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号上午,陆决带着团队来到了瓦伦的公司,虞秋袅是这次谈判的主力。

    这块蛋糕很大,陆氏的目的是要在原来的利润上再加百分之十。

    坐在虞秋袅对面的是瓦伦的市场总监,一个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女人,听说谈判桌上还没有吃过败仗。

    虞秋袅也是世界顶尖名校学法律出身的,你来我往间立马就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漏洞,察觉到对方有画饼的心思,虞秋袅又盘问了对方勘察矿脉的具体情况,心里一盘算,直击要害:

    “贵公司要空手套白狼,是不是有点不厚道?”虞秋袅操着一口漂亮的法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不露半点慌乱的女人。

    “虞小姐,我们公司最多让利百分之三,主要的器械设备都由我们提供,这已经是我方给出的最大诚意。”

    松口了就行。

    “不必了,双方谈合作讲究的就是一个诚意,既然贵公司做不到坦诚,又有什么合作的必要呢?”虞秋袅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视线悠悠地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瓦伦,有些事你做不到,你的哥哥就未必做不到。”

    在座的人神经都变得紧张起来,都默契地把视线投向那个穿着花衬衫的看起来风流不羁的男人身上。

    瓦伦哈哈大笑,神色陡然变得阴鸷,说出来的话像是裹了□□的蜜糖。

    “虞小姐,合作不是结仇,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你一个秘书,能代表你们陆总的意思吗?”

    虞秋袅自然听出来了他的轻视,默默记下这笔账。

    呵,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瓦伦先生,我们陆总说了由我全权负责。”

    陆决在旁边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了虞秋袅的话。

    瓦伦见状神色变得更加阴沉。

    “不知陆氏想要多少利润?”说话的是瓦伦这边的市场总监,刚刚一直占据主场的人。

    “百分之十。”虞秋袅不慌不忙道。

    瓦伦的团队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陆氏这边的人都很冷静,仿佛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趁火打劫的行为。

    虞秋袅一下一下地点这桌子,神色平静。

    笑话,拿到话语权的才配做屠夫,落了下风,就只能做待宰的羔羊。

    显然,瓦伦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竟然中途摔门而去,双方谈判只能暂停。

    会议室外,虞秋袅被人拦住。

    “虞小姐,我为刚刚的轻敌感到抱歉,你是个很厉害的对手。”

    “不知是否有荣幸一起共进午餐?”

    来人一口流利的中文,是刚刚和她唇枪舌剑的女人,艾尔莎。

    艾尔莎已经年过四十,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有着看不见的威压。

    这是个很有野心也很有手腕的女人。

    虞秋袅在心里评价。

    “当然,艾尔莎,我也倍感荣幸。”

    “还有,你的中文很好。”

    “我大学有辅修中文,本身也很喜欢中国文化。”

    艾尔莎对于眼前这个初出茅庐又很优秀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因为有时只有相似的人才配做对手,也才能在同一水平线上欣赏对方的才能。

    等艾尔莎走后,虞秋袅笑着摇摇头,谈判桌上无败绩的艾尔莎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刚刚是故意露出了破绽让她抓到。

    联想到瓦伦公司的现状,怕是已经站队了。

    陆决被一个看起来很年长的男人请走了,男人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笑得很温和,动作也很绅士,礼数也很周全,仿佛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果然,没多长时间,谈判继续。

    不过陆决没来,应该是被留住了,对面取代瓦伦的是一个和他很相像的男人,老瓦伦只有两个儿子,那应该是瓦伦的哥哥。

    “虞小姐,我为我弟弟的失礼感到抱歉。”

    说着,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国礼仪。

    接下来谈判又进行了一个小时,艾尔莎果然火力全开,虞秋袅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最终陆氏还是成功夺得了百分之十的利润点,但是瓦伦也有一个条件,就是陆氏需要派专业的团队过来协助瓦伦的团队。

    虞秋袅不得不在心里啐了一句:心眼真多。

    完全忘了自己挖了多少坑。

    会议室外,大家都分享着自己喜悦的心情,作为大功臣的虞秋袅自然被围在中间,看着同事们兴高采烈的神情,她心里也很高兴。

    来法国的主要任务完成了,所有人都需要放松放松神经,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要办一个庆功宴。

    这时陆决回来了,知道众人的想法后看了一眼虞秋袅,让邱助理定地点,到时候群里发通知。

    另外通知财务部这次团队所有人的奖金翻倍,然后示意虞秋袅跟自己走。

    两人都没留意到后面众人一脸八卦的表情。

    这个众人当然也包括还没离开的邱助理。

    “你们看陆总和虞姐看起来是不是很般配?”一个女同事语气兴奋,眼里都要冒出星星来。

    “我也觉得他俩比我嗑的CP都甜,而且天天在公司都能看见。”另一个女同事附和道。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陆总每次有虞姐在旁边的时候气场都柔和了不少?有一次我还撞见陆总在偷偷看虞姐呢。”

    “好了,你们女人总是那么会脑补,我怎么都没看出来。”其中一个男同事很无语。

    “哼,怪不得你单身,没有眼力见儿!”

    “别理他,自己大龄单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男同事表示受到一万点暴击,已宣布阵亡。

    最后头,邱助理掌握了第一线的八卦,身怀功与名,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你坐副驾驶。”

    虞秋袅看他,陆决拦住她,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看着她坐进去,才把车门关上,然后自己绕过去,坐到主驾驶,插上了车钥匙。

    低调奢华的迈巴赫缓缓行驶,陆决怕她无聊,打开了车载音乐,放的是一首舒缓的法文歌,虞秋袅不怎么听法文歌,不过也不妨碍她沉浸在那令人放松的旋律里。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与大提琴的配合让人不禁描绘出了一个站在雨幕里的忧郁的男人,他等的人却迟迟不来,却还是执着地望着小径的尽头,而歌里竟然真的有雨滴落的声音。

    车里的气氛却有些微妙,这有点超出她的预料,虞秋袅不禁扭头朝陆决看去,不得不说,陆决的外貌条件确实很诱惑人心。

    至少是她所见过的男人里最出挑的了,能与之媲美的恐怕也只有冯师兄了。

    男人的睫毛很长很密,深沉的眼神总会让她联想到沉寂的夜空,高挺的鼻梁再加上岑薄的嘴唇总是显得不近人情。

    黑色的衬衫很配他。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黑色了。

    不过今天的陆决仿佛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比平时多了一丝柔软。

    路边的建筑越来越少,又穿过了满是岩石峭壁的隧道,好像突然闯入了一片森林似的,前方的路也变窄了,只有偶然行驶过的车辆与他们擦肩而过,虞秋袅对接下来的目的地也产生了好奇。

    她倒不担心陆决会图谋不轨什么的,能有那种想法的人大多是恐怖电影看多了。

    法文歌一共放了五首,这时车子也停下了,虞秋袅向车外望去,绿树丛荫里掩映着一个两层的小别墅,别墅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满了鲜红的玫瑰。

    虞秋袅想不起是在哪本书里描绘过这样的景致,不过这还是冬天,倒不知道这些绿植与鲜花是怎么培育的,看着前面弥漫的白雾,好像是从青草地上冒出来的。

    “这是我来巴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一个地方,下来看看?”

    说着,陆决已经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帮虞秋袅打开了车门。

    怎么说呢,虞秋袅觉得今天的陆决有点殷勤。

    看出她的疑惑,陆决耳根有些泛红,不过天本来就冷,也没人会注意到。

    “咳咳,现在我们不是总裁和秘书,就当是熟识的两个人。”

    熟识……

    虞秋袅受宠若惊,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她今天跟那样一个厉害的人耍嘴皮子,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猜老板的心思。

    看着那一栋小别墅,就算他是要金屋藏娇,别犯到她头上来就行。

    权当放松心情了。

    站了一会,虞秋袅感觉脚底下有些热,往前走了走,发现周围分散着几个像泉眼一样的东西,白汽就是从这样的洞里冒出来的。

    “这片地底下有天然的地热,远处还有一个湖泊,湖面上也是热气缭绕的,比这里还暖和。”

    陆决注意到她有些疲惫,这几天也确实辛苦,提议道。

    “要不先去别墅子里歇一会?”

    虞秋袅闻言睁大了眼睛,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对劲,这也太不对劲了。

    “怎么,我平时就那么像周扒皮?现在体恤一下劳苦功高的虞小姐都被怀疑是别有居心了?”

    陆决挑起眉梢,对上她讶异的眼神,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

    如果是这样,他以后是不是要改一改?

    虞秋袅:您都这样说了,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再说了,这地方一根人毛都看不见,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跑也跑不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

    玄关处有早就准备好的拖鞋,地板看起来纤尘不染,空气中也没有浮尘,看起来是定时有人打扫的。

    别墅里的陈设布置她很喜欢,家具都是红木做的,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沉木香,人在里面走着心神都定了下来。

    虞秋袅观察着走廊墙壁上挂的油画,有的是很名贵的,画框处有画家的署名,其中有两三幅她记得是陆决在拍卖会上买的,原来是挂在这了。

    还有的画仿佛是名不经传的人画的,画中经常出现一个女人,不过始终没有正脸,多是女人的背影或侧脸。

    画中的背景有的是别墅附近,因为那爬满绿藤蔓和红玫瑰的墙壁实在让她印象深刻,还有的是在湖泊旁,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倒映在清澈的湖水里,天地一色,水光潋滟。

    画中的女人很柔美,身姿窈窕,梳着长长的麻花辫放在胸前,穿着碎花的裙子,裙摆很大,用裙撑撑起,站在一片紫色的薰衣草的花田里,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

    后来,女人脸上的笑容变少了,有的是坐在藤椅上,有的是躺在床上,侧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平和,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作画者用温柔的笔触描绘着女人的每一样色彩、每一个神情,虞秋袅仿佛从画中看到了作画者浓浓的不舍与怜爱,想必两者关系匪浅。

    画还没有看完,虞秋袅被作画者的情绪感染到,她平时不是多么感性的人,但此时她突然很想知道陆决的表情。

    她毫无预兆地扭过头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她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嗅到了陆决身上清爽的味道,不由得愣了一瞬。

    陆决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看到她被撞得向后退去,还没来得及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念头,手已经扶住了她的腰肢,帮她稳住身子。

    当下他只有一个感觉:好细,好软……

    不过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又赶紧把手松开了,不知道手心是不是出了汗,下意识摩擦了两下裤腿。

    虞秋袅有些晕乎乎的,稳了稳心神,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看到了陆决眼里的担忧。

    她也感受到了那短短几秒的触碰,或许是走廊的灯太昏黄了,又或是太安静了,还是她反应太迟钝了,她总觉得此时的陆决莫名温柔。

    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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