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三十二》

    鹅卵石小径外,种着两株木樨树,枝叶膨大,苍然青翠。

    墨兰进到屋里,巡目四周打量,里面纸窗木榻,一派整齐,陈设斗榫合缝,现富贵之风。她被丫鬟引进次间,正面有道长窗,上有雕刻花纹,依着窗边不远摆着桌案,案边两只瘦长的花瓶,各插着整齐的木芙蓉。

    【这花摆得好看。】月芷说了话。

    墨兰也颔首一笑,【是不错。】

    此花艳丽又如芙蓉出水,是鲜嫩娇美无限。可她连着奔波多日,眼里见惯了乡野,一时半会儿踏进满堂温香地,倒是生了些许的不适。对着此花,竟道不出太多感言。

    往里一转,她的目光停在一座‘岁寒三友’的屏风上。只是端详了没有一会儿,便有另一重丫鬟请她先更衣洗漱。

    这时,墨兰低头看了眼自己,绣鞋自不必说,那是踩进泥地里的。她稍提裙子,荷粉的百褶裙边沾满了灰尘的泥褐色,甚至有两处勾破了线,再一展两袖看,也是如此,浑身无不是落魄狼狈。她薄薄的脸面,顿时浮起胭脂色,紧忙地去摸发髻,钗环不在,发髻松乱,耳坠子竟也只剩一只。

    这不得了,她脸红之外,心也跳起来。一路上,她就凭这模样走了进来?想起在别人眼前露面出丑,赵怀遐看得自己就是这副模样,他甚至还将自己抱入怀...

    墨兰双手情不禁自抚上脸,羞窘得近乎掩泣。

    【好丫头,你们竟半点也不告我,】她委屈上了,扯着月芷云栽问,【由着我这不干不净、钗环尽丢奔走了一路。】

    月芷吓了一跳,以为是怎么了?一听只是这个问题,当下不急了。看奶奶面红耳赤的嗔怪模样,掩嘴似的一笑,转身推了人进去。

    【好奶奶,快快洗换一番,公子等着见呢。】

    里头侍着四个女婢,一众上来服侍。

    等她重新结髻点妆,锦衣罗裙穿罢,回到厅上见赵怀遐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引路的小厮侧身掀开帘,迎她进去。

    只见里头地砖铺面,两溜的四张官帽椅,上首一张长案香几,已颇俱京中观感。墨兰从次门进来,眼睛一转,便看到赵怀遐正背对着她坐,自肩上仔细望了望,他身上衣服悉数换了新的。

    赵怀遐正说着话,对着上首的中年男人,眼角瞧见她进来,便主动放下话音。他站起来转身,黑眸缓得柔和,满面是笑,牵过墨兰的衣袖,与她介绍道,【这是五叔。】

    五叔?

    墨兰随之看去,浅黑长袍的中年男人与家翁差不多年纪,从长相来说,也很是近似,只是他的脸更端正,面皮偏白,下颚蓄着打理过的胡须。此刻一笑,只觉得人似书卷儒生,略生亲近。

    之前在山上,因赶时间,三人来不及多说话。

    墨兰漾着笑,恭恭敬敬地敛衽行礼,【侄媳拜见五叔。】

    赵宗琏忙哎了一声,抬手让她起来,对侄子赵怀遐由衷夸赞道,【真是个极清丽的孩子。】赵怀遐闻言,如同自己被夸般与有荣焉,他脸上露了笑,侧身拉着墨兰,携手自下方挨坐。【又是一路的生死与共,你爹娘可算放心了。就不知我那俩小崽子,什么时候也有蕴安你这样的福。】

    赵宗琏搭着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望着情意相知的二人,流露笑意的调侃,温和随意得不像一个该是严肃的长辈。

    坐下的墨兰听到此言,不由地低垂起眉目,她脸上已是起了薄淡的嫣红,那一只素手攥在赵怀遐的手里,虽叫衣袖遮住,可逢长辈那么一说,她羞窘地挣了挣。赵怀遐对着五叔的话笑,扭头一看安静不语的墨兰,脸颊嫣嫣如云的胭脂色,袖下挣着的手,恋恋不舍地只能随她一放。

    免得恼了,等会儿,一点面子不给他。

    【这次多亏了五叔及时。】不然他们被兖王的兵追上,是迟早的事。【侄儿先行谢过。】

    这一谢,倒令赵宗琏摇摇头,将手一摆,【五叔哪如你爹知你?】

    前堂窗户照进一片太阳,砖面反射到眼睛上,赵宗琏不适地眯了眯眼,稍避光芒后,才对他细细道,【你爹料准你会另辟蹊径,特意发了书信让我留意接应。】既得兄弟相托,他又做青州的官,正在山东境内,免不得注意兖王一派的人马动向。这一盯梢,还真让他兄弟料得准。说起这事,赵宗琏忽然埋怨地数落起侄子,【你胆子是真大,竟敢沿着京杭运河坐官粮的船。】他追上漕帮时,才知赵怀遐已弃船择路,说到又是来气。他一路沿着马车线索追进县城,愣是在城里差搜了一两日,才知人压根根本没进城,真是玩得好一出障眼法。

    【当时也别无他法...】赵怀遐微淡地一笑,他垂眸将目光凝在自己的拇指上,不再想谈此行的想法,于是朝人问道,【五叔可知,父亲大哥他们如何了?】

    比起自己这点琐碎,他自然更迫切地想知道父亲的消息。

    赵宗琏眉峰一跳,神情严肃起来。丫鬟刚添水的茶,他捧起搁在手心里略烫的不适,【已成定局啦。】

    墨兰心口猛然攥起,抽得一痛。她不敢向前看,视线转向了门口,那儿站着身穿甲胄的卫兵,身姿笔挺。

    这是自己早能知道的事,可她仍然雀跃,真实而高兴地雀跃。

    【眼下的消息不多,五叔只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桌上,【你父亲进宫时,皇后娘娘下拜相迎。】

    日光越照越深,渐渐照到赵怀遐的脚边。静默了一晌,赵怀遐忽然被风吹得低咳起来,此下将神游虚外的墨兰扯回,【可有事?】她睇了一眸瓷盏,揭开盖一瞧,里头是茶,端起递给月芷,【换热水来。】

    赵怀遐素来病弱,有一年道士批命,甚至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这一咳嗽,赵五叔亦跟着紧张,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他踩着脚踏走下,面色关切,扬声叫道外头的小厮,让去请大夫。

    饮过半盏热水,喉咙的肿痛勉强可忍得一二。赵怀遐抬手对五叔虚弱笑笑,让他们别担心。赵宗琏夹了眉,看到他额面起了一层薄汗,心中怜叹。因接应他已出来许久,青州的公务堆积,赵宗琏对此甚是惦念,对着侄子,好生叮嘱了一番。

    【此处你可安心歇下,园主与我颇具交情,可等好了再回京。】他口中虽这么说,却也知道宫变尘埃落地,新帝即刻要发国丧于天下。这一对小年轻,启程回京约在弹指间。

    不过看到赵怀遐苍白的脸色,他一瞬间,也说不准他的兄弟会是一个什么旨意。

    【五叔走了。】

    赵怀遐赶忙起身,对离去的五叔合手一揖。那道身影出门去,两侧站岗的卫兵也随之一起。卫兵身着甲胄,腰跨长剑,走在日光底下,肩甲反射了粼粼光芒倒入他的眼睛里。

    【我若是能像他们一样走路,兴许早到了东明...】

    墨兰狐疑地看着他,再望一眼外头。离去的卫兵个个高而步履精威,走得如虎生风。她笑了一瞬,目光滴溜地又回到他身上,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此刻又不是羡慕你个病公子?】

    昨日赵家四公子,来日天家宗室,金尊玉贵。

    ...给她一提,倒也是这么个事儿。赵怀遐咂摸细想如今的转变,他有些微微迟疑的失神,眼睛望在了远处,似乎是停留在这微妙的失舍感触上。

    【魏易。】赵怀遐低眉一锁,马上想到一件事,他转身叫了人。魏易从次门进来,凭听吩咐,【和主人家说一声,我们不见任何人。】

    【是。】

    墨兰看不懂,扬起的眸子里难免带起疑惑,【怎么?有什么入要见我们?】

    【当然。】他微微笑开,唇虽淡色,也很柔和,目光落在墨兰的脸上,【父亲一朝天子,他们是急着见我们。】

    我们..

    墨兰小小地怔愣,从赵怀遐的笑容上低下头,喃喃地在心头翻来覆去嚼了嚼此字-----她自己说时不曾觉得如何,赵怀遐一说了仿似里头藏了海波般的甜意。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气冒了上来,她噙着笑,忽地把目移开,眼里掩不住的甜,若无其事地侧过赵怀遐的视线。

    她走到椅子旁,捏着娟子的手,心不在焉地碰了碰茶盏。

    【那...为什么不见?】

    赵怀玺看她有兴致,便找云栽再要来一杯热水,他移步跟上,坐到椅子里,【威权不能露。打比方说来,是一个你可以拿捏的人可怕,还是一个你捉摸不透的人可怕?】

    这个墨兰有经验,她答道,【自然是后者。】在家中,明兰自比如兰更可怕。

    迎对墨兰的盈盈目光,赵怀遐含笑予以肯定,【而对付这样的人,自然要令他对你捉摸不透,如此,他才会敬你、畏惧你。倘若他识出了你马脚,将是贻害无穷。】

    世上聪明人多得是,而顶厉害的,莫过于这群富贵做官的人士,精明是他们。

    赵怀遐不想多沾惹是非,索性将自己高高架起,令这群人知难而退。

    墨兰秀面微偏,直直望着赵怀遐,上下打量。诚然,他说的话十分在理,又常叫她茅塞顿开,便算他聪慧过人,读书不忘。可是...他也将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同哥哥一个年纪,却比得寻常人,格外通透算计、知尽世故..

    【想什么?】

    【才不告诉你。】

    也正因为赵怀遐如今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园主给予的照应更是周全,他所吩咐下的安排,园主自然唯有照遵二字;虽然落地此处的消息没有走漏,但鼻子通灵的家伙们,闻着味道就来了。

    魏易进门禀报时,墨兰想到他的先见之明,笑了一笑。她放下药碗,端了一旁的茶汤供他漱出嘴里的苦味。

    【要真允他们见了,你倒成了吉祥物。】

    赵怀遐也失笑,按着茶喝过,漱了漱,吐在曾黎捧着的水盂里,又拿过巾帕擦擦嘴。身上搭了件软毯子,他靠到床栏上,【兴许还能被当成祥瑞报上京。】

    他话里颇见讽刺之言,嘲弄这帮做官为富之人,对上所迎合的巧妙态度。

    【这...不能吧?】墨兰道,【祥瑞可不是想有能有的。】

    她不信。

    【不能有,可以无中生有,让它有就能有。】这样的本事‘通天意’,不为官人人不会,一旦上了品级这条台阶,有的人生来就会。【为什么盯着我看?】

    墨兰垂下双目,下意识地撩了下头发,似有忧愁地轻叹,【我想,你大约是来做我先生的...】

    这叫什么话?

    赵怀遐靠在那儿,往前移了点儿,似乎一伸手便能够着她,低声地道,【不是给你在占便宜?】

    话音及落,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墨兰被他突然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碰到他握来的力道与热度,脸上募地发红,她看着四周侍立的婢女,急得抽手要走。

    赵怀遐岂会如她意,紧紧握住,眸光很亮,【你以为,是那么容易抽走的么?】

    从前他想抓住,怎么也给她溜走。那晚他抬起手臂,像爬在雨天湿滑的山面,卯尽气力也抓不住她的衣袖,只有一抹勾在手指上,也如同鸟儿扑着羽翅,哗啦飞走。今日被他握住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挣脱。

    他朝人笑,眉目里带着疏懒的柔色。

    墨兰拿他无法,男女力量本就悬殊,硬碰是讨不到便宜。虽叫赵怀遐是个病弱的人,可当他拉着自己的时候,在山上时,犹有千斤力。

    想起这些,墨兰感到脸上更热了,她羞然地侧过身子坐,任由那只手被他擒拿住。秋日冷风,从帘子里吹过来,刮到脸上也减不去一分热。好在娟子有几分凉意,她悄悄地用另一只手按在脸颊旁。

    真当是:

    娉娉娇兰姿,自当比君子。

    含霜披身著,尽羞于相思。

    歇了整整三日,赵怀遐发热咳嗽的症状好了不少。这回他吃药安分许多,再不寻那推三阻四的借口。几时该吃药,魏易尚未去提药罐,他已经等着了。

    大约是经此一役,又得了情意,懂得了惜命的缘故。

    三日后,赵怀遐同墨兰说了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想立即回京,而是想回南圃。一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回京的奔波,更受不了国丧大礼的折腾;二则他们走之前未给黄立青打招呼,依黄立青治病的脾气,只怕二佛都跟着升天了。且不治病调理,不宜间断,若断了,不是前功尽弃?

    他可没忘记,阿每说福儿同他是一个病症的话...

    【你愿意回南圃么?】

    起初墨兰听来,心中忍不住多多失落。比起赵怀遐愿意回南圃,她在园中停留的几日,更多得是对回去的期盼。那是一种被巨大的兴奋感以及傲慢所支配的膨胀情绪。她忍不住想看盛家人的神情,她忍不住地想,要如何去冷嘲热讽她的姐妹们,挫一挫当家主母王若弗的神气。当日她博一命嫁赵怀遐,等着的,就是有朝一日好扬眉吐气..

    狠狠地将她们踩在脚底下,辗轧贬低,看着她们卑躬屈膝,跪在脚边上...

    她顿了会儿,方翘起唇角,【好,我还等着你治好了,母亲他们多疼我一些呢。】

    她有一个心愿的,希望他好。

    所以比起浅薄的虚荣,凌驾于姐妹之上的快乐,她更愿意黄立青治好他。

    因为她贪心地还有另外一个愿望------繁华经年,人生几多,她想着白头到老,百年之好。

    从小,母亲教她要学会算计、要学会多留一个心眼儿;长大后,母亲反复告诉她,一个美妙女子,应当如何用她的‘柔弱’去留住一个男人,让一个男人为了她的‘柔弱’而死心塌地。她们谋算着欺骗来一份‘交易性’的感情-----那不是爱,那仅仅是各取所需。

    在母亲一遍遍的叮咛中,她玉白的素手、她的青丝秀发、她水做的眼眸、她纤弱的腰姿,都成了一件不能是‘自己’的物。它们开始只为了取悦男人与迎逢他们而存在。卑微而可怜,柔弱而不息,为了寻求一席之地的庇佑,将这本可作撑天之木的腰肢,生生折断。

    谈闻梅花有傲骨,这傲骨却不被允许长到她们的脊梁上。唯有梅花的冷,梅花的雅,合著三分暗香,在女子身内、玉肌雪肤上,古往今来的销魂。

    父亲骂过她是不要脸的东西,她至今耿耿于怀、不能忘记。她像被这句话折磨了,被一字‘东西’折磨得痛苦不堪;她怎么就是一件‘东西’了!?她怎么就不能是他的‘女儿’呢!!

    这屋里放置了暖炉,因怕赵怀遐身子发复,此刻烧着火,一股暖烘烘的木炭热气,随着一缕冷风扑到墨兰脸上,她眉头针刺了般皱了一下

    只这一下,她忽然想起了父亲的脸。

    父亲....她记起来的脸,多是一张张怒目而向的面庞...

    其实她有点明白的。自己一直在用母亲教她的‘手段’在讨好她的父亲,也一直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得到父亲的爱,而压碎了她的‘本来’。她甚至能在此刻清楚的知道,这种被教会的‘迎合与讨好’,是父亲不为人知的‘喜爱’,或许这种喜爱父亲也不一定知道,但是,它却被深深地根植在父亲的体内-----这种‘喜爱’,可能会被定义成‘不都是这样么’的一句可怕的话。

    可又有多少人能从中看到,深深地再将它去剥开来,血淋漓地浮现出-----世间不外乎如此,有大大小小的‘模子’,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丈夫,一个又一个,他们套着一个个尺度裁量好的‘模子’,各个都躺着进去,严丝合缝,规规矩矩,是恰到好处。

    贤良淑德

    父父子子

    记得卫小娘死时,母亲回房间砸下东西。她被吓坏了,吓得颤颤巍巍险些哭出声,她说了一句话,刻在心上的话----父亲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扎根在脚底,一年一年茁壮,撑破了她的灵魂。

    灰暗的房间,满是破碎的恐惧。

    她与母亲,终究只是依附盛家的浮萍,水浪大一些地扑打,她与母亲就飘飘摇摇,等待着被抛弃的命运。

    盛家这个地方,她们没有根,也没有家。

    【小时候,我喜欢吃鱼。】她唇上微笑,决定说一个故事。像回门那天,林噙霜说当年事一样,给赵怀遐比了个高度,【大约这么高的时候,父亲逗我说,爱吃鱼的孩子聪明,我便缠着娘要鱼吃,和只馋嘴的软猫似的。】

    她说起这段往事的脸上很静,淡淡笑意又轻又薄,藏得良久的悲伤惶遽,恍然要在这张脸面上破土而出,清醒而惊艳。

    她对着赵怀遐,扬了侧脸,用了一种很温柔又轻佻的调子,【喜欢吃鱼,大概....那是我撒的第一个谎。盛家有众多子女,父亲又极疼大姐姐,我迫切地用它来讨好父亲,好让他更喜爱我,看到鱼的第一眼,只会想到是他这个女儿爱吃的;在他夸下‘爱吃鱼的孩子聪明’时,我也会乖巧地如他所期盼般,表现出‘自己爱吃鱼’的一面,来博得他更多的喜爱,哄父亲开心,唯有如此,我才可脱颖而出,成为父亲疼爱的女儿。】

    【它除了是一个谎言外,它还藏着一个愿望。这个愿望便是那句俗语。】玻璃似的眼珠子,由睫羽一眨,泛出了些湿润的红色,一点点藏在幼时的脆弱,似沧浪之水惊沸,【...年幼的自己,真的希望可以像父亲说得那句俗语般,吃了鱼就可以变得很聪明。以致产生了错觉,自己爱吃鱼,那自己是个聪明的孩子吧?其实仔细一想,我从小就不大喜欢鱼味,又怎会真的喜欢吃鱼呢?可为了‘想要的东西’,只好缠着娘像一只软猫。盖因我想要比姐妹们更出色、比她们更懂诗词书画、更得别人青睐,绝不可因嫡庶之名,便令人对我有所看不起,以是我希望自己聪明,从而缠着吃鱼。无论是喜爱之情、还是荣耀与清名,我都希望自己做第一人。就算是议亲,我也要嫁得比她们好。】

    她说完了故事,留下一道淡淡的余韵,【一直以来,我是这样。】

    这里头只有一个字----争。

    她曾把这个字写进灵魂里,呕心沥血,割肉之痛,如今又剥开柔软的心房,似一朵莲花,绽开层层粉嫩花瓣,掏出来给他看。

    赵怀遐发觉,似乎自己这样握着她的手,她也依然会轻轻颤颤,不住地在过去害怕。

    这一刹的所觉,教赵怀遐对未曾蒙面过的盛家人,产生了涛浪般的厌恶。

    【成亲那天,知道挑开你盖头时,我在想什么吗?】

    墨兰迷蒙地摇摇头。

    赵怀遐回想起那天,见到那张不胜柔弱的脸-----他的眼中先被一片红云遮盖,忽尔烟淡弥散,现出一张粉盈盈的玉脸在红云下,长睫微动,一朵朝颜花般的笑,扫着了日影里的尘埃,绚烂发光。

    【我在想-----嫁给我真是糟蹋了..】

    墨兰当下愣住,他凑近了点,认认真真地,望进这双水灵灵的柔眸里,【有什么关系?在我这儿,你是你,不能是别人。】

    铿锵一句,震得墨兰心口烫热,鼻尖酸酸涩涩,恍惚要滴下泪来。刹那间,她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脆弱与痛、所有的拔尖好强、所有的刻薄柔弱,统统地...统统地都被这一只手,拢收住了..

    【独一无二么?】

    【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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