忙行礼退了出去。

    卫子夫哄了她一会儿,问道:“你之前不是挺喜欢盈盈姐姐的么,现在怎么不喜欢了呢?”

    卫长公主抽搐道:“东儿姐姐说,她要生小弟弟,小弟弟会跟我抢爹爹,到时候爹爹就不喜欢我了。”

    卫子夫扫了东儿一眼,抱着卫长公主拍她的后背顺气,待孩子调整过来,她问道:“从小到大,爹爹都是最疼你的,对不对?”

    卫长公主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那令仪知不知道,爱是会满的?”卫子夫又问。

    卫长公主摇摇头,不懂。

    “这就跟吃糖一样,令仪喜欢吃糖对不对?”

    卫长公主又点头。

    “你喜欢吃糖,可是糖吃多了会腻对不对?那怎么办呢?”

    “给妹妹吃!”

    卫子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糖多了,你分给妹妹,这样你就能吃更多的糖,爱也是一样,如果令仪把爹爹给你的爱也分一点给弟弟妹妹,那就能拥有更多爹爹的爱,爹爹看到令仪疼爱弟弟妹妹,也会更爱你的,对不对?”

    卫长公主说:“爹爹说我长大了,要照顾弟弟妹妹!”

    卫子夫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渍:“那令仪有没有做到呢?”

    卫长公主点点头:“之前妹妹生病,我给妹妹喂药,还哄她睡觉了。”

    “娘亲就知道令仪是最棒的!”卫子夫捏了一下她的小肉脸:“令仪这么棒,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卫长公主终于笑了起来,亲昵的抱住了母亲。

    哄好孩子,卫子夫把东儿带到屋里,东儿进屋就跪下了。

    卫子夫冷语道:“那些话是能随便跟孩子说的么?”

    东儿道:“奴婢就是生气,夫人对她那么好,可她是怎么对夫人的?趁夫人不在勾引陛下,还怀了孩子,夫人能忍下这口气,奴婢忍不了。”

    “这不怪她!”卫子夫说,她对盖姬好是因为前世的情分,她本想到时候把她和东儿一起放出宫,去过自由日子的,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这大概就是命吧,她想,和她一样的命!

    “大人的事别牵扯孩子,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卫子夫心下有些烦躁:“我在冷宫待了一年,殿里的人也没个约束,回头你上点心,好好给他们立立规矩,特别是孩子身边那几个,再敢在孩子面前乱说话,一律打发去暴室。”

    东儿立刻磕头出去,昨天夜里回来,小姐妹就跟她说了盖姬的事,她是真的生气才跟卫长公主说那些话的,本意是想让卫长公主刁难一下盖姬,给卫子夫出出气,谁知道那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孕妇也敢推,自己也被她吓着了。

    宣室殿内,刘彻没什么心思处理政务,满脑子想的都是卫子夫,之前让她待在冷宫里,除了生气以外,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躲了她一年,好不容易卫子夫主动出来了,他还要继续躲下去吗?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可是不躲的话,说什么呢?她的性子那么倔,解释的话她能听进去吗?道歉大抵是无用的,说多了,他自己都觉得麻木,刘彻自认为不是个懦夫,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是真的没辙了。又不敢找人商量,怕露馅,那些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只怕不会再有人愿意为他卖命了。

    整整一天,刘彻被这些烂事搅得心烦意乱,白天没怎么吃饭,晚上没吃,眼瞅着夜里又要睡不着觉了,实在难熬,遂一鼓作气起身往昭阳殿去,他必须好好跟她谈一谈,不管说什么都行,她听不进去也得听,不能老这么僵持着。

    乘辇来到昭阳殿门口,刘彻扬起下巴示意让人先去通传,顿了一会儿才进,好让她有个准备。他来到院中,却没见到她,只有孩子们出来迎他,往寝殿看去,门是关着的,他让乳母将孩子带走,抽身往寝殿去。

    元伯抢先一步去敲门,敲了两下没动静,伸手去推又推不动,回头看刘彻。

    刘彻推了两下说:“卫子夫,你把门打开!”

    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理,他顿了顿,退开,示意内侍撞门。

    两个内侍三两下就把门给撞开了,刘彻进屋见卫子夫就在屋里站着,形销骨立,背对着他。去了冷宫一趟,她身上已经没了往日的温柔娇俏,唯余清冷,美还是美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

    他挥手示意旁人退下,缓步上前:“子夫…我们……”

    “我恨你!”卫子夫打断他,气息短促,语调柔而冷,态度冰冷决绝,不容质疑。

    这是她出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比昨天夜里遗落的那件披风更令他无地自容,她恨他,恨到即使面对面,她也不愿看他一眼,恨到连句话都不愿意同他说,恨到她说出这三个字时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可他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他下定决心来到这里,不能就这么放弃。他愣了片刻,缓缓走近她,想像以前那样抱一抱她,他的胸膛很热,怀抱很暖,一定可以融化她的冷漠……

    然而,他刚一碰到她的手,卫子夫就将他甩开,随即转过身,举起一把锥子对准了自己的侧颈,面庞冷如寒冰:“出去!”

    刘彻怕她伤到自己,赶紧后退一步,目光哀求地望着她:“子夫,你别这样……”

    “出去!”卫子夫又用同样生硬的语气说了一遍,说话的同时那尖锐的锥子也离她的雪颈更近了一步……

    或嗔,或怨,或怒,哪怕她有一丝丝情感,他都觉得他们还有可谈的余地,而现在……他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谈,现在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绝情比那日的簪子还要尖锐百倍,在他的心口狠狠剜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黯然离去……

    直到刘彻走出寝殿,卫子夫才扔下手里锥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苏文也好,江充也罢,终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她恨他,是开始,也是诀别!

    ……

    行军数日,卫青率部抵达上谷郡,停军休整两日。

    卫青和公孙贺在城中走了一圈,时值春种,城中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生机盎然。不过,虽然过了一个寒冬,匈奴人在城中劫掠的痕迹依旧可见,烧毁的房屋,伤残的百姓,还有一张张幸运和苦涩交织的笑脸。

    城中贴了告示,有老者知道他们是要出城去打匈奴的,拿出自家的粮食财物赠予他们,说道:“几十年了,我们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将军,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请受老朽一拜!”说完就要下跪,卫青赶忙将其扶住,陆续有百姓跟着效仿,一双双混浊而坚定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直叫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落下泪来。

    数十名幼童拿着自家的厨具跑了过来,几岁到十几岁不等,有扛着锄头的,也有拿着镰刀,还有拿菜刀和木棍的,说要跟他们一起去打匈奴。

    负责接待他们的都尉程刚说,这些都是孤儿,他们的父母去岁死在了护城保卫战中。他说,匈奴军破城而入的时候,见人就杀,城中的百姓就是像他们这样,扛着自家的“武器”,以肉身做盾,抵挡匈奴人的入侵。

    公孙贺说他们是百姓,也是战士,是护家,也是护国!

    卫青也曾经受过苦难,可与他们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年幼时,他的理想是建功立业,摆脱苦难,后来刘彻又在他心里种下了弘扬国威的种子,十年来,这粒种子生根发芽,不断壮大,所以才有这一次的请战。可是直到今天他才隐约明白,这一战的真正意义在哪儿,不是建功立业,也不是弘扬国威,而是边境的这些百姓,他们需要庇护。

    自汉室立国以来,汉朝采取和亲政策,与匈奴停战,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可这十几年来,富国安邦,安居乐业的从来不是他们。泱泱大汉,河山万里,他们或许不值一提,可他们也是人啊,他们也有父母妻儿,敌冦来临时,他们可以以身殉国,护卫城池,朝廷难道不能为他们而战?

    当然是可以的,卫青想,他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能不能弘扬国威他不知道,但这一城百姓他是要护的,他们也是汉朝的子民,他们的责任是守护好自己的家,而他的责任才是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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