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三十三》

    几日后,北方迎来了第一场霜降。

    寒流从巍峨横卧的秦岭飞流直下,带来冷风与霜雪。脆弱的萱草衰叶无不纷纷俯首垂落,片片旋舞。北风吹拂,苍秋的金黄一跃而上,它们登顶了这片大地,无穷无尽的秋意,从山林乡野一直倒溢上了天。

    耐寒的菊花先开了,满园枯萎唯有它开着嫩黄的花。

    启程回南圃的那天,天宇高而阔,日光普照,风贴在身上,秋日的薰暖。

    园主人朝赵怀遐二人行了一礼,衣袍的下摆垂拖在地,可见他的腰弯得有多低。园主人日思夜想,还是决定,请赵怀遐将这间他们住过的堂屋的匾,重新赐名。

    墨兰淡妆素裹,披风下一条藕荷色的罗裙。她仰了仰头,望在那匾额的水木明瑟上。她发髻插了几根追星捧月的簪,一抬头,碰的清响。

    【经我一改,怕不是毁了你‘目对鱼鸟’的好景致。】

    他淡淡地道,巡目一环,不远处的池景触在眼底,其水下未种花草,一些锦鲤游来游去。除此之外,斜面一座临水的凉亭,明净的水面倒映屋影,与这所院落,同为水院景致。

    赵怀遐实话以对,他非是不愿应这个请,园主人此番周全照顾他是感激不尽,一个小小请求他当允得。可无奈自己水平有限,在‘水木明瑟’的用典前,重改此匾,那真是班门弄斧。

    当有自知之明,拔茅而弃之才是。

    所请被拂,园主人仍是恭顺之态,他更加诚意地道来,却不说因何而请,

    【四公子自谦,听闻您学书师承穆兆青,穆先生可是华南学派的顶尖人物。湖南石鼓书院的老先生,还曾请过他去讲学。这般的名师学生,公子当题得这一匾。】

    连声的夸扬赞赏,赵怀遐一时没作声。

    从他的口中听到老师名字的一刹,纵对此人有救命感激之情,赵怀遐心里也掀来微澜,泛起一丝丝不愉快的鄙恶之意。他一向不喜外人窥探太多,更别说是亲自说了出来。当下没有表露在脸上,只神色无动地敛下眼睑。

    他低眸,在那道真情实意躬下的背上望了会儿,方才缓了缓冷性脾气,旋即浮起一丝了然的淡笑,似乎已明白眼前人为何如此固执。

    既然有所请,那便成全对方。

    他解下披风,扔给魏易。

    【承蒙抬爱,只能献丑了...】

    一旁等了许久的小厮,在主人的挥手示意下,将长案纸笔一一搬来放下。俏丽的女婢捧着盛了清水的笔洗走近,低着头,放置在案上。

    没有采用原木,镇纸压在纸张的两端。

    适才园主人说起他师父是个人物时,墨兰心里便已起了巨大的好奇。石鼓书院,如今天下的五大书院之一,名号如雷贯耳了。承学了的赵怀遐写得一手怎样的字呢?她不禁走上前来。

    纸页柔滑,反射着照下来的日光。

    他的手执笔,是分不开的一体,笔锋行走刚亦柔也,下笔不犹不豫,砚墨的香味晕染开来,混在风中,嗅到香气的墨兰心中微漾而安。在她眼里,这每一字写得都很是洗练了。

    按捺下笔墨最后收尾,丫鬟的眼睛一花,笔洗的清水已漾起浅墨的波纹。

    园主人对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合手一揖,仍是恭恭敬敬。

    小厮拿开镇纸,揽示于前方,上面写着----

    -------兰室有遐。

    一诗曰:佳人处遐远,兰室无荣光。

    二则《孔子家语》又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

    这其一当是表他夫妻;这其二,自然是夸赞园主人一恩的善意。

    故虽不能相容于园林、共风水一体,可这出格孤拐,又在日后是此园的第一。

    园主人看罢,指示道,【请工匠务必雕刻好,来日挂在这儿.】

    ‘水木明瑟’的匾,被他叫小厮拆解下来。几十年不曾动过的匾额就经一个新帝的次子住过而被下解了。身为儿子的年青人站一旁,不明白老父亲所作为何,此等卑躬屈膝,实在有失颜面。

    【知道他好在哪儿么?】园主人回过头,问他那年轻不懂事的儿子。

    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犹带了一股厚重的钝感,加上他不灵活的眼睛,整个人显得懵懂的老实性。偏他性子急躁,一张口便教有心人窥破。

    此时他看了两眼赵怀遐写下的字,犹疑地答着父亲,【可是这字的好?】

    他爹乍然笑了笑,并未否认也没说对,慢慢吟来,【学书者,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得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很显然,这位娓娓道来的园主人,也是个常识书品字的雅士。只见他微微一顿,给儿子解惑,【自然‘求平正’而非‘归平正’,四公子书写此字,我观之多见篆笔,可视为追险。向来书家以‘险绝’为奇,但可得之者甚少。四公子人书未老矣,虽有此字意已是不得了,但他日若归了‘平正’二字,才真真正正,当得上一个绝妙的‘好’字。】

    话中之音,便是赵怀遐如今所学尚未到精通地步,但也不乏,对他这个年纪,能写得出这一手字的欣赏之意。

    观赵怀遐其人,瘦削修立似竹,性情虽冷淡却非刁诡之徒。他漂亮的相貌、及浅色而洁净的华服,只叫人他觉得温雅而有礼。

    却不想他写的楷书,峥嵘现孤山青石,肃肃有金刀之风。

    【但爹不是在说字。】他边说边移步到长案,伸出一双手,放在纸张上,他告诉这个儿子,真正的所请为何,【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

    【一恩还一物..】赵怀遐薄唇微开,自马车里撩开帘子,园子外种着两颗树,两扇黑漆漆的大门,一座园子落在这儿,毫不起眼。【我们与他两清矣。】

    【不贪而克己...】墨兰听罢,倒有些钦佩此人,救了新帝儿子,若上书表功,那该何等风光。一件本可光耀门楣的事,他就这么不要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挂你的字。】

    这一问,让赵怀遐的眼角浮起点点淡淡的笑。

    【当然要挂,因为他要‘两清’。】只有两清才可去福祸,若是不挂,则无园主人躬身恳求的必要。

    墨兰睁着一双水眸,忽见他笑,便有微愣。

    赵怀遐长得很好看,非是他比齐衡,而是良善温润的齐衡比他是也。英姿分明的美人尖,溶溶墨眉雅逸又颇见锋芒,冷眸黑漆,一张白玉面,若岿然不动时,当真是高山孤仞;若漾得几分柔情几分笑来,乃如诗文曰:玉袍美少年,一朵柳花趁晓开。

    她自己也笑,一丝狡黠之意溜过眼梢,点着道,【皇帝儿子的字,又岂能不挂?他不挂也是祸。】

    【一语破的。】

    【只是我仍不能明白,你怎么,要从我们的名里取字题匾?】

    有辞章颂之,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此等祝好之词,可到底与水色景好的园林不相符。难知他这一笔写出去,惹不惹得人家来笑话,说他不会用典?

    【不喜欢么?】赵怀遐一言反问,面上看起来比她要高兴得多,【佳人本遐远,如今就身侧。以后它就一直挂在那儿了。】

    是了,赵怀遐说准了。这座园主换了一代又一代,从夷园又挂上新园名,那块承载了帝后情深的‘兰室有遐’的匾,都永世挂在那儿。

    深秋暖意,马车挂着的铃铛在风中清凌凌。

    回南圃的路不仅通畅,甚至便利到极是顺遂。地方官员对他们一行更是极其关怀备至,所到驿站,唯是恭迎相候;可与第一回来南圃是天差地别。这般殷勤侍奉,倒像赵怀遐怀里有一块诱人的荣宠,谁得了他的欢心,从此可一步登天。

    墨兰见了,除了暂时这心里头,有点儿被别人迎奉的高兴外,还有点别的东西。她从凳子上起身,捻了自己耳际的一缕碎发绕在指上,说道,【无怪乎人人爱趋炎附势,只有一日能平步青云,来日受他人奉承,今天这一点点的卑颜屈膝,算得上什么呢?】

    隔着一扇纱窗,魏易在外头推诿不断。这一路,也把他累坏了。

    墨兰的一双眼睛,瞧在纱窗上,外面的驿丞对着魏易也一样的弯腰赔笑。

    从前她只顾着要踩着姐姐妹妹们,与她们争利;殊不知,男人们在广大天地外,更在争权、争地、争女人。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因争到的权而渐渐附庸来,不用自己动手张口,自有人为其想法子,亲手送上。倘若他假意怒问这是干什么?一派不收不收的清高模样,下人们便也贴起心,知趣地只说是自己的一番孝敬。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更有美妾艳姬,无一不在‘孝敬’里。

    可见她是如何地坐井观天,不识鲲鹏大。

    赵怀遐听罢,自药碗中抬起脸。他深知墨兰虽心气清高,却在一事上,肯勤精钻研;这样的人,其实善于营思,偏偏她又是多柔敏感的性儿,容易被情绪左右,若一时思虑得岔了,不免是添病生愁。

    他放下汤匙,细问道,

    【是不是识出了滋味?】

    问了这一句,没明指这‘滋味’说的是什么滋味。如果他不能明白,那天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岂非不是白说?

    正因为不是白说,他才希望她明白。

    【有是,也有不是。】她先是一番默然,静思后,未几才道,【我浅着先说一层。】旋过身后,移着步子又坐回小凳上,【譬如这谄媚的功夫,这一路上,有人是不露声色,是润物细无声的进好,虽知不怀好意,倒也听得舒泛;另一类则与之太过,教人看见他的脸,便知心底打得油腻盘算,从头发丝里生出厌恶。可见呀....我从前是这门学问没学到家,不冤我屡屡挫败。】

    她还真大致地细细分过,又从中窥想了不同之处来做比较。一长段话下来,不禁令赵怀遐浅浅低低的笑了声。

    这百来字的话,就能她说了,若是魏易揣了一肚子要说,大约只能讲到‘也有不是’这儿,便横遭赵怀遐不耐地拦截打断。

    赵怀遐看她一眼,【也不能是如此。论谄媚的学问深浅,是润物细无声、还是满手算盘响,不过是受奉承那方的喜好罢了。】他见墨兰听得认真,又分细地掰碎了,只盼她别把一些人不喜她的事儿,挂在心上,【有人喜欢你随风潜入夜,有人喜欢你千里雷声万里势。若拿文人喜欢的‘雅致’去孝敬奉承独爱‘金玉之气’的那一方,不定他不喜欢,甚至还连说带骂,触他霉头。】

    墨兰一愣,眉宇间有渐渐醒明之意,她豁然有些开朗。

    可是...

    【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你见我的一层浅解,倒知起我的不足了?】

    【不敢不敢。】赵怀遐笑了,见她浅嗔薄怒的娇态,合手道,【我是韩门献丑,自作聪明。】

    这自作聪明的话,不久前墨兰刚骂过他。赵怀遐认领了不说,今日还拿出来套在身上,只为博她由嗔转乐。

    墨兰眉弯而柔,显然想起当日的情形,抿唇而笑。那一日骂他,可是奔着实心地呛人去。

    【...你的话比我的有道理..】过了一晌后,墨兰不得不承认,赵怀遐说得比她的更对。心中积藏的微郁之气,也因他的话,消解了不少。同样都是嘴甜献好,不论是伯叔老太太、还是永昌侯的吴大娘子,都不屑于自己,反倒个个青睐六妹妹。这若依奉承的分说,仅是六妹妹的讨巧正是她们喜欢的而已。【无论是什么事,都有成王败寇的道理。今日看不惯的卑颜奴膝,来日他飞黄腾达,那今日的所为,又皆成他的隐忍蛰伏了。】

    【不给人家机会?】

    墨兰觉得他是明知故问,轻哼道,【所谓,郑周交质,无君子之明信,倘若将‘畀虢公政’,他岂不是会令我失‘温麦秋禾’?】

    此道得不偿失。

    【我看你瞧了好几回那攒珠钗..】赵怀遐瞥了眼献上来,讨她欢心的首饰。

    镶金的八宝匣,雕刻奢华,里面不是玉镯,便是金镯,要不是各类精致的花簪钗子。

    墨兰愣了下,往手边的小宝箱一看。她只留意了几眼,竟叫他看得仔细。失笑道,【是有个缘故在。】

    她说起在盛家的事,【吴大娘子送了她,偏她俩姐妹要在我面前炫耀,说珠子如何多大颗。我见了这珠钗,自然想起添堵的旧事。】

    那好像也是不久前的事,可当回想起寿安堂那日的昏暗,仿佛历经了岁月般平静。

    她心里唯有淡淡伤感。

    【她们不好?】赵怀遐问。他只侧面知晓些盛家的状况,可她想听她一句话。

    【唔.....】云栽适时地倒来盏茶,递到墨兰手边。她想了一阵笑起来,上下眼睫碰到一处,她含着笑意的眸子,睇向赵怀遐,有一种别有的深意,【她们不好.....我也不好..】

    独一无二这个词..

    令她失去了理智.

    她忘记了自己本该柔弱的谎言..

    月芷她们自在一旁收拾药碗茶汤,碟碟碗碗在手上各个微响清脆。深秋的风本肃瑟,刮到窗户上,一阵窸窣。赵怀遐的一双黑眸,则专注地看着墨兰。

    一个人自小的畏惧,与渐渐养成‘适应生活’的习惯,是很难三言两句可改的。

    他希望她可以再无所畏惧一点,察言观色这种手段,他希望她可以不用钻研得格外精通。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

    【你是很不好。】

    墨兰头一扭,心跟着就跳起来,扎针地疼,手帕抓在手上近乎揉皱了。

    【你看...】赵怀遐放开书,伸开手指一个个数来,【骄纵、爱使小性子,一言不合摔药砸碗的,这只是小点儿的不好;往上一点的很不好,是掐尖好强却偏会怜惜弱小,是满心算计偏却愿共困厄。这最最不好的.....就是人长得貌美娇柔..】

    他数着一桩桩,浑然不觉某个恼羞成怒、又恼怒转羞的人影,正渐渐逼近。

    后来据魏易他们所知,赵怀遐挨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打。

    到南圃的那天,已快是深夜时分,山林似块块乌黑的砚台,天上遍布星子。本该寂静漆黑的山脚下,却是通火明亮。

    院子外,粉白的墙面橘子样的红。一眼望去,全是执着火把的衙役,他们身穿号衣,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火把照得通红。在这群人的正前方,领头站着一个身着官袍的官员,火光只照着他的半边脸,神色忧郁而沉重。而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他的这张脸,也是越垂越低。

    自十月被赵四公子逃脱后,他便一直担心有这么一天。

    成者王也、败者为贼。

    做官之人向来能屈能伸,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这位身着官袍的人心一横,朝前行了两步,直接行礼下跪,拜倒在马车跟前。

    【禾城县官马余亮,特来向殿下请罪。】

    双手撑地,俯身叩在潮湿的泥上,干脆利落。

    他的脖子伸了出来,冷风从肌肤上滑过,直如一柄开锋的刀子。

    一时间,众位衙役兢战,火光如水荡漾,俱齐身跪下。

    听到外面不小的动静声儿,墨兰坐在车内,想撩开帘子探出去看看,她的手搭上帘子的一刹,冷不丁地教赵怀遐握住。回头一望,却见赵怀遐冲她摇了摇头。

    不多时,魏易自车驾旁走来。

    近日来,他连连应付那些络绎不绝的官衙人士,次数多了,渐渐摸出了点门道。

    火把的光遭冷风吹得飘摇不定,山林一阵呜沙的凉。

    【马大人。】魏易悠悠地渡步到他身侧,弯腰点了一名,马余亮低了一分头,抖索地闭上了眼。魏易看他这么怕,倒有些想笑。【这里没有什么殿下,若是请罪,便该表明心迹,伏跪负荆。】

    要荆条?马余亮震惊当场,他心里不禁哭丧,嘴上却是一叠声儿。

    【是、下官蠢愚,下官即去取荆条。】

    他撩袍子,准备爬起身,小腿抬着支到一半,却遭魏易高扬地喊了一声慢。马余亮吞了口唾沫,停下来,抬起的眼闪着惧意。

    这时,马余亮紧紧盯着魏易,整颗心,随着魏易走了两步的平静,而破碎地在刀刃口上跳。

    魏易站到他身后,双手放在身前,【既来跪着请罪,怎么好又跑去请荆条?】

    【...还请指教..】

    【公子说了,这儿没有殿下,也没有该治的罪。】魏易按照吩咐好的话说,【你在此磕个头,便回吧。】

    马余亮心头大喜,想不到自己这一条难逃的死罪,这般就轻易地豁免了。他结结实实在地上,给赵怀遐碰了个响头,【多谢四公子。】

    一头磕完,连忙撑手爬起来。

    【哎哎哎......怎么搞得?这么不懂事儿?】魏易见状,嫌弃地眉毛一吊,起手按在马余亮的肩上,忙出声朝马车那头又使了个眼色,【还有一个呢?忘了?】

    霎时,那位从未让他放在心上-----四公子的内眷犹乎重要了。

    他马余亮目光一闪,当即跪下,又再磕下一个,口内称道,【多谢四奶奶宽恩宥谅,四奶奶长乐安福。】

    又长又稳的叩安,掷地有声。

    墨兰坐在马车里,暗色中,她的眸光微有怔愣。

    穿透过布帘的声音,像秋日落下的雨,每一颗都降落在心上。

    她情不自禁温柔的弯了唇..

    这或许是魏易得了授意做下的事,眸光婉转着瞧向身侧人。

    外面焰火的光,倒映在车帘上,如水底的光影在穿梭..

    赵怀遐似有察觉,转过头来,含笑微微,一张面容浮光掠去,惊月出云。

    【喜欢么?】

    他的话,令墨兰心如鼓跳,不禁慌了-----原来被一个人事事想着,是这么一件要人命的事。她欣然,捕捉他的目光,忽地将秀面偏向自己这一侧,追星逐月的簪子铃铃儿地响,全然不打算屈服。

    满是笑意的唇线,她想要紧紧抿住;眉梢的喜悦怎么藏,都仿佛一朵朵的花开在细眉上,一朵嘭嘭嘭、两朵嘭嘭嘭,嘭嘭嘭地肆意招摇。

    她矜持斯文,口不对心,扔下狠话,是掷马车有声。

    【一点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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