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五年秋八月,平阳公主诞下一个女儿,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为长平侯府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喜悦,甚少告假的卫青,一连向皇帝告了十天假,一心留在家里陪妻女。

    因为是高龄,平阳公主这一次从怀孕到生产都是极其不易的,孕期反应大遭了不少罪,生产时又因胎位不正险些难产,幸好有义妁和淳于萦缇一同坐镇,这才化险为夷,平安度过。

    卫青感激平阳公主,每每看到她躺在榻上气虚体弱的样子,总是忍不住红眼睛。

    平阳公主每次看见都笑:“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爱哭?”

    嘴上虽然埋怨着,眼眶却红了,心疼地伸出手去替他抹眼泪。

    因为曾经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所以才格外珍惜。卫青握着她的手,说道:“女儿的名字,你来取吧?”

    “你是他爹爹,她的名字应该你来取”,平阳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取名,那几个小子除了伉儿的名字是陛下娶的,其他两个都是我取的,婵儿总说我取的不好。”

    平阳伸手摸他的脸:“只要是她父亲取的名字,没有不好的。”

    卫青像是受到了鼓舞,起身将案上的竹简拿过来给她看:“你觉得这几个字,哪一个好?”

    竹简上一共写了三个字,分别是“妤”、“媗”、“娴”,是他昨天琢磨了半个晚上的结果。

    卫青说:“我想着和你一样从女字旁,就选了这三个字。”

    平阳笑道:“你觉得哪个字最好?”

    卫青拿回去瞅了一会儿,笑说:“我觉得都挺好的。”

    平阳被逗笑:“你总不能给她取三个名字呀?”

    卫青抓了抓脑袋说:“那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就这个‘媗’字吧,从‘瑄’字,有美玉之称。”

    平阳忍不住替他做了决断,省得他再去淘神费力地想了。

    “媗、媗……”卫青反复念了两遍:“媗字好,卫媗,还是你取的名字好听。”

    平阳望着他笑,她以为她嫁的是有勇有谋的大将军,实则又憨又傻又可爱。

    “你再给她取个小字吧?”卫青又说。

    平阳想了想说:“先唤她媗儿吧,小字等及笄了她自己取。”

    卫青想想也行,把竹简放到一旁,又跟她说起了女儿这两日的各种反应,说说笑笑,平阳不知不觉睡下了,他又迫不及待地去隔壁看女儿。

    卫伉三兄弟围坐在小床边上,一齐看着襁褓里粉粉的一团,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足足看了有半个多时辰。

    卫不疑说:“爹,她真的是小妹妹吗?”

    卫青点头:“对,小妹妹,以后你们可得好好疼她,不许欺负她。”

    卫登好奇地伸出了小手,还未碰到那皱皱巴巴的小脸,就被卫伉打了一巴掌,缩了回去。

    卫不疑撅着嘴说:“别人家的妹妹都那么好看,为什么她这么丑?像个猴子。”

    卫青瞪他:“你懂什么,你们刚出生的时候比她还丑,现在不也长得人模人样的?”

    卫伉、卫不疑、卫登:……

    襁褓里的孩子侧着脸睡的正香,卫青也加入了儿子的队伍,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女儿,盼着她醒,又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

    椒房殿内,也因为长平侯府弄瓦之喜而感慨万千,前世平阳公主就盼着生个女儿,可一直未能得偿所愿,这一世终于圆满了。

    秋高气爽,卫子夫挺着七个月的孕肚,在水榭游廊上漫步,刘彻在一旁作陪,空气中飘荡着芦苇花,像蝴蝶翩飞,又像柳絮起舞。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刘彻扶着她的胳膊说:“只要能放下过去,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日子于他而言,确实是越过越好了,可于她而言却不尽然,只要他不来打扰她,她一个人清净自在,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卫子夫抿着嘴巴深呼吸,说道:“现在公主和卫青圆满了,咱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是不是也应该让别人圆满一下?”

    “什么意思?”刘彻取下落在她发髻上的芦花,递到她面前。

    卫子夫伸手接过,在掌心摊开,轻轻一吹,芦花又回到了天上。

    她仰起头看着芦花飞走,说道:“有空去看看田藜吧,可以的话,给她一个孩子。”

    刘彻抓住她,停下来道:“为什么?”

    卫子夫点点头:“有个孩子,她的日子才会有盼头。”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刘彻面色沉了下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卫子夫垂下眼睑:“我的妻子,是皇后,是母亲,可在成为这些之前,我先是一个女人,我知道女人不容易,尤其是宫里的女人。田藜她喜欢你,所以不愿意出宫,她是个好姑娘,不该让她把前世的苦再经历一遍,那样对她太残忍了。”

    “我之前宠幸过她,她自己怀不上孩子怪得了谁?”

    刘彻当真是忍无可忍,她在意后宫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都比在意他多。

    在他发现王姝柔之前,确实宠幸过田藜,可王姝柔受宠以后,他就再没召幸过她。

    卫子夫说:“她那会年纪小不容易受孕,现在她长大了,身子应该是可以的!”

    田藜前世有过身孕,只是后来意外滑胎导致伤了身子,从此便再无缘子嗣。

    “朕管她年纪大还是年纪小”,刘彻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你觉得田藜可怜,三番两次地把朕往她的床上推,你在意过朕的感受吗?朕在你心里,现在算什么?”

    “你不喜欢她,当初就不应该招惹她,你招惹她了又不管,你觉得你这样算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别再像前世那样作孽,给她一个盼头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

    卫子夫拨开搭在肩上的手,转身走开。

    刘彻一脚踹在了栏杆上,还不解气,又踹了两脚,他是皇帝,宠幸一个女人算什么作孽?田藜自己生不出孩子也要怪他?

    什么都是他的错,什么帽子都往他身上扣,她真以为她怀着身孕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卫子夫没有理会他,扶着宫人回了寝殿,前世田姬没少帮衬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却一生孤苦,死的凄凉,她不想让她再在后宫里蹉跎,可怎么办呢?谁让她眼瞎看上他了呢?

    他又不是没宠幸田姬,给她一个孩子又怎么了?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有本事最开始就别碰啊!

    刘彻没有再回寝殿,直接去了宣室,冷静下来后想想田藜,心里也有些同情她,本来给她一个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不喜欢被人驱使和利用,成为他人笼络人心的工具。

    他宠幸田藜本来是看在前世她对他的情分上,在后宫里,这份情义难得,他虽说不上有多喜欢她,但至少不会比前世差,哪成想现在还成了作孽了?

    想起卫子夫,他心里就窝火,平复许久,用过晚膳后,刘彻去了昭阳殿。

    田藜正在寝殿做针线,打算给刘闳做件小衣,闻得内侍通报,急忙放下东西迎了出去:“妾拜见陛下!”

    “平身吧”,刘彻抬步入了正殿。

    田藜起身跟了进去,示意宫人把今日做的点心拿了过来,立在一旁服侍。

    “坐吧”,刘彻拿起她添好的茶水引了一口。

    田藜坐到殿下,暗中窥觑刘彻,他已经很久没有召幸过她了,心里有些许忐忑。

    刘彻打量着这座昭阳殿,他在这里住了多年,按说应该很熟悉,可现在却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换了主人的缘故。

    他看了看田藜,问道:“这昭阳殿住的还习惯么?”

    入宫多年,皇帝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她的寝殿,问她住的好不好,田藜受宠若惊:

    “多谢陛下关心,昭阳殿宽敞明亮,院落格局精美,尤其的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妾很喜欢,住的挺好的。”

    “习惯便好,你可知皇后为何安排你住在昭阳殿?”

    田藜摇了摇头:“妾听说皇后以前在这里住过。”

    “对,不过她没你这么幸运”,刘彻撑着头,靠在软垫上:“她刚入宫时,不为前皇后所容,跟着朕东躲西藏的,直到朕完全掌权以后,她才得以住进昭阳殿,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你们运气好,才能遇上现在这个好皇后。”

    田藜认可点头,笑道:“陛下说的是,诗中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夸赞的虽是男子品貌,可妾觉得用在皇后娘娘身上亦无不可,皇后温良贤淑,待我们亲如姐妹,确实是我们的福气。”

    还是她说话中听,刘彻笑了起来:“说的好,皇后当得起你这句夸赞。”

    田藜面色羞赧,拿起案上的水喝了一口。

    刘彻顿了顿,又说:“朕十八岁和皇后相识,少年夫妻,早些年朕委屈了皇后,后来又因为一些误会,彼此间有了隔阂,现在好不容易消除了隔阂,朕只想好好补偿她。”

    “妾明白”,田藜始终面露微笑:“陛下与皇后夫妻情深,令妾羡慕,此番能消除误会,重归于好,妾替陛下高兴,祝愿陛下和皇后以后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朕与皇后白头偕老了,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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