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元年八月,王姝柔选定了自己的亲外甥女、王勇的长女王芮作为齐王的王后,她比刘闳要大两岁,模样周正清秀,卫子夫见过之后也欣然答应,刘彻对王姝柔也是有求必应,赐婚的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婚期定在了次年腊月。

    元封二年的冬天是个不太平的冬天,入冬以后天降大雪,连绵不断的暴雪致京畿三辅多地受灾,尽管刘彻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却依然避免不了灾难的降临,大雪冻死了不少牲畜。

    和前世一样,卫少儿病殁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卫子夫也因为二姐的离世心情郁结,加上天气过于寒冷而病了一场。

    紧接着,冬月末里,史敏平安诞下了皇女孙,卫子夫为其取名元姬,刘彻也依照惯例给予了赏赐,然而,好巧不巧,皇女孙满月那日正是齐王大婚。

    作为皇帝的爱子,齐王的婚礼自然是盛大且隆重的,刘彻亲自领着王姝柔前往参加,文武百官皆前往祝贺,两相对比下,皇女孙的满月宴则异常冷清,不仅皇帝没来参加,皇后也因病不能出席,连霍去病和卫长公主也因为替母亲守孝不能前来。

    腊月末里,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庭院里的几株白梅开的正好,如同花树下那抹孤独身影,圣洁如玉,纤尘不染。

    “太子哥哥……”

    刘据正坐在梅树前的石头上发呆,听到声音回头去看:“外头冷,你出来做什么?”

    悠悠走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没什么,看这梅花开的好,出来看看”,刘据招手让宫人拿了一件斗篷过来。

    悠悠看他眉间的愁绪,并不相信他的话,说道:“我来的时候,皇后说如果你不高兴,就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物物而不物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

    刘据听后笑了起来,把斗篷给她披上。

    悠悠说:“皇后好像很喜欢这句话,最近总是提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庄子的《山木》”,刘据看着眼前的梅树说:“意思是驾驭外物而不受外物左右,这样就不会受到外物牵连。”

    悠悠仔细想了想这话,摇头表示不懂。

    刘据笑问:“在椒房殿住的高兴吗?”

    悠悠点头:“我喜欢椒房殿,皇后会像我娘一样给我做好吃的,会教我琴棋书画,还会给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公主也会陪我玩儿,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你有什么烦恼吗?”

    悠悠认真想了一下,又说:“有时候我会想爹娘和哥哥嫂嫂,有时候我又会害怕,怕像失去他们那样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可你总有一天会出嫁,会离开这里的!”刘据看着她。

    悠悠沉默,她知道她现在十一岁了,要不了几年,她又要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离开是早晚的事。

    “住在这里就好好珍惜,不要害怕失去,能失去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刘据起身摘下一株白梅赠予她:“就像这株寒梅,你见过它最美的样子,又何必在意它到底属于谁呢?”

    悠悠似懂非懂,起身接过梅花问:“那太子哥哥你现在又为何事烦恼呢?”

    刘据明白,母亲是希望他学会驾驭父亲的恩宠,而非为父亲的恩宠左右,坏了心情,笑道:“不烦恼了,走吧,我们去看花开。”

    悠悠抓了抓脑袋,虽然不是很懂,但看他笑了,她也不想纠结,跟着他进了殿。

    寝殿内,史敏正和阳乐、卫登的新妇张氏逗弄女儿,见刘据进来,也让他抱一抱。

    看着怀里粉嫩软糯的小团子对着他笑,刘据心里顿时温暖起来,这朵花开的太及时了,母亲说的对,他不该为了不属于他的恩宠,而影响女儿的满月,他们来与不来,他都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好好庆祝一番。

    “太子”,卫登跑进屋来说:“爹和母亲以及大哥大嫂他们到了。”

    刘据闻言立刻放下孩子迎了出去,步伐轻快,如跳脱的野兔,喜悦不言而喻。

    到了门口,刘据一眼就看到正在搀扶平阳公主下车的卫青,唤道:“舅舅,舅母,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诸邑公主才在卫伉的搀扶下下了车,听这话便笑了:“你傻不傻,我们不来你这儿还能去哪儿?”

    众人给刘据行礼,卫伉说道:“本来说要早点儿过来的,这不是为了等我爹这个大忙人嘛。”

    “是我的错”,卫青笑道:“让太子等急了,等会儿我先自罚三杯。”

    刘据笑道:“舅舅快请进,今天的酒管够。”

    平阳说:“不疑和灵儿还带着孝,不方便过来,让我们替他们给你道一声恭喜。”

    “多谢舅母,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刘据请他们进去。

    卫伉和诸邑领着两个孩子紧随其后,刚一夸进门就听得有人叫喊:

    “等一等,还有我们!”

    卫伉和诸邑两人探出头去看,刘据闻言也退了出来,看到赵破奴骑马跟着石邑公主的车架过来,卫青和平阳也停下来等他们。

    很快马车在太子宫门口停下,刘据前去扶姐姐下车,两个外甥反倒先从车里窜了出来,跳下马车追逐打闹。

    “安国、安民,不许无礼!”赵破奴呵斥。

    诸邑笑道:“好了,这下热闹了。”

    听到父亲训斥,赵安国和赵安民都不敢再闹了,乖乖在马车旁站着等母亲下车。

    因赵破奴是入赘,早前答应过皇帝生的孩子都和皇帝姓,后来石邑担心这样会有人说闲话,影响赵破奴在军中的威望,所以改成女儿跟她姓,儿子和赵破奴姓,由此四个孩子两种姓氏。

    平阳公主问卫青:“你说他们两个谁是安国谁是安民?”

    赵安国和赵安民是一对双生子,现年七岁,扎着一对总角,身高长相衣着几乎一模一样。

    卫青记得石邑跟他说过怎么区分两个孩子,可看他们他还是有点犯迷糊,研究了半天说:“你仔细看,左边那个高出一点点的应该是安国,右边那个应该是安民。”

    平阳皱了皱眉,她感觉两个孩子长的都一样啊,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左边那个高一点的?

    一旁的诸邑和卫伉也在讨论两个孩子,卫伉说:“刚刚左边那个活跃一些应该是弟弟,右边那个才是哥哥。”

    诸邑说:“我怎么感觉右边那个比左边那个活泼些……”

    石邑公主已经在刘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女儿舜华和舜英,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对几个孩子道:“见到太子还不快行礼。”

    “珠珠,安国,安民,瑶瑶”,见过太子舅舅,”几个孩子依次给刘据行礼。

    自报家门后刘据也才确认左边的那个是哥哥安国,右边的那个是弟弟安民,觉得有趣,扶姐姐起身:“都免礼了,外头冷,快进屋吧。”

    一行人进门,孩子们迅速凑到一起,太子宫顿时热闹起来,随后卫长君,公孙贺,卫步和卫广几家也到了,皇女孙的满月宴以家宴的形式举办,虽比不上齐王大婚的隆重喜庆,却很温馨,让刘据和史敏心里安慰了不少。

    自七夕风波过后,刘彻再未提及废后一事,只是偏宠王夫人母子,齐王成婚以后愈发器重,时不时召他进宫,或是陪膳陪玩,或是亲自教他读书,亦或是让他旁听政务,赏赐更是流水般的进入漪澜殿和齐王府,对刘据则不冷不热,偶尔看不顺眼了还会大加训斥,宫中流言不断,言皇帝已然厌弃皇后和太子,没有废黜只是因为忌惮外戚。

    然而流言归流言,两位大司马在朝中和军中的威望可不是一个齐王能撼动的,茶余饭后议论两句,日子还是照常过。

    因着年纪相仿,又是皇后的义女,李佳人入宫以后,很快与阳乐和细君成了朋友,自从她去了乐府,细君也成了乐府的常客。

    上巳节这日,宫中祓禊结束后,细君拉着阳乐去乐府找李佳人,途径一片荷塘时,耳边传来美妙的琴曲,阳乐循声看去,湖心亭有一穿褐色深衣的男子正在抚琴,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眼睛上系着一条雪白绢带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是个瞎子吗?”

    “不是”,细君看着那人笑道:“他是琴师师中,乐圣师旷的后人,盲眼抚琴是他们师家的祖传。”

    阳乐愈发好奇:“为什么要盲眼弹琴?”

    “乐圣师旷是春秋时晋国的宫廷乐师,传说他为了专心致志地练琴,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净心,这才做出了《阳春》和《白雪》这样的传世之作,他的后人效仿他专心练琴,又不能像他一样真的弄瞎自己的双眼,于是用绢带蒙眼的抚琴方式。你现在听得这首曲子是他自创的《雅琴集》中的第二首。”

    琴曲当然是好听的,不然她不会关心他是谁,然而相比他是谁,阳乐更想知道绢带之下的他长的什么模样。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湖心亭瞧一瞧,扭头发现细君也望着那人出神,她打消了要去探个究竟的念头,拉着细君离开了荷塘。

    二人到了舞坊,远远看见李佳人朝她们招手,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齐王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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