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七》

    冰凌凌的冷光下,墨兰单削的身影坚立,发髻间的步摇垂摆不止。半截高的门槛,拦得住一些人不敢顶撞一句的脚,却是拦不住想要救母亲的她。

    直到她走进屋子,众人才看到身后并着的四个仆婢。

    盛明兰离得最近,扭头触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时,一双眼睛锐利的缩起来----一个离了京的人怎还会在此!?惊慌、不解,以及不知何处来的退缩 ,令明兰紧抿了唇线,对自己此刻的反应感到吃惊。她收回视线,暗想,怎么自己如临大敌,一副屈她之下的感觉呢..

    一刹那的荒唐念头,闪过盛明兰的脑海,她轻轻一甩,把胸口的一缕气息提上,在这种感觉中振作起来。再抬头时,清艳的小脸,一层薄膜的笑意覆在上面。

    ------既来之,也挡不了。

    墨兰进去,屋内暖热扑得人不适,她打了一个冷颤。水柔的双目自上首的父亲望到跪在地上的母亲,不由一霎酸楚从心头涌上,眼眶泛热,渐生迷雾。

    她缓缓上前,蹲到与母亲一齐的位置,依足规矩福身,【请父亲太太安 。】知礼乖巧不过。

    盛紘看她立在眼前,又看着一旁跪着的林噙霜,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将唇口舔过一遭,方想起十七日赵家派人来送新年的礼,说大后日即将南下...可眼前俏生生立着的又是谁?盛紘生来一阵气,疑怪女儿来得凑巧,敛着脸色问她,【那日来说,你今日要南下,怎么好端端又到了为父这儿?】

    盛紘问的意味深长,怀疑不言而喻。墨兰眼睫一低,知父亲疑她,甚是恭敬道,【女儿怎会不懂礼数,南下前无论如何,也该到父亲跟前请个安,看看小娘方走才是。今日扬园忙得好了,得空,女儿赶着时候来...】她抬起头,点点笑意讽刺地浮在唇角,【巧得让人生疑。】

    卫姨妈拢着手,眼不斜视,犹作不闻。

    墨兰话音落地,魏易机灵地站了出来,他在墨兰身后躬身道,【奶奶,这是小的错。亲家老爷,您别怪我们奶奶,咱们原定的今日走,却是变化的快,赶也赶不上准日,这一来拗不过咱们公子脾性,二来扬园尚未理毕,才又往后延了;这事儿是小人那天嘴快惹的您老误会,要怪得怪在小人身上。】魏易把身子躬得低,一句话未完,执着手当堂跪下来,【请亲家老爷治罪。】

    他伏跪于地,老老实实认错,倒让别人束手无策。

    墨兰立在一旁,听罢后,不禁唇上微微。抬头见父亲被魏易堵的哑口无言,便也顺着魏易的话,摆起低姿态,【父亲不信,只叫女儿心伤。出嫁数月,回来探望二老,却惹得怀疑别有用心,】她一副即将垂泪模样,委屈着道,【您可以不信女儿,难道赵家人的话也不可信么?】王若弗抽了抽嘴角,这话要搁着问她,她自然不信。身为主母,墨兰这个庶女,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林噙霜的可怜把戏;嘴里说话,利她自己的则假的也成真的说,不利她自己的,自然真话往假的说。赵家奴仆的话有什么可信?皆是她带来的人,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

    盛紘被女儿说得一时语迟。他抚着胡须,暗自沉想,不是不知道眼下那跪着的小厮有帮衬嫌疑....【让他起来吧..】赵家的奴仆,他也没权去罚人家,何况对方并未犯错,说的皆在理上。

    为官之人处理事务,讲究一个证据。盛紘秉着读书人的清高,对魏易的说辞,并不大想冠以家宅阴私上的算计念头。

    指了指地上的人让他起身,魏易得了宽谅,本惶惶的脸色,转而为喜,站起身后立即谢过。

    盛紘顺势观了魏易一眼,见人两侧腮边略瘦,下颚较尖,眉目生得周正,一笑有些讨人喜,不见獐头鼠目的狡诈气息...盛紘对自己的判断又深了几分,心里略略放心。

    这一厢言毕,自然轮到林噙霜的事。她仍然跪着,女儿就在手跟侧,也不敢随意张望去一眼。这一刻两手握在一块儿,低垂的脸上且喜且忧,差点淌出了泪。

    眼下是墨兰归家,审林噙霜的事,林氏多一人帮衬,她们便多一分阻碍。海氏与明兰心知自身不够资格出言赶客,又知她此刻撞见亲母被拿审,必不会轻易自行离去,唯盼着上头哪一座大山,往她头上压一压,给了逐令。

    【四丫头,你已见过你父亲,家去吧。】

    明兰情不自禁往王若弗那儿看一眼,眸中吃惊明显。管王氏是不是突然开窍会善解人意,还是别的什么,有人愿意驱走四姐姐便好。

    墨兰对着王氏,轻轻把头摇一摇,不言不语,一步不挪。

    王氏脸色难看,【你这是要与嫡母相抗了?】

    墨兰软声道,【太太严重,父亲尊重您,我也尊重您。】

    横竖她只听父亲的话。

    这个意思,将王若弗气得眼睛一瞪溜圆,若不是顾忌盛紘在场,巴掌都能招呼上那张轻盈的小脸。

    屋门大开,冷意进来,书房里的炭火已保不住热,丝丝寒凉爬上人身,最先感受到的,便是离得门边不远的盛明兰。捧着小桃刚讨过来的暖手炉,与回头而望的卫姨妈相互一笑。

    林噙霜犯错在先,她们不急。

    现在不审,她们还有晚上可以审,晚上不可以,她们还有明天;而四姐姐在盛家,是待不到晚上的,因为她不禁嫁了,丈夫还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你且说来,如何寻到的这位大夫..】盛紘在满屋的沉默中,直奔中心。话像第一枝射出去的箭,带着响音,震动众人心弦,明兰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急促,暗暗紧了心,瞥见盛紘转向一侧的卫姨妈,【既是审查,也得弄清来源。】

    墨兰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林噙霜的身后,这一回,她像自己母亲的依靠。

    卫氏领了那老大夫上前来,【我既敢来为姐姐讨公道,便也不怕你们查。】她言辞并不卑下,对着盛紘丝毫没有软性的弱气。

    凛凛站在堂上,倒有几分不容小觑的威风。

    这样相似的脸庞,让盛紘多多少少从那晚的审问中,回忆起卫小娘的模样来。

    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身段好,秉性温柔,懂进退,唯一不会的诗词歌赋,自己也可教她一一学来;日后再花前月下,不知是多少喜悦之情...

    想起往昔,盛紘不免多了一份对卫小娘的惋惜。

    卫姨妈这厢将小蝶的事一说,又说道自己与小蝶相遇,查问的种种,寻来当年老大夫等等事由,清晰不漏地表述。盛紘亦在此中记起卫小娘因冬日炭火问题而窘迫的生活-------他看了一眼如今已出落得美人般的明兰,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心里是又愧又恨,对林噙霜自然越发冷恶。

    【堂下之人,你可认识?】盛紘点了老大夫,问他认不认得林噙霜。

    那老大夫先前已被他们家的一番阵仗给吓到,心里正悔不该听了卫姨妈的话,肠子一软来替她们做证人。

    经得盛紘一唤,原本两手搭在一块缓解紧张的老大夫,猛然回过神思。他日常采药饱经日晒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直到盛紘复声再次请他确认,老大夫方踏上前一步,弯过腰在林噙霜的侧脸上看过一眼。

    当年那个女人一身焰火似的衣裳,裹在满室馨香的屋里,软声软语,当真让人以为是个娇贵的心善夫人;凭借这一副皮囊,谁能看得出她暗藏着害人之心呢。

    老大夫道,【回这位老爷,小民不过一治病抓药的。十多年过去,您让小民说认不认得这位娘子,小民只能说不认识。】他实话以禀,并不想欺瞒他人,老老实实的样子令盛紘颇为赞许,【在贵人家看病回话,都是有规有矩,轻易不抬头;咱来府上瞧病也是一样的规矩,不过听声辩位回谁的话。适才听这位娘子的声嗓,也确实是她,但当日领进领出的,又是府上的另一位。】

    海氏敏慧,想到一人,补添道,【父亲,想来领先生进来的另一位,是姨娘身侧的周娘子了。】

    盛紘点点头,顺势把欲言张口的林噙霜瞪了一眼,让她现在闭嘴。

    墨兰触及一幕,眸中微痛。视线落到亲生母亲身上,那一对单薄的双肩失望地塌着,她为父亲的绝情而寒心,自己蹲下身,扶在母亲的肩膀。

    依靠在一块的背影,彼此牵绊的温情。

    这令盛明兰想起书房挂着的那一幅舔犊情深图,它们放在屋里,比月季花的刺还要扎人。

    她看得眼热、嫉恨、想要把这一幕彻底破坏掉;不仅要林氏偿命,她还要盛墨兰尝尝自己的痛,失去亲生母亲的痛,失去唯一依靠归宿的痛苦。千倍也好、鱼死网破也好,她都要这个同为庶女的姐姐一道尝尝----再也没有一只手,会时常在她身后抵住的伤悲。

    那时会在夜晚想起来的,也是会在受了委屈、无人依靠时想起来的。

    心里波涛汹涌,恨意泛如江水。盛明兰冷静着一张小脸,攥紧了手炉,克制着。

    【那年小民先是给这位娘子瞧过,再又给一位身怀六甲的娘子瞧过,末了皆回禀给这位娘子。】

    盛紘审着问,却对他微微一笑,和善不过,【我有一句还要问。】

    【老爷请讲。】

    【是这样,距今约十载,观大夫的年纪也有些大了,怎么还记得如此清晰?】盛紘为此打惑。

    大夫早知要问这个,依照从前答明兰的话再道来,【那年府上满是官兵,点着的火把夜照的通亮如昼,因为这我记得清朗,另一个...】那大夫犹豫了会儿,吞吐道【您家里小娘掌家...】

    盛紘好似当堂被扇了一巴掌,把脸稍稍别向另一侧,尴尬地摸摸下巴的小胡须,闷声问,【那年诊治的详案如何?】

    林噙霜紧着脸色。

    【小民是这样回的:孕妇胎身有些大,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看住孕妇,令她不可滋补,清淡饮食,多行多走,一定能平平安安。】

    外屋的风刮来的呼呼,吹过廊下,寒凉顿时涌进屋内,浇灭了炉中炭火的热息,教人浑然一冷。

    魏易等人退居屋外站着,随着大夫的话音落地,他的眉头细微地一皱。秉记着公子的吩咐,脑袋伸到门边朝里头张起来。

    没等他看清自家女主子,门侧一道银粉的细条身影,忽尔站出来挡住。魏易责怪她碍事,始终不见人挪走,当下心里更是不快。旁边的冬荣瞅着他也十分不顺眼,冬荣看不得他没规矩,沉着脸色睇过去,他身为总管事,还怕震不住赵家一个斯文小厮?

    魏易轻飘飘地瞥过一下,对冬荣警告的眼神与脸色视若无睹。他望过后,扭头脸上礼貌地带着可掬的笑容,只让冬荣的脸色更难看。

    【爹爹,您可听得清清的了?我小娘需要清淡饮食,需要走动...】盛明兰低首望着地上这个杀母仇人,一向温和的面庞,也如涟漪激荡,【...而那年小娘的早食,顿顿是滋补之物,佳肴珍馐,连小娘都在女儿跟前说‘早餐就吃这个,实在过于奢靡’;她其心可毒可恶,又施计赶走小蝶姐姐,派遣来的丫鬟频频劝说小娘需要静养....如此套中套,计中计,最后致使我小娘胎大难产而死...父亲..】

    明兰双眸含泪,敛起衣裙跪下来,小桃一见忙不迭自己也跟着姑娘跪了,【请父亲为我小娘查明真相,还一个公道。】

    王若弗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外斜进来的日光,淡金色的寡淡,照在明兰弯下去的背上,倒是蒙会的珠玉去了尘。王若弗撇过眼色,不安的感觉又渐渐强烈,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墨兰扶着母亲,心沉沉地跳。怪不得她们一个个聚在一堂,原来当真是要来杀她的娘。心头冷冷一笑,她把身子站起来,杜玉怕蹲得久了,起身不稳,抬手扶在住她的手腕。

    【稀奇,六妹妹是说,因着我小娘在那年掌过家,送过补物,派了丫鬟照顾,成了你小娘难产而亡的罪人是么?】

    【四姐姐..】明兰轻轻唤她一声,含泪地摇摇头,【妹妹并没有这么说,别曲解了意。】

    墨兰哼了一声,对比明兰的轻柔态度,她娇横许多,【那查的什么真相,又还得什么公道?!六妹妹,姐姐认你是玲珑心肝人,今日再赠你好个珠联璧合,围瓮摧铩。】墨兰讽刺一笑,瞥了一眼旁边面色不变不惊的海氏。

    明兰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四姐姐,你说的话妹妹听不明白。我这样一个愚笨的人,如何担得玲珑心肝...  适才大夫的话,姐姐也是听得明白,林姨娘有没有错,该爹爹去审去罚,至于这存没存害人之心,便只有林姨娘自个儿知道。姐姐是姨娘女儿,哪个女儿希望母亲是杀人凶手呢。】

    瞧她宽容厚道,体谅自己为母情急的神色,墨兰只觉心中膈应万分。比起她来,自己这戏唱得不及她好。

    【父亲..】墨兰见自己说不过明兰,便调转头来另寻突破,张大夫被这貌美少女一指,顿时有些局促,【谁能证明这大夫是当年的大夫,兴许是她们串通一气来诬陷我小娘。】

    她一口气说完,却发现盛紘竟然无动于衷,只把两只眼睛淡淡地看着她-----看着她这个女儿,仿佛她只是在胡闹。那一瞬间,墨兰发自内心地感到窘迫,感到了难堪..

    她委屈地眨起眼睛,伸出的手指,不是何时柔软地像一根藤蔓,没有支撑地垂落下来。

    张大夫惶恐,忙自证清白,【这话冤煞小民了,谁希望淌这一趟浑水事,还老远地翻山到京城来。】他站着嗐了一声,感叹道,【那年被你们家请来,我心里是欣喜万分,想着搭上一个官人家的路子,日后稳定看诊也是一笔好的收入;可那一天,我在您家里头见到了满满的官兵,夜里火把亮如白昼...】

    不止盛紘想起来,王若弗也想起来-----那是随袁家来下定的顾侯嫡次子,最后江面遇刺,闹了一场失踪搜救甚至摆了灵堂的大乌龙事件。

    这件事的印象深刻,至今提起,当年经历过的全城人想必都还能记得。

    【我只是个小人物,见到这场景怕得不行,走的时候心里就想,以后再请我也是不能来了,毕竟谁知道以后会卷进什么事里?生来在世,小命比什么都重要。】这大夫说完,重重一叹,望向卫姨妈,【可没想到,我仅来府上走过这一小趟,十年过了,还是卷入一场祸事里。】

    盛紘边听边捧起茶,呷过一口,并未阻止张大夫的絮叨。张大夫往上首觑了一眼,并也壮了胆子,话说得越发稳。

    【今日随这位夫人来陈情当年我所看的诊断,一来我本因一点诊费、一道搭上官家人虚荣的傻念卷入这场是非,岂可明知再犯愚,昧良心撒谎去欺骗您?二来,我医者之家秉承治病救人的心,不敢亦不想有此等污蔑不堪的事蒙入尘土;三来这位夫人为其姐之心令人深受感动,有三顾茅庐的毅力,诸葛亮都被感动得出山,在下又不是冰冷心肠,只得随她一往。】他情辞恳切,更是把卫姨妈的坚决之心拿去与刘备相比,无端抬成了高山景行的人物。张大夫撤回半步,面向明兰,【..还有这位姑娘,我与京城相隔甚远,今日说这些,府上的姑娘也许诺不了我什么来相诱。】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所行所言,皆出自真心,亦不曾有作假之嫌。

    在大夫的一番肺腑言语下,墨兰几句辩词更像是以己偏私的狡诈诬言,越发显得她在此地的品下拙劣。

    【四丫头,这话你可听见了?】盛紘直视着她问,【你遇事只问私,不问公。身为父亲,竟不知你多年的诗书读到了哪里去?前有小厮指认你小娘当年设计栽赃冬炭一事,后有大夫佐证卫小娘当年孕情;这一前一后,若非你小娘行恶作坏,别人何来栽赃她?怎么你现在,连是非黑白也不能分辨了?!】

    盛紘夹着眉头,相当失望。他对这个女儿疼爱非常,虽比不得华兰,但这数年期间,算给尽了宠爱,她怎会在眼皮子底下长成今日模样?盛紘越发难过,目光落到林噙霜身上,不由暗暗阴郁-------悔不该把女儿交给她来抚养。此刻想来老太太的话,真真十分明智。

    于众人面前被父亲公然数落,她不是第一次。墨兰难以忍受地咬着柔软的下唇,她面皮白皙,双颊微弱地泛红,便如寒冬腊月被冷风刮烧了似的。

    众人的沉默中,乍然响起一声轻慢的笑。

    【女儿为母辩,谓之私也。其不公、其愚行,勉为孝矣。】林噙霜陡然出声,为维护女儿,直呛盛紘。她清丽的脸面柔柔一笑,却叫盛紘看得极为刺眼。

    王若弗瞧不明白了,林噙霜这样一个弱女子,往常柔哭怜唱样样俱佳,何时也会锋芒毕露得像一把冷刀子?

    她笑得柔然,眉线在多年的顺从伏低中,往天上去扬,迸裂了男人盲目而自以为的美好。

    【盛紘,不就是一死么?】她还是一朵美丽而纤细的花,抬手抚了一把侧鬓上,指头顺着耳后落到细颈处,凝望上首的人,轻轻一笑,【何必拐着弯儿,布这么大一阵,借你女儿的手来杀我?】她伸出一只手,迎他,充满挑衅,【但凡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一刀抹了,我倒敬佩你是个人物。】

    墨兰惶惶,失措的盈目看着乍然一条冬日冰凌的母亲,她情急之下抱了上去,不安去寻父亲。

    目光一触,心里一个咯噔。

    盛紘不是脸色铁青,那张蓄着胡子的脸,生生泛着丝丝森冷,从冰窖里拉出来又放进炉子里,眼睛火一样地瞪着。他端坐如一块入定的陶人,身后高大的书柜,整个如山压塌下来。

    看起来是那样震怒,又是那样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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