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拂面,带来一阵清凉。刘麽麽带着一群奴仆候在江边,看到有船靠岸便让人上前探看,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苏家的船来了。

    刘麽麽领着一行人迎将上前,让他们帮忙搬东西,自己转身走入船舱内,扶出一个貌美妇人。

    “夫人可算来了。”刘麽麽垂着头,压低声音说道,“言哥儿的婚事恐怕不成了。”

    “怎么回事?”谢云霁蹙起眉尖,不满道,“难不成徐丫头还看不上我们言哥儿?”

    刘麽麽摇头,把身子贴近谢云霁,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表姑娘疯了。”

    “这——”谢云霁吃惊,高声嚷了一字,瞥见不远处的苏嘉言和苏嘉曼看了过来,忙咬住下唇,低声询问,“怎么疯的?”

    刘麽麽三两句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想起徐怀慈乖巧伶俐的模样,忍不住叹息:“这是乐安郡主请太医诊的病,断不会错的。这么好一个人,可惜了……”

    听到徐怀慈是因为长公主府奴变的事情才发疯的,谢云霁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道:“有什么好可惜的,她疯了,正好言哥儿就不用娶她了。”

    虽然徐怀慈讨喜,但她实在是讨厌她婆婆和苏稚卿,如果不是公公和丈夫坚持遵从那死老太婆的遗愿,加上自己的儿子又喜欢,她是断然不会接受徐怀慈当自己的儿媳妇的。

    “就怕言哥儿接受不了,”刘麽麽看着前面和苏嘉曼耍闹的苏嘉言,有些忧心,“其实表姑娘现在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如果好好养着——”

    “好好养着?”谢云霁板起脸,咬牙切齿道,“王景媛那老东西不也好好养着吗?你没瞧见她那副鬼样子!?”

    苏老夫人的名讳,刘麽麽不敢提,抿着嘴不应声。

    谢云霁顺了一下气,眼睛看向前方的苏嘉言:“这门亲事就作罢了。等收拾完东西,你拣几样礼物,咱们到徐家走一趟。”

    刘麽麽应声:“是。”

    *

    得知徐怀慈得了疯病,苏嘉言心里不是滋味,好像落水时被人抽走了唯一一根浮木,心慌意乱。

    “苏嘉言,你至于吗?”苏嘉曼看到苏嘉言躺在榻上萎靡不振的模样就来气,上前打了他两巴掌,“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没有慈儿表妹,你还有敏儿表妹、珍儿表妹、淑儿表妹,你在愁什么?”

    “你哪里懂我!”苏嘉言把袖子拢到头上盖住自己,“你扪心自问,谢家那些表妹,哪一个是你喜欢的?”

    苏嘉曼想想,气焰一下子矮了下去,还真没一个她喜欢的!谢家那些表姐表妹,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若哥哥真的娶了她们其中一个,她日后难免重蹈母亲的后路,和未来嫂嫂不对付。

    但她也不认同哥哥现在的行为: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苏嘉曼把苏嘉言捞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家的亲事,哪里是喜欢娶谁嫁谁,就能娶谁嫁谁的!”

    “她是我的解语花,整个苏家只有她理解我,支持我!”苏嘉言甩开苏嘉曼的手,悲伤欲绝,“如果没有慈儿,我该怎么活?”

    “该吃吃,该喝喝。”苏嘉曼翻了个白眼,把他扯下塌,“莫说是母亲,就是祖父、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你娶一个疯子。”

    苏嘉言知道无力挽回,伏在地上痛哭起来:“此后,再也没有人懂我了。”

    苏嘉曼也喜欢徐怀慈,她乖巧懂事,从没和人红过脸,照顾祖母一句怨言也没有,祖父骂自己的时候,她也会出声维护自己,就连祖母单独送她的东西,她见自己喜欢也会毫不犹豫大方地送给她……对她来说,她是比亲妹妹还要亲的表妹,想到这,苏嘉曼心底一阵触动,禁不住红了眼睛。

    可喜欢归喜欢,利益归利益。

    “画屏,”苏嘉曼朝门外嚷一声,立马有使女走进来,“帮大郎君更衣。”

    苏嘉曼轻踢苏嘉言一脚,催促道:“赶紧换衣服,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就上徐家把话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

    苏家一行人拜访徐家时,徐奭恒恰巧休沐,猜到他们是为了徐怀慈的婚事前来,于是陪在白蕊棠一侧坐下了。

    “这便是奭哥儿吧。”谢云霁上下打量徐奭恒一番,客套道,“果然仪表堂堂,有徐大人的风姿。”说着,让身后的苏嘉言和苏嘉曼上前行礼,“言哥儿,曼姐儿,快见过你们表哥。”

    “奭表哥。”两人同时行礼问好。

    众人齐齐见过礼后,一同坐下。苏嘉言看到堂上只有徐奭恒和白蕊棠,不禁一阵失落,垂着头默默听着众人说话。

    谢云霁扫了白蕊棠一眼,把视线落在一旁的徐奭恒身上,笑道:“前些日子我那奴仆传错了话,今日特来拜访,顺便把那些玩笑话澄清一下。”

    白蕊棠低眉颔首,睄了眼苏家的仆人,果然看不见那日来的刘麽麽,便知徐怀慈的婚事黄了,不过有徐奭恒在,她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应诺就成,于是坐在上首当个木头人。

    徐奭恒直直看着她:“舅母的意思是要悔婚?”

    “呵。”谢云霁嗤笑一声,“尚未订立婚约,何来悔婚一说。”

    王景媛是说过要言哥儿娶徐怀慈的话,可那也只是口头说说,并未交换凭证。若不是她公公和丈夫催得紧,她才不会派人到京师传话。

    徐怀慈发疯,苏家退亲那是必然的。徐奭恒根本没想过要挽留,但他徐家的人也不能白白被退婚。

    “谁说没有凭证?”徐奭恒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展开给苏家的一行人看,“外祖母去世前,可是白纸黑字写明了要苏嘉言娶徐怀慈为妻的。”

    谢云霁左脸肌肉抽动了一下,心里咒骂:死老太婆,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我家公公尚在,苏家长孙的婚事,自然是由家公决定,怎能仅听婆母的意思。”谢云霁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应付,“我已经给扬州苏家传了信,相信不日就能有回复。”她无奈地看着徐奭恒,“奭哥儿,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徐奭恒道:“那就等外祖父的回复,再决定吧。”

    谢云霁清楚徐奭恒在打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借此多要些补偿罢了。她把目光转向上首装死的白蕊棠:“徐夫人怎么看?”

    白蕊棠自被徐颂恒说一顿后,对徐怀慈心怀愧疚,瞟了徐奭恒一眼,低下头笑道:“毕竟是慈姐儿的婚事,不如请她过来,听听她怎么想的?”

    “那也好。”谢云霁清楚徐怀慈从不会让人为难,抢在徐奭恒之前赞成道,“那便把颂哥儿和你家的四娘子也喊来吧,大家认识认识,日后在京城也好照应。”

    徐奭恒冷冷看了白蕊棠一眼:“那就请夫人派人去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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