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是不是还生着阿爹的气?”

    赵锦瑜把莲佛惜拉开人群,走到僻静处悄悄问她。

    莲佛惜无奈地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那你就是讨厌我和阿娘。”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从未对你们有过恶意。”

    赵锦瑜忙道:“那你为何整日躲着我们,连饭都不一起吃了?”

    “没有。”莲佛惜叹口气,“我只是不习惯,也不想打扰。”

    “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是么?”赵锦瑜拉住她的手,“你是阿爹的女儿,这是事实,这是你的家,你早晚要回来的!”

    莲佛惜抽出手,移开目光道:“锦瑜,别这样,我……”

    “什么?”赵锦瑜上前一步发问,却见她有些出神地望着远处一个头戴坠玉抹额,身穿青色广袖的英俊男人。

    莲佛惜望着那男人,目不斜视地拍拍赵锦瑜的手道:“锦瑜,你先去玩,我还有朋友要见。

    “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好啦,你乖一点,往后再说。”

    莲佛惜丢下这句话,忙向那个男人快步走去,接着两人竟然牵手对谈。

    “什么朋友啊?这般亲近,”赵锦瑜满脸疑惑,“我都没听说过。”

    忽然又猛一抬眸,心道:难道是旧情人?

    赵锦瑜心头一惊,忙转身跑到人堆里去找商神佑。

    等她在人来人往的宾客里见到商神佑的时候,他正在高承邕说话呢。

    “殿下万安!”赵锦瑜先是压住心里的惊慌向高承邕行了礼,随后看了一眼商神佑,“我有急事找神佑哥哥商量,殿下可否准许我们离开片刻?”

    高承邕温柔一笑,点点头道:“请便。”

    “谢殿下!”赵锦瑜说完,便忙拉着满眼疑惑的商神佑迅速往莲佛惜在的位置去了。

    商神佑觉得她们这般拉拉扯扯不合礼数,便顿住脚步,抽出自己的衣袖。

    “锦瑜等等。你这般着急来问我,到底所为何事?”商神佑无奈道。

    “哎呀!不是我,是莲姐姐!”

    商神佑一听,急忙捏住她的肩膀问道:“她怎么了?”

    赵锦瑜见他紧张成这样,忙道:“她……她正在大门口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说话呢,那人气度非凡,姐姐和他看样子是旧相识。”

    “旧相识?”商神佑似乎心有所感,“我去瞧瞧。”

    “诶!”赵锦瑜又挡在他面前,“你到时候去了可别动手啊!好好说话!”

    “呵。”商神佑失笑,“你觉得我是那样莽撞的人?”

    赵锦瑜嘀咕道:“你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但一遇上姐姐的事就说不定了。”

    商神佑一个愣神后又笑道:“好,我知道了。”

    商神佑说罢,便忙往莲佛惜哪儿去了,远远便瞧见了赵锦瑜口中莲佛惜旧相识。

    果然是岚夜。

    商神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又怕打扰她二人谈话,正思量着,岚夜却又转身离去了。

    莲佛惜目送他离开后,转过身来,怀里多了一个酱色的檀木盒子。

    她一望见商神佑便露出笑,快步朝他走去。

    “怎的出来了,你不是和十一殿下聊着吗?”

    “半天未瞧见你,”商神佑伸手拉住她,微微躬身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我想你。”

    莲佛惜难为情地伸手握拳撞了他胸膛一下后,仰头朝他皱了皱鼻子。

    “他怎么就走了,我还想和他对饮一番呢。”

    “他还有事,而且不喜欢热闹,放下贺礼就要走了,顺道去拜访他城中的朋友。”

    “这样啊,给我吧,我给你拿着。”

    商神佑抬手要去接莲佛惜怀里的箱子,却被她避开。

    “无妨,不重。”莲佛惜朝里摆满酒桌的里边儿扬扬下巴,“快到开席的时辰了,咱们进去吧,我饿了。”

    商神佑轻轻一笑,接着揽过她说道:“好,咱们进去。”

    “渡云她们都来了吗?”

    “放心,都在呢!保证让潋珠的婚礼热热闹闹的。”

    莲佛惜点点头,抱紧怀里的箱子,那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盒子是一个支如意,小盒子是她的药。

    席间,莲佛惜环顾四周,却不见阿碧。

    莲佛惜心中有些不安,却未表露出来。

    喜宴上的菜无非都是些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这些不大符合莲佛惜的胃口,好在有几盘蒜泥菜心,香油蛋羹,甚至还有肉沫咸菜。

    在这样的场合里格格不入的菜式,不用想也知道,定商神佑特意让人准备的。

    不过最让莲佛惜满意的,是酒水不错,醇香顺柔,饮入喉中还不会有灼烧感。

    “少喝一点儿,这酒是不错,但后劲儿大,你别醉了。”商神佑微微侧脸对她小声道。

    “嗯,不过这酒真的好香!”莲佛惜两手握着酒杯,乖巧地说道。

    “那是自然,这是宫里专为陛下酿造御酒的酒廊酿出来的,民间是静止售卖的。”

    莲佛惜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她捏起酒杯,瞧了瞧杯中,心中不经感慨:酒水用粮食酿成,这一杯富贵人家的玉液琼浆,不知又是多少贫苦百姓的血汗。

    再瞥到对面桌右手边的端坐着的赵承薪,她忽然没了兴致,默默将瓷杯放下了。

    商神佑用勺子挖了小半碗的蛋羹递给她,“别发呆,好好吃饭,你近来又瘦了好多。”

    “嗯。”

    “我把小咸菜给你拌到饭里好不好?”

    莲佛惜把碗递给他,举着勺子点点头。

    他二人这般自然,倒像是多年的亲近夫妻似的,同桌的人见状神态各异,有视若无睹的,眼露诧异的,不屑一顾的。

    王世坤和孔民轩素来交好,今日这酒宴他本就不愿来,奈何自家父亲和赵家无冤无仇,自己一时走不开,便非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替自己来,两杯酒下肚,到底没忍住呛声两句:

    “哟,瞧瞧商大人和这莲娘子这般柔情蜜意的,话说回来,莲娘子也真是个痴心的,这般没名没份的跟着商大人也心甘情愿,啧啧啧,真是一往情深啊!啊?”

    王世坤说罢,还看向同桌的其他人,想找个共鸣。

    商神佑眉梢轻轻一挑,手被背却让莲佛惜用掌心覆盖住,商神佑默默看她一眼,暂忍怒气。

    不想一旁的高承邕缺却一个潇洒地轻轻抬手,将手里的酒水恰到好处地撒到王世坤腿上,正好一个尴尬的位置。

    王世坤忙从位置上骤然跳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水珠,一脸无措地抬眼看高承邕。

    后者也只是不慌不忙地拿起酒杯举到王世坤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王世坤心知肚明高承邕虽然不得皇帝的重视,但到底是个皇子,自己不能对他有失分寸,便阴着脸躬身凑上前去拿起酒壶替他把酒倒上。

    高承邕垂眸看着杯中酒,缓缓道:“我瞧你醉的不轻,不会说话就罢了,连酒杯都拿不稳,我看你还是赶紧早些回去找件干净衣裳换上,省得你爹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王世坤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世坤不胜酒力,多嘴失礼态,还望殿下恕罪,先退下了。”

    王世坤悻悻然地离场,一旁的众人见十一殿下又如此的态度和立场,便连忙打圆场,将这小插曲糊弄过去了。

    商神佑继续给莲佛惜夹菜,神色很是愉悦。

    酒饱饭足,也算尽兴,院里的宾客纷纷离去,只剩下她们这些交情深厚的亲友,萧瑜齐韩原本打算约着大家去闹洞房,好在莲佛惜三言两语便拦住了。

    不过久坐做事自然无聊,莲佛惜想着大家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不如一起玩儿牌九好了。

    酒菜也有现成的,输了就喝酒,醉的差不多喝不下的,那就用两文钱来抵。

    有输有赢的条件,这才好玩儿!

    赵承薪自知莲佛惜不愿和他相处,便也准备带着锦瑜她们归家去。

    商神佑刚送他们一家三口刚走到门前的台阶,身后忽然传来惊呼:

    “不好了!潋珠姑娘吐血了!”

    他们纷纷转身望去,见大惊失色的巧秀正和围在一起的众人说了什么,随即便看见莲佛惜疯了似的一个转身就一个院里的梅树指头,再足下一点,飘然落上房顶往内院的新房去了。

    “快去看看!”

    江渡云喊了一声,众人便急急忙忙赶到新房去,商神佑她们紧随其后。

    等商神佑跟过去后,萧瑜他们和杨蒙仙正一脸愁容地候在屋外。

    杨蒙仙眉目间愁云满布,苍白的脸上还沾着零零星星的血渍,喜服的衣襟处更是一片血液干涸留下的红黑色。

    兰采青率发问道:“怎么回事?潋珠姑娘情况如何?”

    杨蒙仙摇摇头道:“还不清楚,只有江渡云和阿姐在里面。”

    商神佑走到杨蒙仙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渡云在这里,潋珠一定会安然无恙。不过话说回来,潋珠无端端怎会突然吐血?”

    杨蒙仙思索片刻道:“似乎……是中毒了。”

    “中毒?!”

    屋内,莲佛惜看着正施针替潋珠封住穴道的江渡云惊呼道。

    “对,而且这毒还十分虎狼,而且发现的有些迟了,用针暂时替她挡住毒的扩散和伤害。”江渡云拧着眉头,手里压根儿没停过。

    莲佛惜顿了顿,看了眼面色苍白,嘴唇乌黑,虚弱的像泡在池水里的潋珠,忙问道:“我的血!我的血有没有用?”

    江渡云抬眼看了她一下,有些无奈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再把血喂给她,可能你就会元气大伤,甚至你能活的时间会再次缩短,你最好……”

    江渡云话尾的三思而后行还未说出口,莲佛惜便从发髻上拔出她一直带着的玉簪子,往自己掌心刮出一道口子来。

    “你!”江渡云见状,一时失语。

    掌心红黑的鲜血即刻顺着那道伤口渗了出来,莲佛惜立刻握拳将手放到潋珠面前。

    奈何潋珠双唇紧闭,不省人事,血顺着嘴角滑到她的耳根。

    莲佛惜已经慌透了,便故技重施,将血水蓄到自己口中再嘴对嘴渡到潋珠的嘴里。

    江渡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稍稍扭过头去,又想起什么,忙从腰间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瓷盒来。

    他打开从里面拿出那颗红色的小药丸儿递给莲佛惜道:“喏,顺便把这个嚼碎了喂给她吧,速效护心辟毒丸。你的毒把她身上的毒抵消,再吃这个,应该就没事了。”

    莲佛惜嘴角挂着一点儿血痕,一听这话,忙把那药丸儿丢进嘴里胡乱嚼了一通,后送进潋珠嘴里。

    江渡云不知怎的,心里对屋外等候的商神佑和杨蒙仙悄然生出了一阵悲悯来。

    想完又随后给自己脑门一巴掌:这叫姐妹情深,你瞎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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